第29章 親了吧

親了吧

段樂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明明已經吃過教訓了，應該知道結局的。

就像……當時他那麽希望得到媽媽的關心，然而事與願違。她推他下水，并沒有想過要救他，甚至是徹底離開了雲枱小鎮。

根本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她抛棄了段樂，抛棄了段明遠，抛棄了他們的家庭。

媽媽離開後，段明遠想過彌補，至少給足段樂陪伴。可是他很忙，事業心永遠比家庭心更重。

段樂蹲在地上，沾了沾冰涼的雨水，對着面前的白牆胡亂畫起來。

沒有什麽意義。

水漬也很快被風吹幹，仿佛從未留下過痕跡。

段樂覺得自己也像是那樣的。

人人都有自己更加偏愛的人事物，顯而易見，他永遠屬于次要，不那麽重要，并且是看不見的。

不需要再期待什麽了。

段樂盯着牆面看了一會兒，垂下手，感受到方才的心悸已經慢慢歸為平靜，又如同飽受雨水侵襲的海綿，變得越來越沉甸甸的。

他好難過。

天氣也是影響的因素之一。

同時，他還想把手機丢掉。

因為導致他更難過的是——喬喻之拒絕了他。

即便喬喻之并沒有明确表達，可是不回複，已經是一種答案了。

“段樂？”

雷雨聲淹沒了腳步聲與門合起來的聲音，但屬于喬喻之清越動聽的嗓音，依然清晰無比。

段樂一時怔愣，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人走在自己跟前，他才恍惚回過神來。

莫名的，記憶畫面仿佛與此刻畫面重疊，當時媽媽也像他這樣，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随即，又微微蹲下了身子，與他目光平視。

“段樂，你怎麽了？”

喬喻之的話音剛落下，天邊突然炸出一道驚雷。

躍然亮起的紫色光芒照映他的側臉，段樂被吓了一跳，手機從手中脫落而砸在了地上，他的身子也毫無意識地向後跌倒。

喬喻之沒能來得及挽回。

畢竟以他半蹲的姿勢，要麽是跟着人一起摔下去，要麽就是像現在這樣——握住了段樂的手臂，一只手還扶住側腰，将人壓向牆壁。

距離拉近使得氣氛略顯暧昧，對視之間，空氣似乎都燒灼中甜膩的氣息。

喬喻之看着他的兔子一般紅紅的眼睛，胸口說不上來的異常感覺，于是忙移開目光，還扯了一句玩笑話，“我可以保證我不是鬼，你別害怕。”

他站起身子，也将人順勢拉了起來。

不過段樂渾身上下軟綿綿的，不知道是蹲久了腿麻，還是因為驚吓得腿軟。

喬喻之抓着他的手臂，眼看着段樂又砸到自己的懷裏，甚至逐漸往下滑。自己只好将空出的一只手扶在他的腰背上，好維持身體平衡，免得再次摔倒。

就這樣，段樂順理成章地靠在了他的懷裏。

——但這還不夠。

于是段樂閉起眼睛，伸出雙手圈住了喬喻之的脖頸，按照以往的習慣，而枕在自己喜歡的位置。

肌膚接觸無疑是舒服的。

這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它滿足了段樂的皮膚饑渴症，也滿足了段樂的內心渴望。并且滋生更多的貪婪，害得身體被本能所操控，只管着做些讓自己愉悅的事情。

段樂埋在喬喻之的脖頸間，猛吸了一口，如同患上吸貓症的瘾者。

喬喻之身上的沁人淡香依舊很好聞，春風化雨似的，溫柔撫平他內心的不安，又抹去了些許陰翳。

溫熱的呼吸打落在自己的脖頸處，喬喻之不可能沒有感覺。

更加要命的是，段樂吸完，還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像是某種可愛動物，撒嬌意味十足。

喬喻之張了張嘴，卻沒說話，耳畔響起沉悶而有力的雷聲，一聲接着一聲，仿佛悸動不止的心跳。

手指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後他慢騰騰擡起來，摸向段樂的額頭，努力不讓這個氛圍變得難以控制：“段樂，你……又發燒了嗎？”

段樂沒有回答，他現在還有些犯迷糊，不過緩和幾會兒，心神也漸漸明朗起來。

他拉下喬喻之的手腕，手指不小心觸碰到對方的手繩，有些硌，于是很快又松開了。

“發燒嗎？我不知道。”

他擡起臉，皺着眉頭問道，“我很燙嗎？”

燙嗎？

喬喻之也不知道。

明明方才用手心貼過對方的額頭，但是他并沒有将心神放在那一處，而是想着怎麽變成這樣子了。

好奇怪。

這樣的順其自然，到底會前往什麽個方向。

見他沉默不語，段樂就擡起手來，想要摸摸自己的額頭。

結果喬喻之的動作更快。

于是等他的手落下來的時候，觸碰的卻不是自己的額頭，而是對方的手背。

微涼的，緊貼着皮膚的感覺很奇妙，不管是額頭，還是手心。

段樂舒服地微微眯起雙眼，有那麽一瞬間是不想放開，甚至還想緊緊按住對方的手背，一直到皮膚不再饑渴。

不過喬喻之很快抽出自己的手，又後退一步，眼神流露出不自然，“不是很燙，應該不是發燒。”

段樂沒聽進去，而是不悅地撇了撇唇，心中失望又空落落。

兩人就這樣安靜了好幾秒。

外頭風雨潇潇，時不時又來一陣悶雷，讓人內心無法平靜。

喬喻之見他臉色不太對勁，就猶豫地開了口，“段樂，你怎麽了嗎？臉色不太好。”

“不知道。”

“需要陪你去校醫室嗎？”

“雨很大。”

“你要是很不舒服，雨再大也是要看醫生的。”

“喬喻之。”

段樂忽然叫他的全名，聽起來還有些嚴肅。喬喻之精神一抖，稍顯緊張地眨了眨眼睛，“嗯？”

“你剛剛為什麽不回我。”

“……”

喬喻之松了一口氣。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以為段樂這麽嚴肅，是要跟他說明自己臉色不好，是真的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

“現在不是應該說你的身體狀況嗎？還是說，你害怕看醫生？”

段樂搖搖頭：“我不怕看醫生。”

說完，停頓了會，見喬喻之似乎沒有回答他那句話的意思，就頗有些計較地皺起眉頭，沒好氣道，“不回答也沒關系。”

看到他突然翻臉的神情，喬喻之沒忍住輕笑了聲，覺得他好可愛。

“我現在在你面前不就是一種回答嗎？”

“……”

段樂看了他一眼，又默默移開：“哦……”

喬喻之又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去看醫生嗎？我可以背你。”

“不用了。”

他又沒有發燒，何況皮膚饑渴症這種，找校醫也沒有什麽用，還不如多抱抱喬喻之。

想到這裏，段樂蜷了蜷手指，像是做出什麽決定一樣，對面前人說道，“喬喻之，現在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喬喻之眉梢微挑，“什麽？”

“借我一個擁抱。”

欲蓋彌彰似的，段樂還很快地解釋了一句：“我頭暈，站不住。”

喬喻之本來還有些心情微妙，猶豫該順其自然還是保持距離，不過聽到最後一句話，便沒有再想太多。

而段樂為了證明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就佯裝腳步不穩地踉跄了一下，整個人忽然就是一個嚴重暈眩的狀态，就差沒直接摔進對方的懷裏。

喬喻之根本沒有想過做戲的可能。

他看到段樂這副樣子，很快就向前一步，扶住了他，“真的沒事嗎？”

“唔……”

“你除了頭暈，還有哪裏難受？”

段樂沒有說話，任由自己惬意地閉起了雙眼，像個大型考拉一樣，緊緊抱着他的腰身，享受這個舒舒服服的貼貼。

他不回答，喬喻之也不知道對方到底為什麽不舒服，而時間一久，反而愈發手足無措起來。

喬喻之垂下眉眼，想觀察他的狀态，不過從這個視角看下來，只能看到段樂纖長的羽睫，挺翹的鼻梁，以及沒有血色的雙唇。

廊間閃爍的微光在他的臉上起落不止，忽明忽滅，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每當栖足停駐，波棱的光影令他有種脆弱的破碎感。

喬喻之抿了抿唇線。

忽然覺得，段樂的身體不太好，從認識以來總是各種生病。

借着抱着對方的腰身，或者說，是拖着對方後腰的動作，喬喻之重心轉移，仔細感受了一番。

他發現段樂實在是太瘦了，腰身纖細不堪一握，渾身上下也沒什麽肉，抱着有些硌。雖然瘦并不代表不健康，但是又瘦又經常生病的，要是還覺得對方很健康，那屬實不應該。

雨下了很久，風聲未歇，但雨勢已經逐漸變小，不再吵鬧。

他們在外面站着也不知道多長時間。

喬喻之聽到了懷中人均勻平穩的呼吸聲，頓時有些無奈，就這樣站着也能睡着。

不過，喬喻之打了打哈欠，也有些困了。

他低頭看了看懷中已經的熟睡的人，并沒有叫醒，而是微屈膝蓋，将人打橫抱了起來。姿勢的變換并沒有弄醒段樂，後者只是皺了皺眉頭，然後下意識擡起雙手，環住了喬喻之的脖頸，之後就沒有其他的動作了。

回到宿舍後，喬喻之踩着階梯上床，将人輕輕放下，繼而松開環抱起來的雙手。

他的動作不算輕但也不算重，對付一個熟睡的人剛剛好，但他并沒有想到段樂都這樣了也不肯松手，甚至比他還大力氣。

喬喻之：“……”

喬喻之輕輕吸了一口氣，繼續掰他的雙手。

黑夜中并不能看清什麽，但是距離近了，隐約可見面部的輪廓，以及神情。喬喻之就看到他皺起了眉頭，頗有些不滿的，連抱他脖子的力道都再次加重了。

喬喻之險些以為自己的脖子要斷了，上半身完全是被迫拉着向身下人靠近。

鼻尖與鼻尖的距離，僅僅有三根手指的距離。

微妙，暧昧，又危險。

呼吸交纏，持續升溫，看着近在咫尺的堪稱睡美人的系花，喬喻之不禁喉結微滾，瞬間面熱起來。

他還沒有離誰這麽近過！

何況還是暗戀對象！

直覺感到不合适，喬喻之想逃出他的束縛，結果才小心翼翼地起了個身，就被狠狠拽着向下。

“嘶……！”

喬喻之的下唇不小心撞到了段樂的牙齒，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結果都這樣了，段樂也沒有醒，只是眉頭皺得更緊，微微張着的雙唇發出了一些氣音，好像又在不開心什麽。

見狀，喬喻之忽然有種啞口無言的感覺，慢慢的，才失笑了下，感到無奈。

睡得可真熟。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唇，好像還磕破了，有些疼。

喬喻之垂下眸子，看向段樂的唇部，心想這是什麽品種的小兔子，牙齒這麽尖利。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目光意味就變了變，後知後覺他跟段樂，剛剛應該算是……親了吧。

親、了、吧。

“…………”

喬喻之耳根一熱，急忙撇開視線，不敢再盯着段樂的唇部看。

雖然說，這個意外的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壓根沒有親吻的感覺，反而是磕疼的感覺更占上風，可他還是會感到羞窘萬分，甚至心思也跟着亂了起來。

時間宛若正被解開的蝴蝶結，在沉默中不斷拉長。

喬喻之琢磨着，好像又沒那麽疼了……

段樂的嘴唇挺柔軟的，像果凍一樣。

漸漸回味過來之後，他的視線情不自禁回到段樂的臉上。即便光線幽暗，系花的五官依然漂亮到毫無挑剔之處，鼻高唇薄，唇形優美，唇珠好像有點腫，剛剛是被他磕到了。

換作別的人，喬喻之看過就算了。

如今他卻仔細打量，目光摻了別的意味，并不清白。

心髒跳動的聲音依然沉悶有力，在他冒出“段樂的唇看起來很好親”的想法，心跳更是激增。

喬喻之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被自己的反常行為驚到了。

他甚至害怕自己心跳聲太大，會吵醒段樂，然後被段樂知道他們之間……

這可不行——不能讓這段關系變得複雜了。

喬喻之閉起眼睛，揮散暧昧思緒，調整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而規律深呼吸幾次，困意也在這個時候洶湧來襲。

由于脖子還被段樂禁锢着，喬喻之又開始眼皮打架，于是他也不掙紮了，幹脆就着這個躺下的姿勢而昏睡了過去。希望自己能夠醒的比段樂早，再幹淨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