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蘇日常 孫三四，蘇濯枝
第29章 小蘇日常 孫三四，蘇濯枝
讀過黃金麟被殺一事的情報後, 蘇濯枝将其放置一旁。
這件事沒什麽好問的，也沒什麽好說的，雷卷和息紅淚親自出手, 天時地利人和均不在黃金麟身上, 他要還能逃了，蘇濯枝反而才要高看他一眼。
自打文雪碧上了京，入了金風細雨樓，蘇濯枝身上的擔子要輕松很多。
蘇夢枕信他、重他, 将部分樓子用度的來源交給他來籌謀, 由他來操辦、采買。想來是蘇夢枕看他一來便安撫樓裏家屬安撫的不錯，所以這些細致活也一并交給他來做了。
只是蘇濯枝雖能做好，卻并非精通庶務，他自幼跟傅紅雪學的是刀, 學的是如何做人，種田趕集他也多少會的, 但操持這麽多人的日常開支，文雪碧才是這方面的專才。
采買哪家不得罪人, 自己花的少又合算, 價格适宜的同時質量也好，不至于濫竽充數, 文雪碧把算盤一抹, 別人家的門面瞧上幾天，來往客人和店家名諱一聽，就能說個八九不離十。
文雪岸出京辦事去後，文雪碧索性直接搬到了天泉山下，金風細雨樓內。蘇濯枝在黃樓四層給他騰了住處，文雪碧做事時去白樓, 因為資料情報都在白樓，困了便回黃樓休息睡覺，醒了再去處理文書賬務，如此循環往複。
蘇濯枝留了心腹叫他們聽文雪碧的安排，貨比三家也好，同時從兩家采購相同的物品也罷，都聽從文雪碧的調動。
比起人情世故，官場颠倒黑白，文雪碧更喜歡跟算盤珠子和數據統計打交道。金風細雨樓的做事風格受其樓主的影響，向來幹脆利落雷厲風行，不拖泥帶水，不用打官腔和太極，文雪碧也樂得自在。
對外溝通的事情全都交給蘇濯枝的手下，他只告訴他們自己想要到達什麽目的，哪些事情是還可以商量的，哪些要求是底線，談不攏就換下一家。
他查賬的時候也很有技巧，如果算出來老板隐沒了些，但隐得不多，賬面上也盡力遮遮掩掩了，他便只做标注，并不對外公開。和光同塵嘛，該裝作看不見的還是要裝一下的。
但要是賬本上數字完全把他當傻子來看的話，那文雪碧也從善如流地拿對方當蠢貨。
對方若想講證據，他就一條一條拿出證據來，說到對方服氣，對方若不想講證據，那會發現金風細雨樓說到底還是個江湖幫派。遇到不配合的，他便差人去封了店鋪換掉老板，地皮是金風細雨樓的，想換幾個老板都沒問題。
至于蘇濯枝他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大街小巷，聽鄰裏街坊們的家長裏短，看他們有哪裏需要幫助，有哪些事情覺得很好希望能繼續保持的。
因為很久沒有來，大家都很熱情，塞給蘇濯枝不少自家做的小吃糕點，他也沒推辭，都收了。不然光幫忙不收報酬，平白叫人覺得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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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這一大袋點心，他又去了趟瓦子巷。
瓦子巷裏有四大名妓之一，孫三四。
他要見的正是她。
孫三四見了他這一大包糕點小吃，做出很驚訝的表情，用袖子掩着下半張臉，笑着道：“莫非是覺得我們瓦子巷少了小蘇公子吃的，所以才帶來這麽多糕點，好在跟我聊天的時候吃？”
“順路。”蘇濯枝回答得很簡略。他把糕點放在一旁。
“柳眉說你找我有事。”
“不錯。”
孫三四說了個不錯，卻又不再繼續說。
蘇濯枝沒有問，也沒有開口聊別的，他端坐着，靜靜地等孫三四開口。
“我姓孫，原是山東大口孫家的外系弟子，後來遠嫁離開了孫家，只是嫁的那人是個沒良心的，害苦了我。我本來已經歇了心思，只是認識的姑娘受過你的恩惠，說服了我。那男人害我害得這麽苦，一直不叫他付出代價，也顯得我太好性子了。”
孫三四冷笑一聲，随即很快放柔了聲音，道：“聽說無論是誰找你，只要不是壞事，你能幫上忙的，你都會幫，是嗎？”
“我不會偏信一面之詞。”
“但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如果需要幫助，如果是事實，我能幫到的我都會盡力去做。”
“她也是這樣同我講的。你也清楚，咱們這些姑娘有好些恩客，若是尋個武功高又好拿捏的江湖人去報仇，也不是做不到，只是……”
孫三四發出一聲嘆息。
“只是這樣一來，總覺得短了人一截，而且自己的私事說不定也會被傳開，日後還不知道落得什麽戳人心肺的風言風語。”
蘇濯枝緩緩開口。
“你既已叫我來，說明是信我的。那我也不必多費口舌指天發誓會替你保密。這些誓詞說了也無用，都是虛的，真若想違背，別說指天了，就算指自家祖墳都沒用。所以直說吧，你希望我能做到什麽。”
孫三四聽着，随即嘴角噙起，笑道：“你說的不錯，誓言這玩意，我在青樓裏都聽膩了，都是算不得數的虛話。我也是信小蘇公子的，我想要的東西也很簡單，我要那個男人的命，至于他另娶的妻妾，另生的兒女，這些都與我和他的恩怨無關。”
不涉及無辜者，只是他們二人的恩怨，這在江湖中并不過分。
就像文張的死。
他的死因是輸，輸給了無情。
雖然他死了，依靠着他生存的文雪碧文雪凝等人都得另謀出路，可難道之前被文張害死的人就不無辜了嗎？
要知道，他為了博得傅宗書賞識，謙謙有禮地誣陷忠良，文質彬彬地以別人的家人來迫使某些人不得不與他同流合污，寬厚慈和地壓榨民脂民膏，這些事情都是他輕車熟路的。
蘇濯枝點頭，道：“可以，你覺得我從什麽地方查起比較好？”
孫三四看着他。
她想，這位金風細雨樓的小蘇公子能得到姐妹們的喜愛不是沒有緣由的。
他和楊無邪，也就是青樓姑娘們所稱的無欺先生不太一樣，無欺先生憐憫她們，覺得她們在風塵中過得艱難，所以幫助她們，讓她們少受到迫害。
小蘇公子并不覺得她們跟外面那些街坊鄰裏們有什麽區別。
他同樣地幫助她、他、她們，他們。
體諒她們的難處，尊重她們的意志，就像尊重他自己。
最後，她告訴了他一個地址和人名。
孫三四在自己的小屋裏耐心地等着。
她已是四大名妓之一，官家也曾來過她的榻上，只是只來過一兩次，便不再來了，想來在那位對風月頗有造詣的道君皇帝眼中，她孫三四遠遠比不得汴京中最有名的白牡丹李師師。
對她有欽慕之意的男人多如牛毛，孫三四便從他們口中聽些要緊的消息。
原來蘇濯枝在從她這裏離開之後，不過半個月，便出了城，離開了汴京。金風細雨樓中他原先管理的事務照常運轉，如有不決，由他新收的屬下來決斷，若還有異議，就再報至楊無邪。
但一般都不會有異議上報至楊無邪那裏，這位不知是姓莫還是末的屬下是個人才，深得蘇濯枝信任，有着指揮蘇濯枝心腹的權力，也很懂得剛柔并濟，打一棍子給個棗子的做法。道理若是說服不得，那他們也略懂些拳腳。
孫三四想，蘇濯枝出遠門大概是處理她自己的那件事情去了。不過看來他對自己的下屬也報以深厚信賴，居然願意全權交給別人，不過這是金風細雨樓的傳統了。若是蘇夢枕不這般冒險将重擔交托給他認可的兄弟們，金風細雨樓又怎麽可能發展勢頭這樣猛烈。
而且蘇濯枝似乎也很有眼光，精通庶務的人可不比精通武功的人好辨別，瞧武功好不好還能先看看輕功練得如何，再打一場看看水平怎麽樣。
蘇濯枝來的時候悄無聲息，非常突然。
深夜裏，孫三四正準備卸去釵發，忽聽得窗外有聲音，像是有規律的敲擊。
她去瞧，推開窗一看，是蘇濯枝。他立在牆上，手裏提了一個黑袋子，裏面像是裝了什麽匣子。
孫三四請他入屋，笑道：“莫非小蘇公子半夜也買了點心不成？”
蘇濯枝搖了搖頭，說：“不是點心。”
他把袋子放在地上，然後解開，打開匣子，裏面是一顆人頭，周圍堆了些半融化的冰塊。
孫三四顧不得那腐臭難聞的氣味，她睜大眼睛，盯着那頭顱看了又看，最終視線落回蘇濯枝臉上。
“這是……這是！”
“這是背叛你的那人，你要他死，但我想你可能想看一眼，我便帶回來了。”
孫三四緩緩跌坐在地，她扯開嘴角，無聲地笑着，哭着，低下頭用袖子掩住她的臉。她以為自己早放下了，原來還是沒有。在見到這個男人死去的模樣時，她驚覺自己是快意的。
太好了，原來你也有今天。這是她的第一想法。
但緊接着，她又落淚。為自己，為自己這些年的苦難與折磨。
等她緩過神來時，蘇濯枝已經走了，匣子已被合上。他大概是從窗戶原路返回，還特意貼心把窗戶關上了，不叫她吹冷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