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引擎失效-1

第0006章 引擎失效-1

空無一人的街道,三四輛轎車橫在路中間。引擎蓋被撞開,冒出一大片煙灰色。

什麽聲音都沒有,連風也消失在這片廢墟中。跑車駕駛室的門扭曲地彈開,沈迩橫躺着。

褪去了往日的冰霜,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血液從額角淌下,被汗水浸濕的白襯衫,紐扣全飛了,衣襟朝兩側散開,一片雪白中兩朵紅梅綻放在枝頭。

他忽然迷蒙地睜開眼睛,睫毛挂着水霧,紅潤的唇線緩緩開啓。

謝至峤看着沈迩,風聲重新沖入耳道,一同鑽進來的還有那句。

“Catch me...”

謝至峤醒來的時候劇烈地喘着粗氣,血液都往一處沖。

27歲血氣方剛,晨勃不稀罕,稀罕的是謝至峤久違做了個春夢。

他驚訝于自己會夢到沈迩,也驚訝于對方只用了兩個單詞就讓自己着魔似的。

一種身臨其境的原始沖動在心頭燃燒,謝至峤有裸睡的習慣,被角滑落,露出結實有力的手臂,蓬松的一縷黑發落在睫毛上。

他硬的難受,沉着臉宛如一頭被吵醒的雄獅。手伸進被子,謝至峤握住自己,動了兩下,總感覺不是沒那麽回事兒。

出不來,緊蹙的眉心透着濃重的煩悶,四仰八叉地攤在床頭。

大爺的,謝至峤不甘心地低吼,他是什麽時候上了沈迩的鈎?

幾千萬的年薪送不出去,每次打照面都被一通數落,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

如果想美夢成真,就要動雪山裏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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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至峤想到那個夢,一個鯉魚打挺。不管如何解夢,車禍都像個不祥的預兆。

挺着根木棍沖冷水澡,從浴室出來,手機震動,他接起來。

“兒子!你什麽時候回北京?”

謝至峤一手擦頭發,一手舉着電話:“媽,昨兒不是剛通了電話嗎?還得兩三周吧,看我這邊兒的進度。”

吳明珠女生剛才高級SPA館裏出來,手上拎着喜馬拉雅的鉑金包,身段婀娜,說:“集團一堆破事兒你不管,跑到摩納哥逍遙,害的你爸連續加班超過3天!你知道這3天發生了什麽?”

謝至峤在咖啡機上點了幾下,想吳女士每天美容逛街做指甲,八個助理跟在屁股後面從榮寶齋買到佳士得,在建國門逛累了直接奔王府井半島酒店她那間長包套房,就差沒飛到倫敦喂鴿子了。

如此勞累的行程,還真沒什麽他爸能摻和進去的空閑,謝至峤随口問:“沒陪您吃晚飯?”

“是晚安吻!你爸連着3天都沒給我晚安吻了!”

“那您等他回來呗。”

“等他?”吳女士腳步一頓,震驚:“玉皇大帝來了都得等我睡完美容覺!”

她又抱怨了謝董在集團加班,不能及時回複她在Giambattista Valli試仙女裙的照片,以及用“是的”“很好”“漂亮”等冷淡詞彙敷衍她,甚至沒有附帶表情包等種種惡行!

思來想去,她高大帥氣多金又嘴甜的兒子,挖一個小技術員挖了這麽久還沒回國,多半是在銷金窟摩納哥被小妖精迷住了。

“兒子,咱家的家訓你別忘了。”

吳女士坐近她的法拉利,小包放在副駕,墨鏡下移三寸認真地說:“我絕對不會接受外國兒媳婦。”

謝至峤:...

穿戴整齊,退房的時候碰到在前臺的沈迩。

“好巧啊,一塊兒去機場?”謝至峤一身老錢風穿搭,米白色的休閑褲勾勒出修長的線條,單腿靠着櫃臺,墨鏡架在鼻梁上。

今天是個陰天,根本沒有太陽,天之驕子的墨鏡是用來...

沈迩用眼角瞥他,拿着一本Aerospace China(中國航天),淡淡地問出猜想:“昨晚沒睡好?”

謝至峤看着夢中人,摸了摸鼻尖,心虛地說:“湊合吧,做了個美麗的噩夢。”

車隊最後兩個人于今天啓程飛往新加坡,12小時的飛行距離,謝至峤自費升艙。值機的時候仗着自己個子高,偷瞄沈迩的座位號,然後用暖陽般的微笑向櫃姐要了一個旁邊的位置。

第一次挖牆腳沒成功,這12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沈迩手裏攤開最新一期的賽車報刊,簡單浏覽了關于邁凱倫的報道,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扭臉看過去。

還沒起飛呢,謝至峤動作麻利地換上睡袍和拖鞋,要了一杯香槟,大懶懶的半敞衣襟,歪在椅背上看他。

“來一杯嗎?Alber.”

“謝謝,不用。”沈迩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瞥了眼謝至峤半露的鎖骨。

空姐時不時來問他們需要什麽,卷翹的睫毛在望向謝至峤的時候不斷閃動,沈迩覺得對方的制服口袋裏多半準備好了一張寫着私人電話的卡片。

他打開閱讀燈,坐直身體,做起飛的準備。而他身邊那人在空姐的催促下才坐直,問對方自己的安全帶有沒有系對。

花花公子...

沈迩閉上眼睛,喉頭吞咽數次,胳膊搭上扶手以微小的動作抓緊。

飛機緩緩爬升,指示燈亮起,沈迩睜眼就對上湊過來的謝至峤。對方明晃晃的笑容很是刺眼,他微微勾唇,問:“你怕坐飛機?”

一年中有大半年要跟着車隊周轉與世界各國的Alber Shen害怕坐飛機,如同Chris患了暈車症。

“你看錯了。”沈迩冷淡地說,他起身去了衛生間。

窄體客機的公務艙也容不下謝至峤的長腿,西褲碰上光裸的小腿,沈迩聽見心跳漏了一拍。

捧起涼水,抽出面巾,沈迩想着自己要和那個不知道分寸感的天之驕子共處12個小時...炸彈的倒計時能撐得住這個時長嗎?

呼,他重新回到座位,謝至峤坐姿閑散地伸直長腿,筆記本架在腿上。

沈迩寫完明天要用的報告,阖上電腦,暗暗觀察了姿勢不變的謝至峤,戴上眼罩躺下去。

他連着一周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不知怎麽的,在颠簸的飛機上睡得還不錯。

時間不長,他醒來的時候耳邊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睡得有點蒙,沈迩摘了眼罩坐起來,一只握着杯子的手在眼前。

謝至峤自說自話地翻開他的小桌板,将熱可可放在上面,用不容分說的強硬眼神看着他說:“這次總要賞光了吧,沈先生。”他一挑眉,嘴角漾起淺淺的弧度,說:“放心,多加了糖漿。”

冷酷強硬,鐵血手腕著稱的天才工程師Alber Shen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癖好,嗜甜。

只有Ethan知道,他每天的咖啡都要多加一塊黃糖,現在多了一個謝至峤。

可他是怎麽知道的?Ethan是很有職業操守的助理。

難得睡飽的沈迩心情不錯,無意深究,他遲疑地端起來。

飛機上的糖漿不是他慣用的牌子,不過在謝至峤的嚴密注視下,他喝完了。

謝至峤滿意地收回目光,叫來空乘收走空杯,用寬大的身影遮住一半兒的閱讀燈。

“Alber,我那天的提議仍然有效,包括那份合同。只要你考慮,其餘條件都可以再談,包括人事權和決策權,我保證不橫加幹涉。”

他指尖輕輕敲擊扶手,悠悠地說:“你在英國長大,可能不了解樾峤集團...”

“我查過貴集團...”沈迩打斷他,他低頭将襯衫的袖子挽上手肘,不緊不慢地看着謝至峤,繼續說:“你們确實是一家利潤豐厚,産業龐大的集團,但家族企業都有管理硬傷。還有你說的新概念車,我也找到一些資料。”

談及工作,沈迩重新戴上Alber的面具,舌尖上的甜膩的熱可可還未完全消散,沈迩用近乎刻薄的語言形容X—01Y的研發瓶頸。

甚至用審判性的詞語說X—01Y是毫無新意和前景的設計理念。

謝至峤臉上卻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他完全平靜地接受了沈迩所有的形容詞。

20歲進入集團,他7年的時間從投資事業部、雲計算事業部、汽車事業部橫跨集團所有重要的崗位。從一線到管理,謝至峤含着金湯匙,卻将集團最渾的水都淌了一遍。

絕佳的頭腦和情商,耳濡目染的經商氛圍造就了27歲的集團副總。

謝至峤點點頭,毫不遮掩X—01Y的研發困境,說:“我承認這些問題,所以樾峤更需要你的加入。不過沒關系,我有信心說服你。”

他回身坐好,打開小桌板等着空乘将精美的餐食放在上面,鋪好餐巾,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謝至峤忽然越過座位中間的分隔板,語氣又變得輕佻起來:“你不肯離開邁凱倫不會是因為夢想吧。”

是揶揄也是真的擔心。

如果因為夢想,那謝至峤就要拿出更多的籌碼說服沈迩,畢竟夢想無價,而F1無疑是每一個賽車夢者最好的歸宿。

沈迩他将餐布墊在餐盤下面,沒說話。

最初肯定是有夢想的,工業的極限,地上的賽車,宇宙的航空,沈迩選擇了F1。他既要在夢想的世界裏實現自我價值,也享受沉浸的專業研究,免受很多管理層級困擾的商業運營模式。

用完晚餐,沈迩繼續回複郵件。謝至峤将眼罩戴在額頭上,粉色的絲綢眼罩在他臉上有一種滑稽的喜感,不娘,帶着些反差的萌感。

閱讀燈從頭頂打下來,光線貼合他的肌肉線條和搶眼的輪廓。

他探了一眼沈迩的屏幕,打了個哈欠,散漫地說:“Alber,你知道我們的同事現在都睡了吧。你完全可以等明天落地之後再回複。”

沈迩睡前要将當日的工作都處理完,這是他保持了7年的工作習慣。而在飛機上他連帶着時差,将這個時間無限拉長。

“你如果困了,就閉嘴睡覺。”

“Well,”謝至峤是真的撐不住了。他按鈴叫來空乘,沈迩以為他又要對方幫他檢查安全帶,或者過來給他鋪床。

誰知謝至峤指了指沈迩,低聲說:“麻煩一小時後給這位先生準備一杯熱可可,多加湯,另外提醒他整個機艙的人都睡覺了。”

乘務長在便箋上記下他的吩咐,對沈迩露出友善的笑容。

公務艙昏暗,除了遠處幾道沉重的呼吸聲,只有零星敲擊鍵盤的聲音。

隔壁位置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沈迩半阖電腦,捏了捏酸澀的眉骨和酸脹的太陽穴。

往常睡眠質量欠佳的時候他都能保持12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更不用說之前在飛機上安穩地睡了幾個小時。

現在回想那一覺,好像入睡前謝至峤一直在和空乘說話,細碎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帶着溫暖的笑意。

沈迩喝了一口水,蹙眉看着杯身,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空乘換上溫水。

他的目光很零散地落在黑暗的半空中,然後徑直垂下,望着背對自己的謝至峤。

這個人連睡着都這麽有存在感,平穩的呼吸,身體跟着微微起伏,雄厚的肩背盤踞在暗處,像一頭短暫午睡的雄獅。

和謝至峤并肩共事會是什麽感覺?

不是上下級關系,而是攜手開創新的紀元。

沈迩搖搖頭,他能肯定的是和謝至峤待久了,自己總有一天會變得毫無邊界感。

看着快收尾的報告,乘務長走到他身邊,遞上熱可可,輕聲地說:“現在要休息嗎?先生,我能協助您什麽?”

沈迩謝絕對方,看了眼手表在心裏計算落地時間。

對方告訴他,還有不到4個小時就能落地。

沈迩點點頭,和衣半躺着,他歪着頭閉上眼睛,又仰起來朝謝至峤的方向看去。那道身影像雪國的神山,沈迩腦中空無一物,很快入睡。

砰!

沈迩在強烈的失重感中猛地睜開眼睛,他驚得坐起身,扭頭對上謝至峤的眼睛。

謝至峤瞳孔幽深,表情緊繃,“飛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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