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第航天博物館
◇ 第20章 航天博物館
去航天博物館是沈迩主動要求的行程。
謝至峤換了一輛大路虎,墨鏡往鼻梁上一架,跟着搖滾樂搖頭晃腦。
謝至峤開車的風格跟他本人一樣,對加塞的車毫不縱容,蛇形走位又預判及時,絕不急剎。
沈迩默默抓緊身側的扶手,“謝至峤,上帝沒有通知我們去天堂開會。”
“嗯?”謝至峤偏頭,墨鏡微微低下露出半截眉眼,笑道:“F1的速度超過300km/h,你也這麽批評Chris?”
沈迩皺眉,不知道謝至峤為什麽總提Chris。
“我沒有在私人場合坐過他的車,并不清楚他的駕駛風格。”
“哦~”謝至峤懶洋洋的搭腔。
“你不喜歡也沒辦法,在北京你只能坐我開的車。”
兩人插科打诨很快抵達豐臺航天博物館。
院內陳列了兩端火箭整流罩,入口還有兩排火箭模型。牆上有一大中國航天事業發展的歷史概覽,沈迩不太看得懂。
謝至峤跟在他身後,用英語同步翻譯。
“機翼的下壓力和風洞,同樣适用于賽車。”
謝至峤指了指等比例模型,頗為專業的說:“你看這一片機翼,線性的俯仰力矩特性跟紅牛上一代的RB14是不是有點像。”
沈迩的目光從飛機上略過,轉頭望向另一側的航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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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不斜視的說:“謝至峤,我比你更了解機翼設計...”
謝至峤:...
沈迩仰頭看着那些高大的航天器,彙聚了幾代人默默無聞又輝煌壯闊的功績。
腦子裏突然浮現沈霞的臉。
他承認自己對相同領域的親生母親保持着一份好奇,這份好奇是他無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在謝至峤眼裏,沈迩又露出那種孤寂的,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摸樣。
光線将場館內的空切切割,一半兒站在光中,一半兒站在影中。
他突然想起沈迩對Chris說,如果你不能勝任我會向總部建議換掉你,反正你一直知道我覺得賽車比人更重要。
謝至峤的心髒仿佛被一根微毫的針紮了一下,酸酸癢癢的。
你真的有把握嗎?謝至峤。
沈迩明顯是一個将人和感情擺在事實後面的人。
他有一套不講情理的處事邏輯,像精密計算的電腦,不斷修正報錯的bug。
相較于他捉摸不透的Alber,謝至峤也看不清自己到底把沈迩放在未來車企部總監的位置...
還是別的位置。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焦急的女聲,“诶!小心!”
餘光裏一道人影閃過,謝至峤動作比腦子快,兩步上去,雙臂猛的将沈迩往後拉。
手臂傳來痛感,謝至峤嘶了一聲。
“寶寶,你怎麽樣?摔哪兒了?”
沈迩被謝至峤摟着,應聲看過去,一位母親緊張的看着抱着火箭模型的小男孩。
“沈迩,你有沒有受傷?”
謝至峤低聲問,握着沈迩的胳膊,上下打量。
“我沒事,謝至峤你流血了。”沈迩皺眉說道。
兇器是一個鐵質的火箭,頂端尖銳,小男孩從遠處跑過來,沒剎住車,埋頭撞上沈迩。
謝至峤拉沈迩的時候,手臂底部被用力劃過。
“嘶,還真有點疼。”
沈迩仔細看了看:“傷口有點深。”
男孩母親指着謝至峤,斥責道:“你幹嘛推我兒子?”
謝至峤大為震驚:“是他抱着危險玩具沖過來,怎麽成我推他了?”
她不緊不道歉,指着謝至峤高聲喊:“他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氣?倒是你,知不知道小孩子不能推!”
謝至峤火氣蹭的上來了,無理攪三分的事兒他真見識到了。
大庭廣衆之下,指責一個帶孩子的母親,他怎麽都有點欺負人的嫌疑。
正當謝至峤準備算了的時候,沈迩開口。
“這位女士,首先您的孩子在博物館內攜帶危險物品奔跑,違背了治安管理秩序。其次,您作為監護人應該起到監護監管的作用,但事實是,我的朋友因為您兒子的錯誤受傷。”
“他一個小孩子,他懂什麽!你們這是仗勢欺人!”
沈迩充耳不聞母親的指責,他的視線淩厲的落在躲在母親伸手探頭的小男孩臉上。
也許這種意外并不是第一次,男孩心安理得的躲在母親身後。
小男孩看到沈迩眼裏嚴厲的目光,比班主任還兇,害怕起來。
沈迩問他:“你不準備親自道歉嗎?”
母親氣勢洶洶打斷他:“你幹嘛?別恐吓我兒子。”
謝至峤高聲回擊:“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受傷的是我!”
沈迩将謝至峤按下來,冷靜的說:“我已經報警了,幸運的是在場館1公裏內就有警察局,他們很快會過來。我再問一遍...”
他望向小男孩,一字一句:“你要道歉嗎?”
沈迩音量不高,簡短帶着攝人心的壓迫感。連瘋子Chris都害怕,吓唬一個小孩子也是手到擒來。
路虎被丢在停車場,謝至峤坐在出租車後排。
車開了20分鐘,他還沉浸在那一幕中, 說:“Alber你剛剛批評那個小孩子的時候好兇。”
沈迩斜了他一眼,從博物館出來還昂首闊步的謝至峤,一上車就窩在後排,靠在沈迩肩上。
顧忌他有傷,沈迩沒有推開,冷聲回複:“我只是實話實說。”
沈迩的思考法則,摒棄任何情緒化的聲音,永遠将關注保留在問題的核心。
“嗯。”謝至峤長腿占據大半個位置,右腿貼着沈迩的膝蓋。
“但還是好兇。”
沈迩:...
“謝至峤,我在幫你。”
“我知道啊。”
謝至峤心安理得的,光天化日之下享受倚靠Alber的福利,宛如一只吃飽了曬太陽的大狼狗,無意識的甩動大尾巴。
剛才的場景電光火石一般在腦中行成完美閉環。
“你喜歡我。”謝至峤篤定。
沈迩:...?
“謝至峤,你傷的是胳膊不是腦子。”
謝至峤的腦子經常性出現某種嚴重的偏差,比如與他人的邊界感以及對正常行為的定義。
沈迩已經見怪不怪,但他不喜歡這個結論。
“我腦子怎麽了?”謝至峤不服氣的辯解。
“我腦子正常的很!剛剛要不是被你攔住了,我肯定跟那個不講道理的人再理論八百句!”
謝至峤再說起這件事,已經沒了惱怒。
本來嘛,和一個孩子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反正沈迩會替他出頭。
受傷怎麽了?受傷也不能兇小孩子啊!
反正他可以靠在沈迩肩上。
航天博物館好啊!
謝至峤美滋滋的靠在沈迩肩上,感受着沈迩的溫度。
沈迩低頭看謝至峤嘴角古怪仰起的表情,猜到這人旺盛的腦細胞又開始工作了。他扭頭看着窗外的街景,涼涼的說:“嗯,你可以在打針的時候再想八百句。”
謝至峤一個猛子坐起來,大驚失色:“打...打什麽針?”
“醫生,您快跟他說說,芝麻大點兒的傷口哪兒就要打破傷風了?”
首都醫科大學急診人滿為患,謝至峤不甘心的被沈迩壓在一張帶輪椅的小圓凳上。
醫生翻着化驗單又看了眼謝至峤胳膊上的傷口,瞪他:“你看看這創面這麽深,肯定得打。”
謝至峤看着揚長而去的背影,粗溜的站起來,叉腰:“我說這人怎麽回事啊...有這麽當醫生的嗎?”
謝至峤上醫院都是直接去特需門診,沒見過1分鐘就打發人的急診醫生。還想說點什麽,沈迩突然說:“謝至峤,你害怕打針?”
...
“誰怕了,來吧!”
謝至峤勇敢的把胳膊往桌上一伸,護士紮皮筋,消毒,動作麻利。
謝至峤把頭往外扭,脖子抻的老長,在沈迩眼裏宛如一只七扭八歪的蜈蚣。
“我怎麽可能怕打針?沈迩,你就在旁邊看着...啊啊!!!!!”
走廊裏其他患者聞聲朝這邊望過來,有同樣來打針的小孩子被謝至峤這一嗓子嚎的縮了縮脖子。
謝至峤一手拿着棉簽按壓針眼,面色慘白,額前的碎發被汗珠打濕。
猶如獻了800c血又跑完800米的樣子。
護士說針眼按壓5分鐘,在外面觀察半小時沒問題才可以離開醫院。
沈迩默默的看了眼時間,在心裏計算。
謝至峤往後一靠,委屈巴巴的說:“沈迩,你就是這麽對待病人的?”
才按了一分鐘,大少爺就沒耐心了,沈迩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看了看謝至峤的針眼,沒有出血的跡象,擡頭說:“你...從小就害怕打針?”
謝至峤沉默半晌,喉嚨裏像裝了一個破風箱,半晌說了原委。
別看謝至峤人高馬大,小時候北風一吹就得感冒發燒。
吳明珠沒少抱着他上醫院,找了無數北京著名的兒科專家,查了一溜夠也沒查出具體的問題。
可總打針吃藥,小孩子怎麽受得了,身體沒治好,腦子再給吃壞了。
老謝董不以為然,他覺得謝至峤身體這麽差都是吳明珠嬌生慣養的。直接把謝至峤扔進大山讓村民養半年就什麽毛病都沒有了。
吳明珠自然是不可能答應的,還把老謝董趕出主卧,在公司加了兩個月的班。
謝家雞飛狗跳,直到吳明珠打聽到東邊胡同裏有一個紮針灸的老師傅是兒科免疫方面的老專家。
慕名而去...
紮成刺猬。
謝至峤喊破了喉嚨也沒用,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年以後謝至峤奇跡般的越來越壯實。
不但很少發燒感冒,膽子也跟着大起來。在老房子那片兒,打遍小孩無敵手。
“所以,你留下了心理陰影,害怕針?”
沈迩分析完表示理解。
只是他的表情過于冷靜,沒有同情一只刺猬...小孩的憐憫。
沈迩這個人,剛接觸的時候只覺得他嚴肅冷淡。雖然令下屬懼怕,但他是一個理智公平講原則的好領導。
可私下接觸就會發現,他有一種摒棄任何波動的疏離感,情緒和感情不在他的思考範圍。
他不索取,也不給予。
“你說是就是吧。”謝至峤擡起好胳膊摸了摸鼻尖,陰陽怪氣的說道。
他覺得自己在沈迩心裏的形象嚴重受損!
突然驚奇的發現,沈迩平直的嘴角輕輕彎了彎,快的像飛過水面的鳥兒。
稍縱即逝,又驚鴻一瞥。
謝至峤心裏像被劃了一道,分成兩瓣兒。
一半兒寫着喜愛,一半兒寫着占有。
沈迩看了看時間,“還有20分鐘,要不要喝水?我去買。”
“不喝,你就坐這兒。”
他縮了身子,輕靠在沈迩肩上。
沈迩:“怎麽了?”
謝至峤:“頭暈...”
“什麽時候開始的?”
“就剛剛,你說要去買水的時候。”
沈迩眯起眼睛,謝至峤又在刷什麽花樣?
他來不及細想,病人又叽叽喳喳。
“沈迩,你陪我說說話啊。興許我的病能好的快一點,哎,也不知道我這個傷口會不會留下疤。我這可是見義勇為的勳章!留就留吧,是男人哪有不留疤的。”
沈迩:...“謝至峤,閉嘴。”
“哦。”
謝至峤安靜不了一分鐘,他腦子正經了些,問:“Alber,我想問...”
“我不喜歡你。”
謝至峤:...“你對你以前的男朋友也是這麽說的?”
沈迩琥珀色的眼眸暗了暗,回答:“我沒有前男友,準确的說,我不談戀愛。”
謝至峤:...哦,渣男。
“因為沒碰上喜歡的,還是?”
“不是,我不适合談戀愛。”沈迩不願意解釋自己的私事,尤其是在醫院這種公開的,吵鬧的場合。
“你了解我的工作性質,聚少離多很難給伴侶提供安全感。我不喜歡争吵,這麽做也是為了避免麻煩。”
謝至峤:...哦,為了不麻煩自己,就解決造成麻煩的男朋友。
“那Chris呢?”
“你們連工作也在一起,不存在你所說的麻煩。”
沈迩良久都沒有回答,謝至峤越等越心涼。
他從沈迩肩上直起身子,沈迩斜了他一眼,那眼神...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沈迩說:“你怎麽總提Chris?你喜歡他?”
沈迩雙手抱胸,靠在椅背,有點意外又譏諷的笑說:“我很遺憾,謝至峤你喜歡男人的審美和你選車的審美一樣低俗。”
謝至峤:...報警吧。
他瞪大眼睛,“我喜歡他?你說我喜歡蠢貨Chris?”
他怎麽可能喜歡那種日耳曼基因序列出錯,報bug也沒修複好的Chris?他以前喜歡的都是漂亮小白花,又乖又聽話,會哄人會撒嬌。
沈迩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眼梢一橫,目光淩厲中帶着審視。
即使連拖帶拽謝至峤去打針,頭發有些淩亂,坐在簡陋的走廊長椅上,沈迩獨特的氣質與周圍格格不入,行色匆匆的病人都要瞧他一瞧。
謝至峤此刻的心情像踩在一團雲裏,整個人軟綿綿的。
沈迩用一根銀針挑穿謝至峤的心髒。
“那你喜歡誰?”
【作者有話說】
謝至峤:說是霸總我才來演的,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搞笑男,不來點海星和魚糧說不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