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第戒斷
◇ 第27章 戒斷
“謝至峤?”
沈迩還沒睜眼,伸手往旁邊摸了一下,喊人。
“诶!”
卧室的門漏了條縫,謝至峤回應道。
半晌沒聽到動靜,又進來在沈迩的額前親了一下,“早上好。”
“你也是。”沈迩的聲音低沉,他覺得頭暈,拽住謝至峤的胳膊把他往下拉,兩個人一同滾進被子裏。
沈迩困倦的聲音藏不住濃烈的依賴,“再陪我睡一會兒。”
“不能再睡了,今天我們要出門。”
沈迩迷迷糊糊的把臉埋進謝至峤的鎖骨附近,手臂環住他的腰身,悶聲的說好。
謝至峤笑着調侃:“你不問問去哪兒?把你賣了也行?”
沈迩微微蹙眉,表情認真:“樾峤集團要破産了嗎?”
“買賣境外人口,量刑加倍,這不是個劃算的買賣。”
謝至峤噗嗤一聲笑出來,把沈迩摟緊。
從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如此期待看着沈迩重新戴上Alber的面具。
謝至峤看着他去洗漱,眸光落在床頭櫃上亮着的手機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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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車隊郵箱的界面,謝至峤無意打探。突然進來一封信郵件,發件人寫着Sara。
謝至峤對沈霞和Sara的字眼神經敏感,他點開了那封郵件,內容不長,用很親昵的語氣問沈迩什麽時候返程。
根據F1賽事安排,下一程是美國。
她和Devin已經買了去美國的比賽,在郵件表明他們倆會到場支持邁凱倫,期待沈迩的工作成果會有好成績。
值得玩味的是,附件放了幾張沈迩小時候的照片。
謝至峤冷笑了一下,手機放回床頭櫃,發出沉重的聲響。
外國人玩起道德綁架也是一把好手。
親生母親冷血自私,養父母的三觀也不正。
他們好像很害怕沈迩在北京會跟沈霞培養出過多的母子感情,用小時候的照片提醒他,誰才是把你養大的父母。
謝至峤心裏的怒意化不開,他又拿起手機,想替沈迩删掉郵件。手指停在半空頓了一下,沒有這麽做。
退出郵件的時候,愣了一下。
*
謝至峤如約帶沈迩出門,“酒仙橋有一個工業設計展,你應該會感興趣。三裏屯新開了一家泰國菜,對了,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前兩天拼命加班就是為了擠出完整的時間陪沈迩出門。
沈迩太反常了,而所有的反常都是見過沈霞之後出現的。
因為這次反常,謝至峤得到了沈迩,真正意義上的“得到”。
全身心,只看着他的Alber。
但謝至峤高興不起來。
他甚至開始懷念過去跳上高櫃,揚着下巴的小貓,那才是天才工程師Alber Shen該有的樣子!
特立獨行,平等的抗拒所有人。
關于和沈霞的談話內容,謝至峤至今也無法打探出只字片語。
沈迩看似非常依賴他,什麽都聽他的,但即使是歡愉時刻,他一個字都不肯說。
找不到病根怎麽救?
謝至峤很苦惱,安排了今天看展覽。
沈迩似乎并不感興趣,他一直看着窗外,突然開口說:“我想回酒店。”
靠着轎廂,沈迩今天穿的是自己原來那身衣服,白衣黑褲,下巴和臉頰比來北京的時候還輕減幾分。
“你不用跟我一起上去。”
沈迩表現的很冷靜,他在車上解釋說自己需要回酒店處理一些車隊的緊急文件。
加密程序,必須用他的電腦才能登陸。
作為車隊的技術總監,Alber注定不能好好休息。沃金總部的技術中心每天都要給他發送賽車最近的測試數據。
謝至峤不疑有他,“我看你進屋就走。”
被臨時改變計劃,無緣無故的扔下,謝至峤神色語氣都一如往常。他看着沈迩的眼神如同看自己七八歲嘴上說不要你陪我玩的小侄女。
他喜歡沈迩這樣的反應,謝至峤想到昨晚在紙上看到的,【Beijing Cahotic】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異想天開。
他沒有考慮過北京對沈迩來說是不是一塊平靜的土地,他也沒有想過讓沈迩來北京工作是否會打亂他一向寂靜,自由的生活。
房間每天都有人打掃,謝至峤很快的掃了一圈,拉上所有的窗簾,拿了兩個靠枕到辦公椅上,最後讓客房部送一杯多加糖的熱可可。
親手安排完房間的環境,謝至峤解開一顆紐扣,對站在中央的人說:“晚上來接你吃晚飯,忙完給我打電話。”
他靠近,沈迩擡起頭,望向他,“謝至峤,你...”
腦袋開始刺痛,他不由得皺眉,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說完:“你走吧,不要過來。”
謝至峤沉着臉,“什麽意思?”
從出門以後沈迩就一直在拒絕謝至峤。我不去看展覽,你不要跟我上去,你走,不要來酒店。
一朝翻臉,沒有任何預兆。
沈迩的身體僵了僵,腦袋仿佛被劈成兩半,一半冷冷的說讓謝至峤離開,另一半叫嚣着留下謝至峤。
他握緊拳頭,片刻後,下了很大的決心,聲音跟着放大。
他聽見自己冰冷緊繃的聲音,“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再來酒店找我。夏休即将結束,我也要去美國。”
謝至峤凝視着他,一字字沉沉的說:“你的意思是不再需要我,跟我徹底了斷關系,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當做沒有發生,是嗎?”
屋外的光線被完全遮擋,屋內只有老式水晶燈的光線。兩人分庭而立,對視着。空間裏非常安靜,仿佛臉微小浮沉的靜止了。
良久,沈迩說:“是的。”
謝至峤沉默很久,俊朗的五官隐匿在背光處。
事情發展到現在,沒什麽可說的了。
直接轉身離開才是應有的回擊。
幾天的同居生活,混亂的情事,親昵的耳語和懷揣着一顆熱騰騰的心髒想要雙手奉上的躁動。
他得到了在摩納哥觊觎的人,神壇上的Alber。
這種成就感将會成為狐朋狗友酒桌上最好的談資。
平心而論,他也沒什麽損失。
本來就不是一份真摯的感情,沈迩沒有說過喜歡和愛,他只是單純的需要他。
在北京,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可以是謝至峤,也可以是任何一個男人。
謝至峤處理草草了之的情事得心應手,他也是踩在雲端上的人,一切都唾手可得。
即便是他先對沈迩使了壞心眼,即便是對方先開口放棄,眼前這種情況對謝至峤而言都是最容易處理的。
何況沈迩什麽都不要。
謝至峤盯着他,呼吸輕的仿佛靜止了。
“沈迩,你考慮清楚了嗎?”
沈迩擡眼看他,眼神幽深,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動。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從在摩納哥相遇,新加坡再到北京。
所有的對視,情熱,溫存都在寂靜的空中化作細沙,從指縫間溜走。
沈迩的聲音裏帶着顫抖的堅定:“是的,我需要你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至峤低啞的聲音終于響起,他如預料中的那樣冷靜,“如你所願,我走了。”
...
謝至峤轉身走向房門,他的脊背挺直,握住把手,開門,走出去。動作毫不拖泥帶水,也沒有半點要回頭的意思。
從他轉身的那一刻,沈迩周邊的溫度被頃刻間帶走,他熟悉的柑橘香氣也消失殆盡。
謝至峤關門轉身的側臉,被沈迩捕捉到。他垂落在褲邊的指尖掐進虎口,眼睫半垂擋住了所有神情。
砰,關門聲如期響起。
整間屋子徹底空了,沈迩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
他邁着沉重的步伐坐下,遲緩的擡起頭,眼睛在房間裏掃了一眼,他遲疑了數秒,試探的喊道:“謝至峤?”
無人回應。
記憶中調笑的“寶貝兒,Alber,我回來了,看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了”都沒有再響起。
遙遠的吵鬧聲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将人的血液全部推進腦中。肺泡被壓榨的只剩最後一口氧氣,被重力高高吊起再重重拍落的失重感蔓延到身體各處。
沈迩用力閉上眼睛,他腦中尖叫的,帶着毀滅一切的力量。
再也沒有溫暖的懷抱能容納他尖銳的痛楚,也沒有律動的心跳讓他穩穩的停在熟悉的港灣。
離開謝至峤,讓沈迩近乎無法呼吸。他猛地打開所有的循環系統,将風速調到最大。
他站在窗前,望着樓下的小黑點,看不清那一個是屬于謝至峤那輛車的。手指攥住窗臺的金屬邊框,沈迩死死咬着牙,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他撐着身子,打開酒櫃,只有普通的威士忌,沈迩仰頭喝了幾口。
趁着意識還足夠清醒,他快速鎖住房門,關掉手機。
他不讓謝至峤再來,更要阻止自己跑出去找他。
他想戒斷。
想逃離炙熱的陽光。
沈迩站在水龍頭下,冷水掩住眼鼻。
他清楚的知道,從新加坡迫降事故開始,他對謝至峤的感覺逐漸往不正常的方向發展,速度很快,快到他來不及抵抗就已經出現嚴重的依賴反應。
見過沈霞以後,很多時候他并不清醒,潛意識占據了理智,做事情只憑本能和感官刺激。
依賴謝至峤,需要謝至峤。
他癡醉于徹底放棄自己自主的權利,将一切都交給謝至峤。
放下工作的重擔,放下被劈成兩半,作為兩個家庭兒子的撕裂感。
他只是沈迩,
只屬于謝至峤。
——
北五環,一輛黑色的路虎向科技園區駛去。
他夾着墨鏡,看不清眼神,手機屏幕亮起,顯示剛剛撥出去一個電話。
沈迩關機了。
車輛駛進輔路,即将到達崗亭,謝至峤在路邊停下,又打了一個。
依然關機。
他立刻給酒店打電話。
“2208的客人退房了嗎?”
“沒有,那位先生說不需要打掃,讓我們這兩天不要進出房間。”
謝至峤挂了電話,後腦重重的靠着座椅,吐出一口氣,後視鏡裏的臉色鐵青。
他是不是犯賤?
生活太順了,所以老天爺找個祖宗來折磨自己?
說了斷聯系,還給人打什麽電話。
一個小時都忍不住!
謝至峤揉了揉臉,仰頭喝了半瓶礦泉水。冷靜下來,他仔細回想從今天早上起床到剛才,沈迩的反應。
很正常。
但自見過沈霞以後,他變得不正常,如今突然正常,是不是恰恰說明不正常?
謝至峤醍醐灌頂一般,繼續撥打沈迩的電話。
車頭猛的一轉,車輪與地面摩擦出聲音,他調轉車頭,再次奔向半島酒店。
“謝先生,沒有客人的允許,我們真的不能擅自打開房門。”
客房部的主管在走廊一個勁兒給謝至峤解釋,謝至峤面色不善,又是京城叫得上名號的主兒,他一個小主管哪兒敢得罪。
做這行久了,什麽鳥都見過。捉奸,陷害,突擊檢查的男女老少,沒有1000也有800。
他今天要給謝至峤開了這個門,以後也甭想幹了。
“你給我開開,他真的出事了。”
“謝先生,真不合規矩。我們沒有這權利...”
“他人現在都不清醒,還講什麽規矩!”謝至峤情緒很激動,在走廊上吵鬧。來的路上,他回憶沈迩最近的反應。
在家幾天都不出門,坐在一個地方好幾個小時一動不動,沒有他明确的指令就不知道該做什麽。
這些行為,不得不讓他往最壞的方向想。
越想越心驚,謝至峤拽着主管的袖子,想要硬搶萬能磁卡。
“诶,謝先生,真的不能!”
主管身邊站着兩個年輕的男人,他們一齊抱着謝至峤的腰,阻止他。
謝至峤深吸一口氣,猛地揣上房門。
嘴裏大喊:“沈迩開門,你開門!”
争吵驚動了別的房間的客人,主管瞧着眼前這祖宗,今天要是進不去,他非把這兒拆了不可。
報警?
在四九城,你跟這些權貴說報警?
主管心一橫,刷的把房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