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第新的生活
◇ 第46章 新的生活
柔和的燈光裝點着整個空間,客廳的花瓶擺着一束精心挑選的花,散發着幽香。
安靜地和謝至峤對坐,沈迩之前沒想過。
溫暖中的寧靜,比濕吻還親密。他和謝至峤之間有許多性,許多鋒利。像這樣的親昵,在沈迩的記憶裏少得可憐。
他屏住呼吸,在心裏一秒一秒地數着,盼望時間能再慢點。
但是沒成功,謝至峤仿佛也感覺這種比性還親密的暧昧空間,揉了幾下就停了。
他說:“藥酒帶回去,回吧,太晚了,不送。”
出門前,謝至峤看着大門的方向,淡淡的,說:“你今天說的我就當沒聽到,我的問題你好好想。什麽時候想好了,咱倆什麽時候聊。”
甲門被關上,掌心裏屬于沈迩的溫度還沒有褪去,謝至峤苦笑,眼裏透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沈迩學會了示弱,但沒學會服軟。
他只會拙劣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試探,魚死網破的逼問。
那個彩頭...如果謝至峤狠狠心,說要用,沈迩又能如何呢?
終究是一只不會喵喵叫,只會伸爪子撓人的小貓。
謝至峤捏着酒杯,酒是沈迩帶來的那瓶,倒了整整一瓶,順着窗外看出去,漆黑的天空,一切喧鬧和沸騰都隐匿于這片黏稠如墨汁的夜。
他生氣,生氣沈迩總提以前,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
他心疼,應激依賴褪去白孔雀一身漂亮的羽毛,而現在,驕傲的小貓也低下頭,一次次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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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降落北京,入職車企部,就将主動權交給謝至峤。
沉浮商場,謝至峤當然有冷面的時候,此刻卻不禁反問。
自己較什麽勁兒呢。
——
快過年了,員工無心工作,搶車票,買年貨。
研發部改革以後,沈迩放緩步調,一松一弛的管理節奏才能長久。最後兩周,十分重要的數據才會親自上會,其他交給許源和原來的各組長。
張小歐在群裏發【警報解除!】
下面紛紛跟表情,【雙手合十】【我沒有命命了】【随便吧,一滴都沒有了】
沈霞來過短信,邀請他去大院吃年夜飯。沈迩還沒有回複,只說工作忙,再看情況。
自從沈迩來了北京,沈霞在與Sara曠日持久的對決中終于占據上風。她不再步步緊逼,只提醒沈迩,按照中國春節的習俗,要大掃除,布置房間,買年貨。
沈迩看着空曠的房子,決定采納之一。
重新裝扮一個家,Alber沒有經驗。他在倫敦的公寓是精裝修,365天有300天不在家。
租住的小區物業服務不錯,提前送來米面油和一些裝飾的窗花。
有了銀行卡,在朱浩介紹下沈迩又學會用淘寶。他腦袋裏像放了一個自動計算模拟器,将年貨節的滿減湊券,玩了個明白。
甚至還洋洋灑灑做了一張自動統計的Excel。
三個房間,客廳,廚房,陽臺,被分成區域畫圖紙,3D建模。
某個周六早晨,晨跑回來,沈迩穿着白色的運動服盤腿坐在地毯上。
桌上電腦裏亮着CATIA的界面,手邊的咖啡杯正冒着熱氣。一切都變得有滋味,明媚的陽光跨近陽臺。
沈迩喝了口咖啡,失神地望着在空中出現的光束。他升起對新生活的探索欲,對新家,新的工作環境的憧憬。
聖誕前回倫敦,起飛前給Cloe發的那條消息,對方後來回複,問沈迩現在對北京是什麽感覺。
他沒有回複,但現在可以了。
【Peace】
30歲,他第一次開始在一個城市安定下來。這種安定又寧靜的生活起初很不适應,甚至有些恐懼。
Alber從未停下飛行的腳步,不管是天上的飛機,還是地上的賽車。他總在和風阻對抗,和時間賽跑。
其實也可以慢下來,順着風或逆着,原來都可以暢快呼吸的。
許源最先發現老板工作之餘的生活小目标。
某次彙報工作,他在Alber屏幕裏看到熟悉的建模軟件,他扶了扶眼鏡問:“您在造房子嗎?”
“新家要重新布置。”
“還真是!您還沒有暖房吧!”這個認知點亮了許源對偶像生活的關心。
他自顧自操心起上司的生活,在北京的第一個春節,得有儀式感!
“馬上要過年了,該有點兒年味兒。”
年味兒是什麽味道,沈迩不知道。接下來他收到許源不斷發來的消息。
【複制此消息,打開淘寶...】
等收了50個快遞盒子,新家總算布置得差不多了。
臘八過後的那個周六,許源來家裏送文件。
頭一次來上司家做客,許源早早去稻香村排隊,雙手拎滿了東西,文件被擠得變了形。
老婆說京八件太土了,英國人吃不慣那些。許源不以為然,他覺得Alber是一位非常願意适應中國文化的好英國人。
京八件,松仁小肚,炸咯吱...
許源設想過Alber的家,大概是歐式古典風格,桃木色家居,小圓桌,靠背椅再加幾幅有年代感的油畫和擺件。
進門掃了一眼,原木色家具,白色的皮質沙發,木藤編織的躺椅,陶土瓦罐的裝飾物。客廳正中央擺着一盆看上去已經幹枯的樹枝子,陽臺鋪着灰白色的小石子,裝飾性壁爐裏真的擺了幾根木條。
唯一的綠色是玄關一小盆綠植,物業送的。
沈迩在廚房揣手站着,對他揚揚下巴,“進來吧。”
許源哎了一聲,換了拖鞋把文件放在桌上,帶着十足的好奇心問:“Alber,您家的設計師忘了在CAD上渲染顏色嗎?得扣錢,老外的錢也不能這麽賺,這大過年的。”
沈迩:....
他漠然地介紹:“這是侘寂風。”
工作日無上級!
許源直言不諱:“咱們是要過年,不是祭祀。”
要熱熱鬧鬧,紅紅火火!
“改天給您拿兩副對聯和燈籠。”
沈迩無言,往廚房走,問他要喝什麽。許源提着張一元花茶過去,正好讓老板嘗嘗中國茶葉。
許源抱着杯子坐好,發現沙發上唯一不侘寂的是一只兔子玩偶。
他不禁多看了兩眼,沈迩簽了名,從文件裏擡頭,“我記得你有個女兒,這個牌子的玩偶手感不錯。”
許源欲言又止,沈迩挑眉問:“想說什麽?”
“沒什麽,只是沒想到Alber你家會有小姑娘的娃娃。”
“誰說是小姑娘的。”
沈迩将簽字筆收起來,輕描淡寫地說:“是我的。”
兔子,是我的。
他這幾天逼自己不去想謝至峤拒絕的反應,越想越亂。
他們倆像兩個頻道的信號源,缺少匹配密碼。
沈迩想問,不敢問,問了謝至峤也不會說。
他望着許源,手指移到筆帽,一開一關地玩弄着。在北京,他能求助的人很少,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怎麽能讨好喜歡兔子的男...小姑娘。”
許源被Alber壓着改了15組數據,打回去重建3套參數,終于在人情世故面前掰回一局!
“首先不能兇她,喜歡兔子的小姑娘嬌嬌軟軟的,得哄。”
許源眼神篤定,熟記哄女兒心法,又說:“得投其所好,一般喜歡吃甜的,比如蛋糕,棒棒糖。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沈迩心思一動,聞聲看過去。
許源:“抱!抱着哄。”他看着冷若冰霜的老板,擔心Alber降不下身段,雙手砸拳,發出聲響,道出必殺技。
“讓她親你也行!小姑娘臉皮薄,虛張聲勢地等你給臺階呢!你就說,哎呀這是誰家的大姑娘啊,真漂亮,來親親哥哥!關系鐵定能拉近。”
沈迩:...
從老板家出來,許源接通老板的老板電話。
“謝總,有什麽事嗎?”
“文件簽好了嗎?我還沒有在系統裏看到審批發起流程。”
“簽好了剛從Alber家出來,等到家我立馬上傳。”
謝至峤嗯了一聲,沒挂。
許源張了張嘴剛想問,聽那頭清了清嗓子,問:“Alber的新家那邊缺什麽嗎?”
許源一本正經:“缺點陽氣。”
*
周二晚上沈迩簡單收拾了一些衣服,就住一晚不用拿太多。他在北京沒有現成的滑雪裝備,打算去了以後再買。
拿了兩件換洗衣服,重要的耳塞和眼罩,他看了一眼枕頭中間的兔子玩偶,這次帶不了,希望能正常睡覺吧。
羽絨服就兩件,沈迩打算穿那件黑色羽絨服。都收拾完了時間還早,沈迩查看謝至峤的聊天框,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信息。
琢磨一下,給他打過去。
電話響了半天才有人接,謝至峤那邊很安靜,聽不出在車裏還是到家了。
“喂?有事?”
沈迩好幾天沒聽到他的聲音,吞咽一下,連他自己都預料到的心跳波動。
莫名其妙地就問:“你在家嗎?”
謝至峤頓了一下,說在。
沈迩握着手機走到床邊,地暖有點熱,他推開點窗戶縫,又找了話題,問:“那瓶酒喝完了嗎?”
“嗯。”
沈迩放松下來,謝至峤的語氣聽起來很放松,估計之前那茬已經過去了。
那天提,他們還和之前一樣的時候,沈迩是真沒想跟謝至峤上床的事兒。
他沒那麽重欲,之前一直纏着謝至峤要,也只是生理本能作祟,控制不住地想要貼近他,怎麽近都不夠。
只有負距離,謝至峤的汗水聲音和眼神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才能被滿足。
電話裏,謝至峤聲音被電流聲加了濾鏡,安安靜靜的晚上聽起來很性感。
“有事兒嗎?”謝至峤說。
“我想問問明天的出發時間,還有雪場的定位。”沈迩靠在牆上,手指輕輕敲着窗框,“需要把居住證也一塊兒帶着嗎?”
“趙森沒跟你确定?他有你手機號。”謝至峤擰眉,頭一次覺得趙森怎麽不靠譜,“你等會兒,我問問。”
沈迩說:“好的,我等你。”
最後幾個字說得很輕,謝至峤呼吸亂了一拍,挂了。轉頭就給群裏發了一條語音,接着十指飛動,開始編排人。
【我說你們辦事兒靠不靠譜啊,沒人去接Alber嗎?明天一早就出發了,辦的什麽事兒這是!】
劉昶回消息最快,【Alber也一塊兒來嗎?歡迎歡迎,不知道他滑雪是不是跟賽車一樣6,艾特趙森】
謝至峤發滾一邊兒去的表情,也艾特趙森,【你趕緊給人發一定位,還有時間。不是定了房間?房號也發過去。】
等趙森看着信息,也蒙了。
【我剛從飯局上下來,多快吐了。我是準備一會兒給Alber發來着,但是老謝,這不是你的活兒嗎?】
謝至峤:?【怎麽成我的活兒了,局是不是你攢的,人是不是你約的?】
趙森不明白一個小事兒,怎麽讓謝至峤這麽上火。槍炮似的嘴巴,在群裏突突突的。
他不能被罵得不明不白,【這還用問嗎?你兩家就隔一條馬路,不是你去接難道我從西邊去朝陽接人再奔去崇禮嗎?】
得,是這麽個道理。
謝至峤洗完澡只穿了條褲子,家裏暖氣足,他在老宅喝了一大碗雞湯,燥得慌。站在窗戶邊上抽煙,夾着煙的手撥弄半濕的黑發。
不管他願不願意,明天都得輪到他去接沈迩。
他倆那點事兒,謝至峤這幾天也琢磨着。怎麽就過不去了呢?一次次跟沈迩較勁。
說起來,也不是原則性問題,不存在誰虧欠誰。他就算吃點虧,當時也心甘情願。
走的時候說得潇灑,看着人回來了,在跟前兒了。渾不懔的拿陳芝麻爛谷子那點事兒,咬着沒完沒了。
沒勁。
他媽的,沒勁透了!
謝至峤關上窗,重新撥通沈迩的電話。
“喂?”沈迩的聲音有點鼻音,嗡嗡的。
謝至峤皺眉:“又感冒了?不是買了羽絨服。”
他說完立刻咬了舌頭,叫你欠!
沈迩不覺有他,說:“鼻塞,不是感冒了。穿了羽絨服的,可能是開窗戶吹了風。”
“999感冒靈。”
“什麽?”
謝至峤換了個手聽電話,重複:“999感冒靈,你去藥店就跟人說這個名字,或者你就說999就行了,藥店的人一準兒知道。”
沈迩吸了吸鼻子,緩緩吐出一口氣,徐徐,潺潺,順着電話線鑽進謝至峤心裏。
“謝至峤,你說話太快了,我聽不懂。”
幾個字,悶悶的,很軟,尾音帶着些許埋怨。
又不是真的埋怨,像撒嬌。
謝至峤:...
沒勁!
他媽的沒勁透了!
他叉着腰,黑着臉,手指點了幾下,說:“好了,我下單,一會兒藥給你送家裏來。別随便開門,騎手穿黃衣服。”
“知道了。”
一通電話,說了一分多鐘,還沒說到正題。
隔着一條街打電話,好像能看到對方似的,謝至峤閉着眼,說他明天來接,讓沈迩等他電話再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