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回昆侖2 “與你為敵者,我皆殺之!……
第10章 再回昆侖2 “與你為敵者,我皆殺之!……
昆侖宗位于太白域中最高峰澤靈山山巅之上。
從山門處到半山腰,全部都是遠古參天巨樹,珍禽猛獸,奇珍異草,稀世靈藥,怪石嶙峋,需走過環山而建的三千臺階穿過雲霧缭繞的半山腰,于飄渺雲海之上,才能看見昆侖宗的殿宇。
山門外。
兄妹二人正在告別。
林逸安雙手遮掩頭頂的陽光,眯着雙眼,擡頭看了看面前的澤靈山,但是根本看不見山頂。
“妹妹,兄長我只能送你到這裏了,你沿着這條山路一直走,約莫爬上三千臺階,就能看見雲霧上面的昆侖宗,再走個一千左右的臺階,就可以到昆侖宗殿宇。”
“爬山辛苦,你別着急,步調放緩一些,今日太陽落山之前,應該可以到昆侖宗,時樞已經替你打點好了一切。”
南酌拿下帷帽,山門前的景色與十年前有些許不同,多了些竹林,但是基本如舊,故地重游,內心感慨萬分。她擡眸看向山頂,今日陽光甚好,雲海之上的風景定是極美。
林逸安:“這澤靈山背後就是滄海,于山巅之上俯瞰滄海,不知道是怎樣的景色,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能看見鲛人呢,聽說鲛人個個都是生得魅惑衆生的模樣,我還從來沒見過。”
南酌眼角眉梢都帶着笑:“兄長放心,我若是有機會一見,定寫信描述于你聽,實在不行,我苦練丹青,畫給你看,怎麽樣?”
林逸安:“哈哈哈,好啊,那我就在朝雲國等着你來信!”
不一會,剛還在哈哈大笑的林逸安忽然停下,他安靜地着南酌,嘆了一口氣,輕輕擁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囑咐,話語間是濃濃的擔憂;
林逸安:“妹妹,降妖修仙的路十分兇險,若碰見妖力深厚難以降伏的邪祟,或者一些難以解決的困境,你一定要記住量力而行,不可逞強,千萬別忘記,你的身後永遠有我。”
他有些厲聲道;
“哥哥能上陣殺敵,照樣也能替你斬妖除魔!”
陽光潋滟,南酌眼眸微垂,濃密纖長的睫毛在面頰上下投下陰影,輕輕顫動,聽聞此言,內心忽然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楚。
當年在那噬魂陣之中,只有她孤身一人......
如今有了血肉至親可以倚靠,卻喉嚨發酸,只剩哀傷。
她将臉龐埋進林逸安的懷中,感受這來之不易的溫暖。
哽咽道:“兄長,若有一天,那妖魔邪祟就是我林逸仙呢?”
她聲音極輕,微風吹拂下,幾乎瞬間在風力的裹挾下飄向遠方,轉瞬即逝。
她能感到面前之人有一瞬間的僵硬,幾乎是同時,南酌有些後悔剛剛脫口而出的話。
不應該這麽問的......
下意識間捏緊了自己的衣袖,怎麽辦?要假裝剛才沒有說過這句話嗎?或者開一個玩笑掩飾過去?
她還沒想好該怎麽打破這個僵局,林逸安忽然松開了她,轉而雙手搭住了她的肩膀,非常用力,漸漸收緊。
南酌擡眸對上林逸安的眼神,是從未見過的認真,竟還帶着一絲殺氣,記憶裏他對她都是極其溫柔,眼角永遠帶着笑意和寵溺。
身後枝葉簌簌作響,一枚竹葉從空中飄下,晃晃悠悠,來到了南酌的墨發之上,順着青絲,撫過南酌的裙袂,最終落在了林逸安的腳邊。
林逸安微微俯身,薄唇輕啓。
萬物俱靜,南酌再也聽不見周圍風動竹林,飛鳥蟬鳴之聲。
“無論你是人是妖是仙,與你為敵者,我林逸安皆殺之!”
*
澤靈山被叢林環繞,上山的路十分涼爽,一路上還時不時可以看見躲藏在樹後和花叢中的小獸,那些動物冒着毛茸茸的腦袋,好奇地看着面前行走的白衣女子。
昆侖宗最近少有人往來,門內弟子更是輕功禦劍為主,好多石階已經覆上了一層暗綠的苔藓,那些小動物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這樣一步一步走上去的人。
南酌現在的身體恢複得很不錯,其實她也不用這麽走上山,也是可以用輕功。
但是她今日,只想一步一步再好好走一走這幾千臺階。
恍若隔世啊。
眼眶還有些許泛紅,心情逐漸緩和。
又開心,又生氣。
先前林逸安看見她聽到那句話之後淚水滑過面頰,立馬揉了揉她的頭,狠狠嘲笑了一番,笑聲都驚得身後山從中的飛鳥展翅。
南酌心情大好,快走了兩個時辰,依舊覺得腳下生風,一點也不覺得疲憊。
走一路還一路吓一下在她面前路過的那些小妖靈,那些小妖靈一個個只有拳頭大,被這澤靈山的靈氣滋養,一個個白嘟嘟圓滾滾。本以為沒有人能看得見它們,當南酌走上前突然出手撫摸時,吓得它們一驚一乍。
南酌看着周圍越來越濃的雲霧,知曉現在已經走到了半山腰。
她朝着身後看去,忽然回憶起了上一世,想起多年前來到昆侖宗的那一幕。
回憶總是朦胧模糊,不知是不是自己刻意回避那段痛苦的日子,給記憶加上了一層薄霧。
閉上雙眸,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地方。
好痛。
黑夜籠罩下,一個小女孩從破廟中醒來,一身破衣,看上去只有三四歲。
似乎經過錐心蝕骨般疼痛的洗禮,她坐在地上,呼吸微弱已經奄奄一息,腦袋耷拉在左側,全身毫無力氣。
她在黑暗中努力想要分辨眼前的畫面,掙紮了幾次睜開雙眼,呼吸逐漸平穩,意識逐漸恢複,五感也逐漸清晰,身體逐漸恢複知覺,待能動彈時,她發現自己被一女子跪坐着緊緊摟在懷中。
鼻尖籠罩着濃厚的血腥味,她環顧四周,破廟大門歪倒在一旁,夜間微弱的月光下,能看見懸在半空中的蜘蛛網在微風下輕輕晃動。
除了懸着的蜘蛛網,她看見了無數道符文,密密麻麻将她和那女子環繞,符文上的符咒邪魅狷狂,筆勢淩亂,她認不出上面究竟寫的是什麽內容,似乎是很古老的符咒。
她努力想要看清符咒,但當她看見符咒上的血跡時,倒吸一口涼氣,那符原來是血腥味的來源,是由鮮血寫成!
恐懼蔓延全身,她掙紮想要掙脫女子的桎梏,可太過弱小,試了幾次根本無法逃脫。
眼睛無意間看見地面,瞳孔驟縮,發出一聲驚呼。
她現在才看清楚,鉗制住自己的是一雙滿是鮮血,血肉模糊的雙手!
地面是一個奇怪的八卦陣法,滿是扭曲的符文,全部也是由鮮血畫就,她和那女子現在正處在陣法中央。
女子頭部垂在她的右肩,似乎感受到她的掙紮,女子也漸漸蘇醒。
女子見女孩蘇醒,一言不發,摟得更緊了些。
女孩不敢動彈,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不知道身後女子是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她仿佛是憑空出現在這世上。
大腦一片空白,整個破廟,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心跳,和身後那女子的呼吸聲。
片刻間,肩膀上傳來一陣溫熱濕潤之感。
身後的女子在哭?
女孩剛想回頭看一眼,只見那女子不知從哪裏拿出一物,放到女孩的手中,女孩想掙脫那雙血淋淋的雙手,那女子見狀一手緊握住她的手,一手又緊緊摟住她。
她摟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似乎要将女孩揉碎在懷中。
“南酌,南酌,向東走,向東走,不要回頭,千萬不要回頭,不要回頭......”她在女孩耳邊不停呢喃。
女孩不知為何,聽見身後女子說話之後更是害怕,幾乎是用盡全力在掙紮。
女子越摟越緊,口中的呢喃不停歇。
直到——直到她的頭顱重重垂在了女孩的肩膀之上,直到她摟緊女孩的雙手,再也沒了力氣,直到女孩再也聽不到她的心跳和呼吸。
女孩慢慢掙脫,用力掰開她的雙手,從她的懷中爬出。
她平複呼吸,忐忑地回頭看了眼那女子,只見那女子也是一身粗布麻衣,發絲淩亂,清秀的面容之上有很多灰跡,此刻雖已身死,但是還是跪坐在地上,維持着擁抱女孩的姿勢。
女孩趴在那血陣之中,用力朝着有月光的地方挪去,她撐在地面上攤開手掌,在月色下,有拇指一般大,半枚流光溢彩的黛色珍珠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喉嚨血腥味濃厚,有股火焰難以壓制。
“南......酌......”女孩呢喃着,是她的名字嗎。
口幹舌燥,腦中陣陣暈眩,女孩看了眼廟外,隐約可以在月色下看出前面有一個池塘,她理了理呼吸,緩慢朝着池塘邊爬去。
不知爬了多久,她終于爬到了池塘邊。
來不及用手捧,她直接整個頭都趴在池塘邊喝水,清涼的水壓下了喉嚨間呼之欲出的血腥味,讓她的大腦也清醒了許多。
喝飽水之後,她翻身直接躺在了池塘邊上緩神。
過了許久,她坐起身,看向破廟內那依舊坐着的女子。她坐在詭異的陣法和數不清的符咒中,陰森可怖。
她看了很久,忽感臉上一陣溫熱,伸手撫摸,看到手中的一片水漬怔了怔。
自己在哭?
是的,她在哭,胸口傳來陣陣刺痛。
但是,她為什麽哭呢?她不知道,她什麽都不知道。
她努力站起身,想再次回到破廟,剛踏出一步,瞬間狂風大作。
她被狂風吹得跪在地上,月色消失,周圍陷入一片黑暗,天雷滾滾,轟隆一聲巨響,數道藍色閃電劈向破廟,瞬間廟中燃起了藍色火焰,她不想看着廟內女子的屍身被雷劈,想要前往破廟将她救出,但是在狂風中根本再也邁不開腳步。
然後便是傾盆大雨,雨點如瓊珠一般散落在地。
南酌永遠忘不掉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大雨中,破廟火勢洶湧,詭異的藍色火焰在雨水中不僅沒有熄滅,更是在雨中狂舞,那火吞噬了破廟的一切,包括那個女子。
南酌在大雨中暈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晴光萬裏,女子已然不在。
只剩下那片焦黑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