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第7章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這幾間房屋都堆積着空悟大師留下來的舊物,灰塵遍布,有些地方甚至潮爛。二人拟好計劃,現在的目的是找到堕仙覺醒的線索,嗚嗚獸算是一個引子。
蕭斂之和白泠溪找尋一周,佛具用品是最多的。樸素的屋子無甚稀奇,左敲敲右看看,白泠溪在不經意一瞥間,看見了一隅牆角處有塊不同于其他涼石磚稍黑青的地磚石。
摸上去,手感要比其他的涼一些。
“蕭斂之。”
她随即扭頭對蕭斂之提議道:“我們把這裏撬開吧。”
蕭斂之應允。
鑒于空悟大師既然深信堕仙覺醒這一說,白泠溪肯定地想,那麽他一定會為此下功夫做研究。他的獨法慧忘死,還有可以再生的嗚嗚獸,都與死而再生有關。
而他死前所說天道殺人,既然他提前知曉逃不過命運結局,那這位禪宗大能,會不會有反抗的可能呢?
撬開那塊涼磚,入眼便是黑漆漆一片,找來點亮光往下探去,只見幽幽一處地道通往地下,深不見底。白泠溪頓時明了,果然是空的。下面定藏着什麽秘密。
她眸子閃爍着星星點點的興奮光彩,又掠過一絲清寒,“事不宜遲,我們快下去吧。”
秀氣的指尖升起靈光,放在面前照得眉宇都變得亮堂,蕭斂之看着,覺得少女恰如森林裏的螢火蟲,帶有一絲神性和自然光輝。
伴着光亮跳下去,甫一落地,白泠溪就感覺腳邊挨到了什麽硬硬的東西。
白泠溪低下頭去看,瞳孔驟然一縮,“屍骨!”
蕭斂之把她拉遠了點,寒劍一展掠出火光焰影過肩打了個劍花把火點子甩到四周的燈芯上。
這方小天地就變得明亮了,入眼的所有都看得一清二楚。
白泠溪背部起了一陣惡寒,望眼看去,大大小小的屍骨有十幾具,不僅有人的,還有龐大的妖獸屍體。
牆壁上內嵌着密密麻麻的燈龛,蠟油層層疊疊堆積如油海從燈龛底部溢出到牆面。
腐朽氣息于鼻尖浮繞,這處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奇怪器具還有書籍草藥丹藥等。
堂堂禪宗大能,私下居然會是這種模樣。
蕭斂之走到一張老桌前,把上面已經枯萎的草藥拿近鼻下聞了聞。
他壓低眉眼冷徹道:“這些草藥全是丹道中所需的,煉丹爐看起來也很陳舊了,想必是用了不少年頭了。”
話畢,白泠溪随着他的話看向右方的煉丹爐。
确實舊得感覺都快散架了……
仰首看去,丹爐靠着的牆面上高懸着張牛皮輿圖。上面用紅色塗液圈圈寫寫,格外顯目。
白泠溪飛出短刃将輿圖打了下來,展開來看有四處地址。
“芳華村,影月宗,來池院,秋之睦。”她一個個道出口。
除了影月宗,其他地方都沒聽過。
這些地方是什麽意思?白泠溪總覺得,已經有很明顯的東西要浮出水面了。
另一邊,蕭斂之蹲在屍骨前一具具探出死因。
歲月已經洗去了很多東西,但還是有殘留的痕跡。
蕭斂之:“這些屍骨都是用佛法殺死的,佛法渡人,亦可殺人。我聽師父講過,佛法殺人的最大特性是溫和。尋常被劍殺或刀殺的生靈死後都會有怨氣和濃濃的戾氣。偏偏佛法又殺又渡,故而去用靈眼探去,感受到的是溫和。”
出家修行數年,卻用佛法殺人。
随後蕭白二人又陸陸續續翻找出來了空悟關于民間記載堕仙的所有小記。空悟不僅将這些收錄規劃在一起,還自寫下了精短的一本游記,裏面夾了兩篇他自己堕仙覺醒的看法。
通過上面來看,這些個屍體包括嗚嗚獸全是他為研究慧忘死這種能逃死劫的功法所犧牲的試驗品。
同時嗚嗚獸被他加以密法轉化成了替罪羊,他曾經通過坐禪神游撥出幾分魂魄進入嗚嗚獸體內,嗚嗚獸就這麽替他擋了一次所謂天道降罪的雷劫。
白泠溪斂下一絲哀憫,走到蕭斂之身邊扯下桌上耷拉在地的白布蓋在屍體上,“覺醒的堕仙有了過錯就會被天道殺死,有了第一次,空悟大師次次拆東牆補西牆,最後犯下滔天罪惡殺孽。枯林圓寂,是否就是天譴呢?無論再怎麽逃,都逃不過。”
她的語氣中有了點落寞,漆黑的發下白皙小臉神色波瀾不驚,寧靜得如同一輪幽月。讓人覺得望而止步,疏離,冰清,只可遠觀不可亵玩。可偏偏她的話語裏的隐隐溫度,又那麽令人悸動。
蕭斂之心中一軟,帶着點安慰順着她的話也嘆道:“人固有一死,何必固步自封在所謂的天命中苦苦掙紮。”
白泠溪恰好對上他的笑眸,那零丁笑意就如星辰撞懷,春風拂面。心尖又有了癢意,怎麽拂都拂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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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菩薩猙獰的面目破碎在粉塵中,琉璃佛眼垂淚。禪宗既然想要一個圓寂的真相。那現下就給他們一個真相。
蓮法宗師聽到蕭斂之傳去的消息,帶着幾位禪宗德高望重的長者位于藏經閣等候蕭斂之和白泠溪前來。
藏經閣書卷重重,正門前立一金身千手觀音菩薩像。宏偉殊聖。一側檀桌紅墊,素瓶柳枝。一側禪畫懸堂,明亮潔窗。
自蕭白二人進閣,三位禪宗長輩的眼神便抹上一點晦色。蓮法宗師位于正中,眉宇間朱砂瑩爍,他重新目含慈悲笑望着二人。
“空悟圓寂前的遺言和地道玄機我們都已知曉,如此我們也甚是痛心。”
白泠溪站在下面聽着他說些不着邊際的話,有點心不在焉。從他們的話語中來看,原來空悟如何他們根本不在乎。
或許天道殺人這個說法在他們看來就是無稽之談,禪宗也不見得真的想要知道真相。
最後,居然還假惺惺要求讓青丹宗去順着線索去證實一下。
禪宗大師殺人逃劫最後死于天道這一說法太令人咋舌,還分外荒唐。她可不信他們會把這個公之于衆。對外說法沒有費心布局的意義,随便說壽終正寝菩薩招引也可以。
那他們把自己和蕭斂之喊過來究竟是為什麽?
轉眼去看蕭斂之,聽到上面幾人讓他們再走一趟芳華村時,神色顯然多了點變化。
“諸位大師,小輩二人已經尋得貴宗想要知道的東西。可是芳華村一行,是否有點多餘呢?”蕭斂之抱劍冷靜道。
他還算好言好色,白泠溪直接雙手環胸把頭撇過一旁不想再言語或是表達了。要不是看着他們算是長輩,她都想直接走人了。
什麽圓寂真相本來就是狗屁,人終有一死要什麽真相?青丹宗陪他們走了個過場給了所謂的真相已經是盡了人情了。
這些事明明是真是假都無所謂,如今還要青丹宗去什麽芳華村證實堕仙覺醒,按他們的話說,是覺得在游記上芳華村是堕仙覺醒開始的地方。必有線索玄機。
白泠溪覺得這幾個腦子都壞掉了,要麽就是別有所圖。
要去他們怎麽不自己去?把青丹宗牽連到這個事情中有什麽意義?
蓮法宗師縱使知道他們的不樂意,也是裝作若無其事道:“小友言重了,小僧已經提前請示過寒道掌門,他也同意讓宗裏小輩去歷練一番。”
話音一頓,眼眸一轉,他的話落在白泠溪身上。“小僧記得白小友是第一次出宗歷練吧……哈哈,路上盤纏和所需,禪宗定不會推辭,寶珠靈丹一一奉上。”
出了藏經閣,天幕依舊是絢爛的顏色。聖潔之地的背後,究竟隐藏着什麽樣的灰暗?
白泠溪憑欄遠眺,吹着風,不言語的模樣又顯得疏離。
蕭斂之看着她,方才靈鶴傳言到青丹宗,依掌門所言,芳華村一行也是只讓他和白泠溪一起去。又是二人同行,這一路上不知會和她遇見何等風月?
抛開一切,蕭斂之雖克己複禮,其實心底裏也是自來最喜逍遙。
這裏頭的門道蕭斂之不是沒有看出來,心裏是透徹的就好,他道:“芳華村我們不必憂心,這只是禪宗無聊的游戲罷了。最後結果如何,取決于他們自己。就當是去見見天地人間吧,芳華村在蜀地,蜀地靈秀,很是有煙火味。”
風漸大了,二人的長發發尾相纏。蕭斂之注意到,也沒有去撥開。
他的話順着風來,白泠溪倒真有了點見天地廣闊的惬意和對明朝的期待。
她回眸,烏黑的發掃過眉目,語氣坦然:“希望如此吧,我只是怕會與這件事永遠脫不開身。”
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說到底也不是什麽龍潭虎穴,到底是走一步看一步,她也不會太過在意。
星月明華,雲浮秀山。蓮香四起,梵音嬉笑。這一路所經所觀,只看表面,極樂世界,确是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