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別躲我

第14章 別躲我。

收工時已是深夜,裴以寧說她還叫了兩個朋友,約在一家live house。

章珺把我的車開回去了,我坐裴以寧的車,路上裴以寧問我,認不認識陳讓。

我問:“你今天叫的朋友?”

她:“嗯哼。”

“好像聽說過,是……音樂制作人?”

“是哦,寫詞作曲全能。”

我從她輕快的語調中覺察出一絲不對。

“你又看上人家了?”

裴以寧對我抛了個媚眼:“沒有~只是朋友。”

我懂。

暧昧對象。

混到裴以寧這個位置,男人就像唾手可得的玩物一樣,高興了不高興了都可以找個來玩玩,我已經習慣她了。

但我沒有料到,和那位音樂制作人一起來的,是江荊。

“你好,我叫陳讓,這是我發小,江荊,華譽少東家。”

——那位制作人說什麽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聽到“江荊”兩個字。

閃爍的燈光很好的掩藏了我的情緒,我看着陰沉着臉站在那裏的江荊,滿腦子都是怎樣禮貌而合理地從這個地方離開。

“江總。”我身旁的女明星已經游刃有餘地伸出手去,“久仰久仰。”

江荊和裴以寧握手,勉強露出些友好的表情:“不請自來,抱歉。”

“怎麽會,陳讓說帶朋友來,沒想到是您,這可真是太驚喜了。”

“快坐吧。”裴以寧的暧昧對象主動招呼我們,“喝點什麽?”

裴以寧嫣然一笑:“和你一樣。”

我:“……”

真遭罪啊。

我來這兒幹嘛呢?

我被裴以寧拉着坐下,半圓形的卡座,依次是我、她、陳讓和江荊。不幸中的萬幸,沒讓我挨着江荊坐。

只是這樣,我和江荊難免有眼神交彙,中間隔着一張矮矮的茶幾,一擡眼便能看到對方。

他脫了大衣,裏面是一件看不出品牌的黑色毛衣,沒戴手表或任何配飾,和旁邊文藝青年打扮的陳讓怎麽看都不像一路人。

陳讓對裴以寧說:“江荊在國外生活了十多年,今年才回來,這邊沒什麽朋友。”

——沒什麽朋友,但有女朋友。我在心裏暗暗接話。

“這樣啊。”裴以寧笑着說,“沒關系,多出來玩幾次就有朋友了。哦對,忘了給江總介紹,談蘊,我的好朋友。”

話題突然扯到我身上,我收回目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只見江荊淡淡點了點頭:“我們認識。”

裴以寧表現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認識?”

“嗯,上學時候認識的。”

“啊,想起來了,談老師也是留學回來的。世界好小哦。”

裴以寧話很多,社牛到一般有她在的場合根本不需要我說話,她會像我的經紀人一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仿佛我才是男明星。

我端起酒杯微笑點點頭,試圖這樣蒙混過去,卻見陳讓也端起酒杯,說:“新朋友第一次見面,幹一個吧!”

裴以寧當然應和:“幹杯!”

臺上換了歌手,燈光變成靜谧的藍色。

帶着薄荷味的冰涼酒液順着我的喉嚨滑落進胃裏,有一種凍泉般的冷冽,還好下午和裴以寧一起吃了份便利店盒飯,否則這麽喝,回去一定要胃疼。

江荊忽然問:“你們吃晚飯了麽?”

裴以寧回答:“吃過了,六點多的時候,和談老師一起吃了盒飯。”

江荊點點頭,不再問什麽。

他情緒不高,神情也透着冷淡,不知道是不是跟昨晚的事有關。

臺上的歌手開始唱一首抒情歌,我旁邊那對暧昧中的男女沉浸在兩人獨有的氛圍,只有江荊置身事外,不在聽歌,也不在看誰,只是翹着腿坐在那裏,手裏捏着一個喝空的酒杯。

我看了他一會兒,打算移開目光的時候,他忽然擡眸,我們兩個的視線就這樣在幽暗的藍色燈光下相遇。

理智告訴我現在應該若無其事地轉頭看舞臺,但我沒有,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安靜而遲緩地與江荊對視。

片刻,江荊放下酒杯站起身,說:“我去趟洗手間。”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我心裏無端有種什麽東西落下來一樣的感覺,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昏暗中,耳邊慢半拍的出現其他的聲音。——音樂聲,人們的談笑聲,酒瓶碰撞聲,一股腦向我湧來。

我不禁分神了一瞬,難道我剛才,都沒有聽到那些聲音麽?

過了一會兒江荊回來了,我正在陪裴以寧喝第三杯酒。他看了陳讓一眼,陳讓自然而然坐到他剛才的位置,順便碰碰裴以寧的胳膊,示意她坐過去。于是我旁邊的位置忽然空了出來,江荊走過來,問:“你坐裏面還是外面?”

裏面有裴以寧,我當然坐裏面。

但當我挪了位置才遲鈍地想起來,我明明可以拒絕。

江荊已經坐下,順便把自己的酒杯夠過來,給自己又倒一杯酒。

我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但沒發出聲音,江荊瞥我一眼,說:“不用這麽防備。”

防備,我有麽?

“你男朋友,看着歲數不大。”江荊輕描淡寫地說。

“他……”我發出一個字音,頓了頓,把“不是我男朋友”幾個字咽下去,點頭:“嗯,二十二歲。”

“還在上學?”

“畢業了。”

江荊很輕地笑了下,聽不出是什麽意思。

燈光投下來,他緩緩搖晃手裏的酒杯:“我早該想到的,你不會一直單身。”

我沒有否認,默默端起我自己的酒杯。

江荊又問:“你們昨天在一起,今天怎麽沒帶他來?”

我說:“他有工作。”

“哦,藝人很忙。”

他把自己杯子裏的酒喝掉,接着又倒一杯,我想了想,說:“慢點喝吧。”

江荊沒說話,倒酒的手微微一滞。

“談蘊。”他叫我的名字,“你……”

我等待他下面的話,等了很久,他卻輕笑了聲,說:“我家貓,會翻跟頭了。”

……貓?

江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解鎖打開相冊,點進其中某段視頻:“昨天陪它玩的時候,它忽然會翻跟頭了。”

畫面裏的小貓比撿到它那天長大了不少, 身上的皮毛也變得光滑柔亮,江荊用一根逗貓棒逗它玩,它跳起來撲上面的羽毛,落地時翻了一個漂亮的跟頭。

雖然小貓很可愛,也很有趣,但我不知道江荊為什麽突然給我看他的貓。

“我原本以為,我不會有耐心養它,但是這段時間,我們相處還不錯。”江荊語速很慢,低聲說。

視頻播放結束,回到開頭那一幀。我看着屏幕裏的貓,說:“很可愛。”

“可愛,活潑,善良。”江荊說,“如果它一直都這麽可愛,這麽乖,我願意永遠養它。但如果它某天變得兇殘、暴躁,也許我就不會喜歡它了。”

酒精好像打開了江荊的話匣子,他垂下眼簾,笑了笑:“聽起來是很錯誤的價值觀,是麽?但事實如此,有些人,對寵物的愛是有條件的。或者說,他們對世界上任何事物付出的感情,都是有條件的。如果沒有得到預期的回報,或受到傷害,他們會停止自己的感情。”

周遭的環境不算安靜,江荊的聲音,只有我們兩個能聽見。

他眼睛裏有些晦澀不明的東西,閃爍在燈光下,忽明忽暗。

我的心跳忽然變亂。

“但是談蘊,”江荊擡眸看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牽起唇角,“談蘊……”

後面那半句,幾乎沒有出聲,像耳語般低喃。

我垂下眼睫,沉默幾秒鐘後,說:“你發現,人和寵物不一樣,是麽?”

江荊輕笑:“是。我發現,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在你身上得到任何回報。”

“可是你說,你恨我。”

“我不應該麽?”

“只是分手,我沒有騙你的錢,沒有騙你的感情,沒有出軌。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情侶都會分手,大家都安然無恙。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恨我。”

江荊不說話了。

我們兩個之間陷入一陣漫長的沉默,過了很久,江荊緩緩喝掉自己杯子裏的酒,低聲說:“我也不明白。但是沒有更好的選擇。”

臺上的歌手已經唱到第四首,低沉沙啞的嗓音将此刻的氣氛烘托得恰到好處,在我旁邊,裴以寧和陳讓也在低聲耳語,我們之間仿佛有一道透明的牆,一邊是浪漫約會,另一邊是和前男友糾纏不清。

我站起身,說:“我去趟洗手間。”

我需要一點尼古丁讓自己清醒冷靜,和江荊待在一起,我的情緒太容易被他帶走。

外面的音樂聲小了很多,洗手間沒有人,我進去站在垃圾桶旁邊,點燃一支煙。

每次和江荊獨處,到最後我總是會有類似胸悶和呼吸不暢的感覺,以至于總想抽煙緩解。我本來煙瘾不大的,因為他,搞不好要更難戒了。

趨利避害的本能告訴我,我應該遠離江荊。

身後響起腳步聲,我回過身,是江荊。

我離開後他好像又喝酒了,眼睑呈現一種不自然的紅色。他走到我面前,垂下眼簾,目光落在我指尖的火光。

“躲起來抽煙。我讓你感到煩躁麽?”他問。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煩躁,我只知道他很難纏,連片刻的清淨都不願意給我。

我的沉默在江荊看來等同于默認,他眼神暗了暗,從我手裏抽走香煙,自己含住,吸盡最後一口。

我睜大眼睛:“你幹什……”

話沒說完,江荊擡起我的下巴,低頭封住我嘴唇。

唇齒相貼,一口濃烈的的煙霧渡進我口中,帶着淡淡的酒味和薄荷味。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煙霧從我們兩個的嘴唇縫隙中溢出飄散,模糊了江荊的臉。

“江……咳咳……”

我嗆出眼淚,江荊按住我的頭,深深吻進我的口腔。

“別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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