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熱搜

第17章 熱搜

《幻覺》的選角标準再次刷新了葉筝三觀,難不成話題度也是指标值的一部分?

前有三金影帝顧明益,後有頂級流量岑末,這樣看來他什麽也不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論演技不及顧明益,論人氣……如果黑紅也算紅,那勉強能跟岑末打個四六開。他占四。

原著中,岑末飾演的簡昔年明戀周海多年。

她出身豪門,又是家中獨女,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而她對周海的愛同她本人一樣,愛得滿城風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生活在上流社會,簡昔年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也從未失去過什麽,她莽撞、猖狂,又毫無節制地包容周海。

她對愛情沒什麽觀念,情窦初開的時節,她就滿心滿意的全是周海,就算對昆曲一無所知,也成天往戲班跑,為的就是可以多見周海一面。

故事最後,簡昔年如願地跟周海在一起了,聽上去是美滿和諧的結局,然而這條感情線一直飽受非議。

因為周海自始至終都沒明确回應過簡昔年,跟她結婚更像是對現實的一種服軟,而不是愛。

周海在野巷子出生,那地方魚龍混雜,多的是賭攤和麻将館。大姨不想周海跟着他的二流子老千父親東躲西藏,就托人帶他進戲班,混個三餐溫飽也好。

受成長環境影響,周海城府極深,但他掩飾得極好,在旁人眼裏,他臉上永遠帶笑,是個溫柔樂觀的男生。

這樣一個天性冷漠的人,卻把畢生唯一一次的慷慨獻給了溫別雨——

他向師父推薦了溫別雨,并答應跟他一起練戲。

是周海親手将濃豔紛繁的色彩引灌給溫別雨,再棄他而去。

他害溫別雨錯失比賽、落選良角,在溫別雨對他實行報複時,他仍不覺懊悔,更同他說,如果時間倒退,他依然會那麽做,杜麗娘那個角色只能由他來演。

讀者經常圍繞這三個主要角色寫小論文,分析誰跟誰是真愛,企圖把狗血連天的劇情抽絲剝繭,細致到标點符號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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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多人認同的是,他們之間沒有愛情,那些似是而非的情感,全是鞏固地位或是自尊的器材。

愛是最平庸的一種注解。

《幻覺》原文裏有非常多煽情的對白,很是考驗編導後期能否拍出“文藝範”。

不過單說外形,岑末的氣質完全切合富家千金簡昔年,同理顧明益,他七歲出道,有二十年演戲經驗,長了雙浪蕩薄情的柳葉眼,可以深情、可以寡義,也符合周海的特征。

幾經周折,問題來到葉筝這邊,文中形容溫別雨的用詞是“清瘦又飽含誘|惑力”,驟看沒一個字跟他搭邊的。

身材上的清瘦能靠運動節食減下來,難搞的是誘惑力。

電影保留了兩幕經典的情|欲戲,一次是與周海排戲時的情不自禁,一次是着女裝對鏡自|渎。溫別雨本是個木讷腼腆的男生,只有入戲了才會跟欲|望角力,不是流于表面勾|引,它需要裁成兩層演繹,一層是戲中故事,一層是溫別雨破除約束後的“自由”。

可溫別雨死在了尋求自由的路上。

演得好的悲劇人物絕對會為電影添加感染力。

正如顧明益的成名作《青蠅》,他演了個啞巴小偷,全片一百二十七分鐘,零臺詞。顧明益抱着小貓屍體瑟縮在路邊的那場哭戲,被粉絲制成了動圖,廣泛流傳開,經常出沒于各大比拼演技的帖子裏,證明我國娛樂圈還沒完蛋。

反觀自己,拍個劇情向的廣告都會NG好幾次。

葉筝踢走腳邊碎石,仰天嘆息,他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才修來這麽一部《幻覺》?能跟兩大神仙同臺鬥法?

這時,姚知渝發來消息,像是看透了他的焦慮。

姚知渝:哎喲千萬別有負擔,你是個演員,演砸了就甩鍋給導演*~*&%da&%

葉筝哭笑不得,回了個表情包,然後主動岔開話題,省得他被費怡扔出車外。

葉筝:能發我一下黎風閑的聯系方式嗎?

姚知渝:瞳孔地震.jpg

姚知渝:你男女通吃?

姚知渝:告訴你啊,風閑他

對方正在輸入了幾分鐘。

姚知渝:算了,還是不告訴你,哼。

葉筝:……

跟姚知渝扯皮不是明智的選擇,手速比不過,腦筋跟不上,哪哪兒都不占優。葉筝把他晾在一邊,等他發散完,劃着記錄去找黎風閑的名片。

他的頭像是棵樹,矗立在曙色之下,葉子透着迷人的金紅色。這類小清新的頭像葉筝見過不少,惟獨黎風閑給了他一種相熟感。

他像在什麽地方見過這棵樹。

一輛摩托呼嘯而過,轟隆聲把他剛聚起的思緒撞得崩裂,葉筝啧了聲,打開識圖軟件查了下這張圖。

【相關結果:樟樹 植物界 被子植物門 雙子葉植物綱……】

是常見樹木,可能加了個濾鏡,拉了下對比度,雖然這不像是黎風閑會做的行為。葉筝想象了一下黎風閑一臉漠然地抱着手機,一個一個濾鏡去調試,又反複拖動亮度條的樣子……

他甩甩腦袋,把這驚悚的畫面驅趕出去。

加上黎風閑好友,葉筝轉了個紅包過去跟他道謝。

那頭遲遲沒有回複,他把手機放回口袋裏,舒展着臂膀,邊散步邊做拉伸。

走過前面這條大路,右拐便是市場。

人聲跟土味金曲摻在一起,舉目前看,兩側排滿了小攤,支着顏色各異的帳頂,絢麗得像塊拼圖。

葉筝一次性買了六套運動服,店家笑容可掬地接過現金,不忘安利他辦張會員卡,下次買滿一百能有九折。

“這……你們還有會員制?”葉筝承認自己眼界低了,這種臨時搭的攤子竟然也想着要建立長期穩定的客戶群。

架不住店家熱情如火,挽過手臂給他介紹辦卡的好處,葉筝尴尬笑着,胡裏胡塗填下了電話號碼。轉眼手中就塞來一張純白小卡,上面用馬克筆歪歪斜斜寫着老李服裝四個字。

風味原始,樸實無華。

葉筝在市場裏轉了一圈,又買了些日常用品和跌打藥酒。

尾巴尖尖那家店是賣手工飾品的,攤主爺爺佝偻着背,老花鏡滑至鼻翼,用幼針挑着兩根紅繩,把圓形镂空的鈴铛往裏穿,發出清脆碰響。

葉筝走到攤前,問:“爺爺,這個多少錢?”

“這個啊,這個八塊錢。”

他身上沒散錢,掏了張一百塊,塞到爺爺手裏:“我就買您手上這條。”

“小夥子眼光真好,這是姻緣繩,戴腳上能招好運。”爺爺将紅繩裝進巴掌大的盒子裏,“現在買一送一,你看要不要再挑一樣?”

這裏女款較多,葉筝看了五分鐘,選定一條藍色手鏈,末端編着兩個菱形小結,“就這個吧。”

“好咧,這是我老伴做的,前些天拿到廟裏開過光,能保平安,特別靈。”爺爺笑咪咪把盒子交給葉筝,低頭去找零,從抽屜裏翻出幾張軟塌塌的紙幣,嘴裏念叨着“九十二、九十二”。

等他數完錢,發現葉筝已經走了。

“這小夥子啥情況?”爺爺探出半個身子,朝路中心嚷嚷,“你不要錢了嗎?”

回到閑庭,葉筝丢了小半條命,主要是曬的,他躺一樓長椅上,用帽子扇風。回程路上提着兩大袋衣物,沒空看手機,不到半小時,已經有三十條未讀消息。

小羊:這屆網友太優秀了,人均私家偵探吧?

小羊:【鏈接】

小羊:卧槽連表都扒出來了,是RG的藍金款,價格八位數,全球限量五十個。

小羊:圖片.jpg

小羊:老天爺,有錢真好

小羊:嗚嗚我媽抓到我在玩手機,要被沒收了,這可能是最後一條消

除了小羊以外,還有一半消息是來自某個新建立的聊天群,群名寫着“幻覺票房大賣”,有十來人。裏面全是例行問候,連格式都沒變,一長溜複制着姚知渝最早發的那段,就改了個名字和職位。

葉筝有樣學樣,在群裏冒了個泡。

把東西拿回房間收拾好,葉筝用臉盆裝着毛巾和新衣服去洗澡。

剛鎖上門,葉筝撇見垃圾簍裏有一抹鮮豔的藍,驀地勾動了好奇心。

他端着臉盆走近去看,猛見一塊手表壓在紙團上——

靓麗的八位數限量款就這麽跟他用過的膏藥貼一起待在這小破簍子裏。

突出一個不分貴賤。

他無意關注別人的私生活,客觀去看,這款表還有另外四十九塊、喜歡穿一身黑的人很多、香水有可能是不小心蹭上的,半夜出門……也許是遇着急事要辦。

不一定跟岑末有關。

有時候直覺很容易誤導一個人,看客大多如此,不然虛假消息也不會漫天起飛。

到這,葉筝覺得自己逾越了,他是來訓練的,不是來對着一個垃圾簍當福爾摩斯的,留意別人什麽時候出門、什麽時候回家的,這也太流裏流氣了。和那些捕風捉影的狗仔有什麽區別?

黎風閑是他的老師而已。

葉筝沖了個涼水澡冷靜下來,他往肩上搭了條毛巾,不準備吹頭,趿拉着拖鞋回房看劇本。他給溫別雨畫了個腦圖,将人物關系厘清,又将個人技能點列出來,擠滿整張A4紙。

他會做飯、會織毛衣、會剪花、會編竹籃,會修風扇……

實乃全能型人才。

等他做完筆記,天已經黑了,阿姨敲門喊他下樓吃飯。

“好。”葉筝朗聲應着,把劇本放進文件夾。剛摸起手機,微博自動給他推送了一條熱門內容——

【網友爆料,即将解散的人氣組合MAP成員葉筝……】

葉筝差點被口水嗆到,都好幾天沒活動了,怎麽還有熱搜?他打開微博,一則話題醒目地挂在首頁,被好幾個營銷號轉發了。

#葉筝 黎風閑#

一位叫狗仔小花的網友發布了九張照片,除了葉筝和黎風閑,他很是貼心地替路人打上水印貼紙。

背景是大會堂的後臺,黎風閑跟他面對面站。

葉筝用殘存的記憶回想起了那天——

出了化妝室後,他只在臨走前見過黎風閑,中間還隔着個不相關的路人姚知渝,僅一句話的時間就被抓拍,是他太不小心還是對方技術精湛?

@:又是這哥們,差不多得了,什麽雞脖熱搜都買。

@:???滾啊,霸淩咖別倒貼閑庭

@:為什麽不是@張決 ,來人把葉筝送去男德培訓班,居然敢在外面拈花惹草!

@:這誰?跟圈外人炒作是什麽意思?難道這才是真愛?難道從一開始,@張決 就是錯的?我們絕症CP終究走到了這一步。

@:有人科普一下這位小哥哥嗎qaq(不是葉筝)嘿嘿……帥哥……嘿嘿……帥哥……嘿嘿……

@:別@張決 了,就知道@張決 ,@張決 看到會傷心的嗚嗚。

@:求解綁教程

@:唉,你們……唉你……唉你們

評論區吵翻了天。

不少人護着黎風閑,勸葉筝當個人,糟蹋糟蹋張決就算了,畢竟賣腐咖都不無辜,可人家閑庭跟你無仇無怨,低調辦着巡演,沒什麽熱度給你蹭,真沒必要這樣做。

葉筝不住有些生氣,帶他節奏就算了,拉上黎風閑算什麽意思?

他拉開門,一擡頭,黎風閑從他面前路過。

“那個,黎老師……”葉筝叫住他,手指緊了緊,“微博上的事,很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黎風閑從櫃架上拿出口罩戴好,看了眼時鐘,緘默須臾。

“跟你沒關系,不用道歉。”黎風閑說。

見他這身服裝,葉筝明白他要出門,但熱搜還挂在第六呢……再潑把油進去豈不是直接炸了?

葉筝言不盡意,篩了點委婉的詞出來,“你是要去什麽地方嗎?現在網上鬧得有點瘋,最好就……嗯我的意思是,最好低調一點……”

過了幾秒,黎風閑表情起了變化,眼尾稍揚,不解地問:“我去看黎音,為什麽要低調?”

“黎、黎音?”葉筝為自己的冒昧卡了下殼,心髒砰砰直跳,燒到頭上的焰氣莫名蔫了點。他心虛地別開臉,思緒空白,其實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做這多餘又丢臉的“提醒”。

“這樣啊。”葉筝動動嘴角,不知道有沒有在笑,跟黎風閑揮手,“趕時間的話你先走吧。”

晚飯時間。

葉筝把手機放碗邊,看着熱搜從第六上升到第四,扒了口飯,刷新一次,又升到了第二位,直接将時事新聞壓了下去。

看見熱搜後,姚知渝氣得肺管子裂開,給葉筝彈了語音電話。

“熱搜買得太明顯了,不知道是誰在背後點炮,赤崖那邊會幫忙撤熱搜……你別看微博了,這群人真他媽有病。”

“确實有病。”葉筝魂不守舍,機械式接道:“有病。”

“對了,風閑呢?他在幹嘛?”

“出去了。”

“行吧。”姚知渝記得葉筝有個告別演出,于是問了日期,“你們那個解散表演在幾號來着?”

“二十九號。”

葉筝猜見姚知渝的顧忌,舞臺結束後,他們有個簡短的問答環節,他跟黎風閑見面這回事必定會被翻出來問。

也是鬧心。

他不想拖黎風閑下水。

“要不這樣,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朋友帶你去看戲,”姚知渝提議,“剩下的讓他們自己去猜吧。”

葉筝失笑,“記者沒那麽好忽悠,他們會繼續問是什麽朋友、朋友跟黎風閑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能進後臺、是不是——”

“打住!別說了!有聲音了!”姚知渝哀嚎一句,“媽的這些人怎麽那麽無聊!實在沒事做,扶幾個老奶奶過馬路不行嗎?”

“見招拆招吧。”葉筝喝完最後一口湯,阿姨默着聲收走碗碟。

吃完飯,他回房讀了會劇本,精力沒法全部放在劇情上,總會預想着解散舞臺那天有可能發生的事,最終成功失眠一整夜。

等到天亮,葉筝含着牙刷草草洗了把臉,不斷掐着眉心去上課。

“圓場就是快步走,腰立起來,肩膀要穩……”

葉筝眼下泛起青灰,走得搖頭晃腦,感覺肩上被什麽東西拍了拍,頓時吓出一身汗,警戒地扭過頭。

黎風閑收回折扇,語氣紋絲不動,把話說完,“……步伐均勻,不能拖沓。”

未幾,他沉下聲,把音量控制在兩人間,“別分心。”

“嗯。”葉筝抿了下唇,向他保證,“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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