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蜂蜜

第24章 蜂蜜

這不是一罐蜂蜜,一句謝謝就能抵消得過去。

葉筝沒有辦法平心靜氣地跟自己和解,是一次次的意外和疏忽,才讓他的污點和醜陋無所遁形。回到三樓,他借着吸氣的空隙,将頂在要穴上的煩悶和不情願壓下去,然後敲響黎風閑房門,“是我。”他說。

數秒後,門板從內側拉開。有很淺和、潤濕的香氣逸散出來,是沐浴乳的淡香,葉筝随即意識到自己選錯了時間。黎風閑剛洗了澡出來,頭發還沒擦幹,浴袍扣帶松垮地系在身前,穿得很随性。

沐浴露經過體溫蒸升,散出某種馥郁醉人的香味。

視線恰好對上黎風閑微敞的領內,在緊實的線條上游弋閃過,葉筝恍忽地退了一步,收回那有點走歪的目光,把蜂蜜遞前,“這是我助理從老家帶來的,說要給你一罐。”

黎風閑想去接,卻見他久久不松手,甚至把罐沿抓出了指印。半天沒有下文,葉筝也不像要走的樣子,就這樣若有所失地站在門口。

“有話要說?”黎風閑問。

葉筝被他的聲音喚回了魂,仿佛從夢中驚醒,他看見有水珠從黎風閑的發尾滴落,圓滾的一顆,就像他在夢裏看見的那樣,撞在玻璃上,又似擊中了別的什麽。

“文藝彙演……”葉筝不清楚黎風閑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問出去的話是否會有回應,直說又有點矯情,弄得跟回憶殺一樣,傷春悲秋地背着感謝詞。

一猶豫,到嘴的話就折成了兩半。

他想,比起石沉大海,不如點到為止。

略去那天的枝枝節節,葉筝從簡地表達謝意,“文藝彙演那天應該是病傻了,什麽都想不起來……醒了之後第一眼看見的是我助理,就沒多想……我才知道原來那天是你送我去的酒店。”他磕磕絆絆地組織語言,由于心裏張皇,說話沒有章法,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即便如此,他還記得要把正事留到最後,“不知道你今晚有沒有空?想請你吃頓飯當謝禮。”

“今晚……”水蒸氣洇滲過的音色有點微微的懶意,黎風閑正要開口,桌上的手機響了。他進屋接電話,背過身解開浴袍扣帶,又将它重新系緊。寬松的棉質一下貼覆在了上身,勾描出英挺的肩背線。

雖然是再普通不過的浴衣,穿在他身上卻有種與相貌不符的堅挺。大概是房間裝修選采了冷色調,無形中給人帶來一股深重的壓力感,葉筝覺得胸間有些悶脹。

門邊放着兩個鐵灰色的書架,有三層高,黎風閑從頂層拿出一本記事薄,翻動紙張時拖動出慢而沉滞的沙沙聲。葉筝覺得那聲音很近,像靜電黏在耳廓滋滋作響,刺得他大腦皮層輕顫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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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黎風閑有了動作,葉筝從速轉過身,揉着臉回到走廊上。

這通電話持續了十分鐘。

葉筝在走廊上走完第七個來回,黎風閑換上了便裝,手裏拿着一個裝滿藥盒的紙袋。看起來仍是往日那樣,沒有多餘感情,眼裏那點歉意被他壓得很緊,在葉筝臉上稍作停駐,“抱歉,我今晚有事。”

“哦哦,”葉筝擺擺手,“沒關系,那改天再說吧。”

正想再約時間,葉筝忽然被黎風閑的右手攝住了神——

紙袋上兩根紅色粗實的繩子在食指上卷了一圈,纏得用力,在皮膚上勒出一種不真實的慘白。

葉筝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我先走了。”黎風閑前走兩步,經過葉筝時,他又回頭,對葉筝說:“之後我都有時間,你定好日期再告訴我。”

“好。”葉筝下意識摸了摸耳朵,“那……再見。”

“再見。”

蜂蜜要儲存在陰涼通風的地方,葉筝抱着罐子進廚房,将它放到櫃子裏。

他又給自己燒了壺水,剛一沸,阿姨就提着兩籃子肉和海鮮回來。閑庭夥食是好,可常住的也就他跟黎風閑兩個人,消化不了那麽多,按這個量算,夠吃上四、五頓了。

“葉筝吶。”阿姨将籃子放到流理臺,看葉筝在開冰箱,以為他是餓了,“要吃什麽嗎?我給你煮?”

“不用不用。”葉筝合上櫃門,把冷氣逼了回去,笑得一板一眼,“我就想拿幾塊冰出來兌水喝,壺子裏沒冷水了。”

“這樣啊……”阿姨将買回來的草莓一顆一顆裝進盆裏,蓄水泡着,跟葉筝唠些閑話,“對了,我買了條鲈魚回來,你喜歡怎麽吃?清蒸還是紅燒?”

葉筝不常進廚房,對魚的認知僅停留在熟了和沒熟之間,哪幾類魚适合清蒸,哪幾類适合紅燒,他完全沒有概念。

職業緣故,葉筝錄歌或者是開演唱會前都需要嚴格控制飲食,幾乎頓頓吃草,不加調味醬汁,時間久了他已經沒了世俗的那個欲|望,開水燙菜、白灼雞肉,能下嘴的他都不挑。這下突然問他愛吃什麽想吃什麽,葉筝仔細想了下,好像真沒心癢哪道菜。

深刻明白到這點,葉筝把選擇權交還給阿姨,“按平常那樣煮就行,我什麽都吃。”

“我們一般都水煮,但辣椒太多怕你受不了。”阿姨把蔬菜放到水流下沖洗,濺起稀稀拉拉的水聲,“你不是要唱歌嘛,嗓子金貴着呢,都沒敢給你放辣椒。風閑特別交代了,要做清淡點。”

葉筝來閑庭這段時間,三餐是比較清淡,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黎風閑的慣常口味,沒想到是對方顧及他還要唱歌,特地安排的。

他和黎風閑湊整算是半個同行,尤其忌酸忌辣,這種狂野不羁的飲食方式讓他乍舌,挑起半邊眉問,“他……演出的時候也不戒口嗎?”

葉筝自問只會在鹹魚時期饞一兩勺辣椒醬,常吃肯定會挨小羊訓,更別提小羊在這方面的戒備性,瓶蓋歪了半分都能看出來,他敢開罐小羊就敢藏,狠起來甚至給他一鍋端了。

“以前要上臺的時候會戒,但風閑有兩年沒唱了。”阿姨悵惘地搖頭,瀝幹菜上的水份,冷不丁轉向葉筝,問他:“你們那電影啥時候開始拍?”

葉筝身形微僵,似乎還沉浸阿姨的上一句話裏,然而他站得挺直,阿姨沒覺察出來。

“差不多十月份。”葉筝說。

阿姨似懂非懂,“十月好啊,天氣都涼爽點。”

之後又聊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家常話,阿姨拿出菜板,嚓嚓切着青瓜,她刀功精湛,片出來的絲兒跟網上賣的護手神器不相上下。

葉筝心中一動,頓時生出一個想法,“阿姨,您能教我做菜嗎?”

“嗯?”她笑了笑,手上動作不停,接着切完剩下那半段,“怎麽突然想學這個?”

葉筝抓了抓頭發,“因為有兩場廚房戲要拍,主角又是個特別會做菜的,得學兩招傍身。總不能讓導演現場教我怎麽切肉和面……”

說到這,葉筝不得不感謝姚知渝,還好寫了兩道有手就能做的菜。

阿姨:“好呀。其實做菜嘛,做熟手了一點兒都不難。”

葉筝用手機錄音,一邊打字記筆記,把阿姨講的大概順序寫了下來。

“拿刀的時候手臂不要夾緊,放開一點,肉是會滑的,所以一定要按緊,然後慢慢往前推。”阿姨把切好的肉絲往碗裏堆,她擦了擦手,想去拿醬油,卻發現裏面已經空了,“哎!我這腦筋是越來越不好使了,又忘了買醬油。”

現在時間還早,葉筝洗了把手,“我去買吧。”

阿姨自然是拉不住他,刀剛放下,人就一溜煙兒地跑沒影了。

葉筝從架子裏抽出把傘來,一開門,面前站了個白發過半的男人。他手擡空中,大概是想按門鈴。

男人臉頰抽了抽,跟葉筝異口同聲道:

“葉筝?”

“……吳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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