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紅包

第68章 紅包

什麽叫奇怪的東西?

姚知渝這人一旦扯起皮來十頭牛都拉不住,怪話更是信口拈來,要一一彙報過去恐怕幾千字都寫不完。

手機那頭還是沒有消息,長時間待機後,屏幕徹底暗下去。

或許是直視光源過久,視網膜上彌留着視覺殘像,葉筝眼前出現一點不規則的光斑,好像仍能看見對方那張朦朦胧胧、淡綠色的風景頭像。

車子駛入冗長的隧道,黯黃的照明燈在車身的高速運行下形成兩條細細、平行的亮線。

葉筝試圖在心裏模拟還原出黎風閑說這句話時的語氣——

毫無波瀾的調子,尾音略為降低一點,和一支點燃的煙相似,細而柔軟,在風中慢慢淡薄,然後散去,除卻殘餘的尾韻,他幾乎找不到它存在過的證據。

葉筝就這樣盯着手機,手指在打字框邊游移,再次收到消息提醒時,轎車正好離開隧道,明朗的陽光下,手機屏幕微微反光。

黎風閑發來一段語音。

葉筝戴上耳機,聽他在另一邊問:“姚知渝有沒有亂說什麽?”

背景隐隐約約帶有回音和流水聲,清涼的氣息充滿整個耳道,那是一種活躍的冷鋒,飄飄渺渺響在遠處,聽起來非常不真實。

葉筝右手捂住耳朵,像是要把耳機推得再進一點,再緊一些,空出來的那只手打字回他:沒亂說什麽

黎風閑明顯不信:“真沒有?”

背後的水流聲停住了,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好比貼着話筒說話,搔得葉筝輕輕的癢。那一刻葉筝像是中蠱了,全身都焦急地散射着熱氣,任何一點細微的反饋都能讓心髒在胸腔內隆隆作響。

這幾天下來,葉筝感覺他坐上了一臺直上直下的跳樓機,沒有延緩地帶,被地心引力拉着下墜,到地上,到峽谷,到海裏,到每一個看不見光的地方,要他碎成一把砂,分崩離析,永無止息地浮在空中,再也無法掌控自己的心跳和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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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現在打字的這個人還叫不叫葉筝,他只知道這個人被誘出了私心,不自主地跟着下蠱人的指引敲出一行字。

“他給我看了一條消息,說你有喜歡的人了,就在我們劇組。”

消息發出去後,神經細胞終于掙破了延遲,葉筝出了薄薄一層細汗,他後知後覺地看着那行字。

想撤回已經來不及了。

黎風閑已經看見了,備注那欄又一次陷入正在輸入的無限循環中。

眼不見心不煩。

葉筝只能這麽寬慰自己了。他鎖好手機扔到旁邊的座位上,整個上半身壓進卡通靠墊,從口袋裏翻出兩粒薄荷糖提神。

前排副駕上,姚知渝如無其事地從後車鏡中收回視線,擰着飲料瓶的手驟然松開,問葉筝:“剛才你在跟誰發消息?”

“一個朋友。”葉筝答得很快,神态自若道,“怎麽了?”

“沒怎麽,就問一下。”姚知渝盯着他,眼裏有什麽流動的、難以辨別的神色,“看你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又開始了。

葉筝自認表情管理這門課他能拿個滿分。

在團的時候,只有他和段燃兩個人沒在這方面被觀衆挑過刺,其餘三人各有各的黑點。想當初,遇上一些故意找茬的記者,公司通常都會推他去應付,不為別的,段燃他們得罪不起,張決又寶貝得很,另外那倆多少占點關系戶,這種髒活累活自然輪到他來做。

各種經驗積攢下來,葉筝早已練就出一套“面不改色”,再重要的事也不能讓他展露出大起大落的浮誇情緒。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大概是姚知渝在給他下套,可惜鈎太直,他實在不想當條上當的水魚。

見他不吃這塊餌,姚知渝也不強求,抽出手機轉發了一段聊天記錄給葉筝。

姚知渝:[ry_star的聊天記錄]

點開記錄,裏面是三張錄音室和一張頭戴式耳機的照片,此外沒有多餘的內容和資料。

“這是誰?”葉筝問。

“你認識榮煥嗎?最近網上挺火的一個歌手,給張決那電視劇唱了片尾曲。”

“聽說過,但不認識,年紀好像挺小的,還未成年?”

“對,就是他。”姚知渝又現搜了一張榮煥的照片發到葉筝手機上,“是個澳籍華裔,今年十七歲,和你一樣會自己寫歌,也算個創作型歌手吧。”

“他怎麽了?”葉筝惑然。

“他上個月簽了赤崖的子公司,赤崖那邊要安排他來寫先行曲,把這孩子高興壞了,當晚就找人要了費怡的手機號,加她好友說想提前了解一下劇本。哦對了,他還說是你鐵粉,去年參加過你們的簽售活動。”

“……”葉筝一時詞窮,在兩個月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多男粉,大街上随随便便就能撿一個。

“不過這孩子也是,說話做事都怪耿直的。”姚知渝劃着手機,“還好費怡不是那種愛計較的人,不然就他這操作,估計得罪人都不知道。”

話落,姚知渝昂起頭,目光晃到葉筝身上,“其實是這樣,我們有個投資人呢,本來是點名讓你來寫先行曲的,但赤崖那邊你也知道,肯定是想擡一手自己人……”

“我明白。”

“但我們這邊還有個插曲的坑……就想問你願不願意來寫。”

“我?”葉筝微微睜大了眼。

“嗯,就是你。只要你答應,其餘一切好商量,還可以給你多騰點時間——”姚知渝停下來,鄭重其事,“只要你願意,其他事都不用擔心。”

“當然。”葉筝笑了,“有什麽拒絕的理由嗎?”

姚知渝對他的答複并不意外,順道把榮煥的名片推給葉筝:“這小子纏我一天了,說想加你好友,你要是不介意就加一個,介意就算了。”

葉筝也沒有擺架子的想法,說不好聽的,他們這種偶像組合本來就沒多大個地位,往上數全是壓你一頭的歌手、演員、主持人,典禮合照都只能鑲邊站,後臺見誰都要點頭問好,榮煥現在勢頭正好,算是屈尊纡貴和他一個黑料咖玩了。

應該是提前打了招呼,榮煥那邊秒通過他的好友申請,發來一大串紅色感嘆號。

葉筝回他一個卡通熊握手的表情。

雙方你來我往鬥了幾張圖後,榮煥傳了一大段文字氣泡過來,先是表達對這次合作的期待,又雨露均沾地吹捧了一下費怡和姚知渝。

榮煥:如果有機會我真想讓你給我寫一首歌!

葉筝:會有機會的。

榮煥:那就說好了!

客套完,葉筝蓋上手機。

什麽樣的投資人會看中他?還讓他來給電影寫歌?他現在“名聲”在外,找他來演戲已經反其道而行之了,還憑空掉下來一塊大餡餅,葉筝不得不多想。

要說有什麽陰謀吧……他沒那個價值;

要說出于欣賞吧……他寫的歌本質也是一類商品,要為消費者服務。除了歌曲本身的硬質量,歌手的名氣和號召力同樣重要。

這比才華和實力重要多了。

資方不可能罔顧收益,單方面追求所謂的“欣賞”就這麽沒頭沒腦地點名要他寫歌。

也就是說,最少在對方眼裏,投資到他身上的回報率超過了可能存在的風險。否則沒有必要賭上利益來用他。

但葉筝不敢妄下定論,一廂情願是人類寫進原生質裏的慣性,事實真相往往與那一文不值的猜想背道而馳,也許人家只是覺得他是個好噱頭,有足夠的争議和讨論空間。

猶疑片刻,葉筝先敗下陣來:“能問一下投資人是誰嗎?”

姚知渝身體力行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轉過身,留給葉筝一個冷酷的後腦勺。

“先告訴我你剛才在跟誰發微信。”

“我媽。”葉筝速答。

“哦,那投資的就是我爸。”

到了後半程路,姚知渝沒那個美國時間搭理葉筝,電話一通接一通撥進來,全是劇組相關事宜,一陣說劇本怎麽怎麽了,一陣問采風時間如何安排,等他挂下電話,車已經開回閑庭了。

姚知渝和司機挽緊葉筝下車,一路護送他上樓回房。阿姨看他們回來了,端上三碗熱乎乎的面條進屋:“都吃點東西墊墊胃。”

清湯透,面金黃。姚知渝接過面碗聞聞嗅嗅,吹過熱氣,呼啦一大口:“好香啊!”

“香就好。”房間擠滿三個成年人,阿姨不進去打攪他們,送完面就下樓繼續準備晚餐。

葉筝把床上的枕被堆到牆角,讓出半個位置給姚知渝坐。司機拉過凳子,将大碗放到空桌上,香濃的骨湯味聚滿整個窄小的房間。

碗沿有些燙,姚知渝抽了兩張面紙墊着,吸溜面條同時不忘給葉筝下命令:“這周你就好好待在房裏,如非必要不準出門。”

葉筝安靜地吃着面,算是默認了。

解決完面條,司機先行離開,把姚知渝和葉筝的空碗一并帶到樓下廚房去。

姚知渝擦淨嘴角,在葉筝毫無戒備之時點開手機相機,從站立的視角自高往下拍了張照片。

聽見快門聲,葉筝額間輕抖:“你在拍什麽?”

“拍你啊,告訴風閑我們到家了。”姚知渝戳着手機,照片發出去後,對面稀有地秒回。

黎風閑:給你發了一個紅包。

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我操?這麽大方?”姚知渝當場石化了,“早知道你照片這麽值錢我就多拍幾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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