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第“我打算接賀望泊回家

◇ 第39章 “我打算接賀望泊回家。”

賀望泊朝白舟點了點頭。

一切都串起來了。覺得自己是白米飯,所以不會回應“賀望泊”三個字。白米飯是電子寵物不懂說話,所以他也不說話。現在白米飯死了,所以他能開口了。

白舟問:“為什麽你覺得自己是白米飯?”

“沒有為什麽,我就是。”

“那賀望泊呢?”

“不知道。”

賀望泊的自我認知十分混亂,白舟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還記得以前的事嗎?”

賀望泊微微蹙眉。

“你記得我們是在哪認識的嗎?”

賀望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還記得白槳嗎?”

“白槳……”

“對,白槳。”

賀望泊的雙眼流露出痛苦,他搖搖頭。

白舟又問了一些問題,來理清賀望泊失憶的時間節點。

賀望泊忘記了包括他跳樓在內的所有事情,只記得兩個月前白舟重新回來了。

白舟躊躇了一時,從包裏取出一個小小的雞蛋狀的機器,屏幕裏面蹦出一只既像狗又像熊的不明動物。

“這才是白米飯,”白舟說,“你是賀望泊。”

賀望泊盯着熒幕,似懂非懂。白舟摸了摸他的頭發,喚“賀望泊”,他還是一聲不吭。

白舟收起白米飯,将賀望泊的臉微微轉了過來,與他四目相對,緩慢但清楚地說:“賀、望、泊。”

賀望泊終于有了反應,他眨眨眼,重複着他自己的名字:“賀望泊。”

然後他伸出手,掌心貼上白舟的側臉,一字一字極其認真道:“白舟。”

-

白舟淩晨兩點要值夜班,不能呆太久,但這次離開有些麻煩。本來說好明天會再來,白舟走到門口了,賀望泊又沖過來自後抱緊他,不許他走。

隔着門玻璃外面的護士都看見了這一幕,白舟感到相當尴尬,只得退回床邊好言相勸,再一次解釋上回是病了才那麽久沒來,這回不是。

賀望泊對白舟的離開有生理性恐懼,只是一疊聲地說:“不要走。”

已經耽擱到九點了,白舟還沒吃晚飯,兩點要值班,再不回去他今晚不用睡了。

“我很餓,也很累,”他說,“你不要這樣,好嗎?”

賀望泊只是緊牽着白舟的手。正當白舟一籌莫展,有護士推着車進來了。賀望泊預知到即将發生的事,企圖掙脫保安的桎梏,終于不敵人多勢衆,被狠狠紮了一針。

在失卻意識之前,賀望泊哭着望向全程都在旁觀的白舟,一對眼裏是情天恨海。白舟一震,直覺賀望泊此刻是清醒的。

“無論是賀望泊還是白米飯,都留不住你是嗎?”

賀望泊問完這一句,就暈了過去。

-

裴遠向看見白舟出來,還未及高興,就發現他的狀态不對。

白醫生永遠溫和,永遠良善,但此刻裴遠向從他身上感到了一種很陌生的疏離感。

“你怎麽還沒走?”白舟問。

裴遠向猝不及防地撞見了這一面的白舟,不由發慌:“我……我想送你回去……”

“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你是我的恩人……”

恩人,又是恩人。

這一樁樁恩債盤根虬曲,将白舟釘進了醒不來的噩夢裏。

“腫瘤科的柯醫生,骨科的程醫生,他們都是你的恩人,你為什麽只對我這麽好?”

裴遠向沒有見過這樣咄咄逼人的白舟。事實上,連白舟自己也沒見過。他說完這句很快就後悔了,嘆着氣搖了搖頭,低下眼,又變回了平時那溫柔的白醫生。

“對不起遠向,我不是想兇你的,我太累了,謝謝你等我。”

見白舟收起了那罕有的攻擊性,裴遠向才敢問:“白醫生,發生什麽事了嗎?”

而白舟的回答令裴遠向僵在了原地。

“我來長雲是因為我的前男友,他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

“雖然我不再愛他了,但我依然會照顧他一輩子,不會和任何人在一起的。”

“所以遠向,”白舟擡起頭,“你還要送我回家嗎?”

-

裴遠向還是送了白舟回家,不為別的,單純是因白舟身上的疲勞太顯眼,即便已經沒有發展下去的可能,他也不能這樣對待自己的恩人。

他調低了副駕駛座好讓白舟躺得更舒服,知道他沒來得及吃晚餐,在他出來前已特地去醫院小賣部買了個三明治。

白舟身心俱疲,沒有拒絕的力氣,吃過三明治就在副駕裏睡着了,做了一些七零八碎的混亂的夢。他離開水木上居的那天除了白米飯,什麽都沒帶走。而後畫面變幻,賀望泊在暗藍色的病房裏一只一只地折紙船。

等他醒來時裴遠向已經送他到了家樓下,應該很早就送到了,只是一直沒叫醒他。

四圍昏暗,只餘車前一盞路燈,為裴遠向年輕的臉龐抹上光與暗。他的眉毛很濃,眼窩深邃,鼻子高挺而筆直,有一種明晃晃的帥氣。白舟看着裴遠向,仿佛看見了多年前的賀望泊,于是這三年多的時光盡數消失,白舟重回情窦初開時。

但是裴遠向開口,打破了白舟半夢半醒時的幻境。

“你哭了。”他說。

白舟碰了碰眼角,是冰涼的濕潤。

“你剛剛一直在說對不起,”裴遠向沉着聲問,“這樣真的開心嗎?”

白舟避而不答,解開安全帶道:“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先走了。”

裴遠向也打開車門,想要送白舟上樓,白舟婉拒,他就一反常态地不再堅持。

兩人道別後白舟往上登了幾階,忽然停下腳步,還是想跟他說些話。裴遠向一直在目送他,白舟一回頭,就和路燈下少年落寞而憂郁的雙眼對上。

于是白舟本來想說的話就消失了,一切都化為烏有,什麽言語都是多餘,只有這對視得以長久地存在。

直到樓梯間的聲控燈熄滅,白舟單方面地陷入了黑暗,他才重新轉過身。

有了足音,聲控燈複又亮起,但這次裴遠向只看見白舟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

至少這一件事算落幕了。事後白舟一邊後悔一邊又慶幸自己對裴遠向說了重話,畢竟這些話放在平時他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程桑柳倒是滿臉的欣慰,“你終于肯強硬一回了。”

“好難,”白舟撥着餐盤裏的米飯,“我不是這種人。”

“你哪裏不是了?小白,其實你最倔了,認定了就要一條路走到黑。我讓你別管賀望泊,你不還天天跑長雲醫院——這塊肉你還吃不吃?”

白舟搖了搖頭。程桑柳就夾了他的肉放入嘴裏,繼續道:“人是不能被定性的,你別老覺得自己做不到,你能做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差別在于你想不想做而已。這世上本沒有什麽事是做不到的。”

白舟一愣。

程桑柳問:“那麽,你那個以為自己是白米飯的前男友怎麽樣了?”

“有些難辦,總是不肯讓我走。”

“哼,跟個巨嬰似的。小白,你要這麽喜歡照顧小孩,不如直接轉行去兒科。”

程桑柳一談到賀望泊就會變得陰陽怪氣,白舟已經習慣了。

“林老師有說是什麽原因嗎?突然變傻。”程桑柳問。

“讨論過,可能是藥吃多了,或者是我再次出現給他的沖擊太大,沒有結論,”白舟頓了頓,道,“小組長,有件事你可能聽了不高興,但我還是想告訴你。”

程桑柳登時警鈴大作。

“你說得對,這樣往返長雲醫院确實辛苦,有時候我每天只能睡四個小時,很影響工作,上次我還差點開錯藥了。而且自從我生病一個星期沒去看他後,他又開始不肯我走了,每次都得打針,這樣長久下去不是辦法。”

“所以,我打算接賀望泊回家。”

要不是顧忌着他們在食堂,程桑柳就要拍筷子發作了。

“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她壓下音量卻壓不下怒意,“在醫院他要是發起瘋,還有護士保安來控制他打鎮靜劑,在你家誰管他?”

“不要擔心,只要我在,他不會失控的,我就是多煮一碗——”

“你說得好輕巧,我們這點月薪只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還要養個不幹活的閑人?”

“我之前在伊爾伯斯打工還有點儲蓄……”

“那房東呢?房東知道你要在他房子開精神病院嗎?”

“我會和他溝通的……”

“兩個下場,要麽把你趕走,要麽加你租金,前者的可能性最大。這社會多忌憚精神病你不知道啊?”

白舟本就笨嘴拙舌,在這種不占理的情況下,根本說不過程桑柳,只幹巴巴地低頭由她數落。

程桑柳罵完喝了口水,平複了一下心情——根本平複不了!白舟需要足夠的精力工作,又不可能抛下賀望泊,綜合考慮下來,接賀望泊回家确實是最優解。無論她程桑柳怎麽反對,白舟都不會改變主意的。

程桑柳越想越氣,端起還沒吃完的午飯站起身,擲下一句“我不管你了!”就憤憤離去。

白舟擡起頭看程桑柳的背影,想自己原來真挺倔的。

小組長都那樣生氣了,他還是完全不打算改變決定。

【作者有話說】

受傷的永遠是小組長(所以小舟到底還愛不愛小賀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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