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月殿下,你能再叫一遍嗎?”

窗外的蕭月又慢慢重複了一遍,淩琰的鼻子又是一酸。

蕭允拖着弟弟站在窗外道:“淩姑姑你要趕快好起來哦,我們等你回來。”

“好。”

深夜時分,淩琰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她凝視着黑暗,幾滴淚順着臉頰低落。

【監測到宿主存在消極情緒】

【關你什麽事兒】

不為別的,她想自己的爸爸媽媽了。

自己小時候和蕭月一樣,開口晚了許多,說的第一句話是爸爸媽媽。

自己穿越過來,爸爸媽媽肯定會想自己去哪裏了,怎麽那麽長時間沒有打電話給他們。

他們,還好嗎?

她孤身一人在這個陌生的時代,還有一個不大靈光的系統像鬼一樣纏着自己。

多麽希望睜開眼就是一場夢。

淩琰能下床走動的時候已經入了初夏,多事之春終于過去。

聽聞莫黎被皇帝囚禁在自己的宮中,不得外出,莫貴妃為此事求了幾回情,全部被荀明打了回去。

孩子們又長大了一些,特別是蕭月,長高了不少。

按照宮中規定,超過六歲的孩子就要去到前院學習,不能繼續待在幼兒園裏了。

除去一些年紀過小的孩子,升學之後淩琰發現自己班上竟無一人了。

于是幹脆請了皇後的旨,出宮去了。

臨別的那日,荀明緊緊抱住淩琰。

“有許多事情是因為我的魯莽才......我真的對不起你,如果你在宮外有什麽需要荀家幫助的地方,盡管提。”

在後宮之中,淩琰最舍不得的就是那三個孩子,雖然相處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兩年,但是在她心中隐秘的角落裏,已然将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宮外的生活雖然自在,但也着實辛苦。

荀氏為她置辦了一座兩進的宅邸,一個人住綽綽有餘,裏裏外外的置辦下來也花費了她大半的積蓄。

七夕前一日她得了荀府的來信,落款是荀奕的母親趙氏,信中邀她前往荀府參加乞巧家宴。

她讓櫻桃去荀府回了信,表示自己會按時參加。

櫻桃回來時,淩琰坐在院中的樹下看書,見她抱着一個大包裹進來感到十分疑惑。

“你是去人家府上搜刮了一番嗎?”

櫻桃将包裹塞到她的手中,道:“荀老夫人讓我交給你的,說是咱們遷進來的時候她老人家去祭祖了沒趕上,算是補上的禮物。”

淩琰打開包裹一看,竟然是一身精致的夏裝。

衣物上有着那日在荀府聞到的幽香,想必是讓人用香料細細搓過。

面料光滑舒适,正适合這個季節。

夜深人靜的時候,淩琰點了一根蠟燭,就這蠟燭與月光讀着手中的書卷。

她在看的是一本名為《育幼論》的書,是由當朝知名幼兒教育家蔡施所著。

初讀這本書時,書中許多與當代育兒論不謀而合之處令她大吃一驚,至此之後她便日夜細細鑽研,收獲頗多。

第二日一早,櫻桃侍奉她梳洗打扮,發現淩琰眼下的黑眼圈又重了些,不禁有些不滿。

“姑姑又熬夜看書了吧,您看您這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

說話間,她又取了足量的胡粉細細給她的眼下修飾起來。

淩琰穿了那身從荀府取回的衣裳,尺寸竟然剛好,走起路來衣擺飄飄,層層疊疊如夏花一般燦爛。

黃昏的時候,她乘着荀氏的馬車來到了熟悉的府邸。

府邸之內張燈結彩,比往日要熱鬧上不少,人來人往只見觥籌交錯。

趙氏在人群中一下子就看見她,拉着她的手往花廳的方向走去。

“你的事情我都聽明兒說了,真是哭了你了。不過出來也好,宮裏實在是憋得晃。”

二人進入花廳,管家正在指揮侍從布菜,見到老夫人來了趕緊行禮。

“子敬去哪兒了?這麽多客人他又躲哪裏偷懶去了?”

她佯裝生氣的模樣,管家趕忙回答荀奕人正在書房。

趙氏又拉着她的手走了一陣,實在是盛情難卻。

不知走到了哪裏,環境一下清淨不少,看來是荀府的後院。

正當淩琰準備思索自己為何會被帶到這裏時,就見身旁的趙氏一拍大腿,一副驚訝的模樣。

“我差點忘了,今日還有會面。孩子,你就先在這裏逛逛,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啊。”

她還沒把話說完,就迅速沒影了,留淩琰一人在風中淩亂。

院中有一棵參天古木,樹下吊着一個秋千,淩琰坐在上面,無聊地晃來晃去。

就在她在心中數了第三十四只羊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長廊之上。

“你在這裏幹什麽?”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人。

淩琰聞聲擡頭,只見已有幾個月沒見的荀奕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差點沒從秋千上摔下去。

他身形消瘦了不少,寬大的衣袍之下更加空蕩,眼神依舊冷漠,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淩琰沒有注意到,在見到她的那一剎那,荀奕的眼中閃過萬般情緒,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将之隐藏起來,不讓人察覺。

他扶着牆,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些。

“你的傷,好些了嗎?”

荀奕始終與她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淩琰的視線從他的臉上轉到他的腿上,那日骨折之後他怕是沒有好好休養又跪了那麽久,現在看來,是落下了腿疾。

荀奕微微轉過身,不願讓她看自己。

“去書房吧。”

他坐在太師椅裏,持起茶壺,手腕微壓,茶水細流如絲,為她斟茶。

輕輕捧起茶碗,茶香四溢。

如今的荀奕全然世家公子的模樣,淩琰倒是覺得比在宮中時生動許多,只是那股時刻講究禮法的較真勁絲毫沒有變化。

“淩師......”

“叫我淩琰就行,我和你一樣,辭職了。”

荀奕垂眸,幹咳了幾聲,似乎是做了很大的準備才吐出兩個字。

“淩琰,你将來,準備做什麽?”

淩琰飲了口茶,不緊不慢道:“我準備開個私塾,還是和原來一樣,教些小朋友。畢竟除了這個,我的生存技能幾乎為零。”

荀奕似是贊成,他點點頭,又為她斟滿。

“你呢?”

淩琰其實心中有愧,如果不是自己,荀奕現在還在太傅院。

他轉頭望向窗外,平靜道:“父親給我在太仆寺尋了個閑職。”

二人沉默,淩琰明白,他的抱負,遠不止于此。

二人一同赴宴,即将步入花廳的時候,荀奕叫住了她。

“之前冒犯你了,抱歉。”

他雙手疊抱胸前拱手作揖。

淩琰行了個女禮,朝她一笑。

“其實真要講究起來,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荀府的宴會從上至下都堪稱完美,觥籌交錯之間,淩琰也認識了許多人,其中就包括蔡施。

經過荀奕的介紹,她的雙眼都逐漸亮了起來,忙檢查自己的衣着打扮是否有哪裏不妥。

蔡施比她想象的年輕多了,看上去和荀奕差不多大的年紀,二人甚是投緣,就《育幼論》聊得熱火朝天。

“我拜讀過您的著作,實在是受益匪淺。”

淩琰由衷感嘆,頗有種見到偶像的不真實感。

“那是在下的榮幸。”

三人邊走邊聊,大多數時候都是淩琰與蔡施在讨論,荀奕并不多發表自己的觀點。

與他截然不同,蔡施開朗健談,永遠不會讓話題冷場。

“之前久仰淩師大名。”

淩琰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道:“我才是,之前一直拜讀先生的著作,想不到今日就碰見了。”

蔡施知道她準備在京城中開一間專門服務于幼童的私塾時大為贊同。

“當朝教育之中,難免有些忽視幼童的心理成長變化,淩師如果能在這上面有所作為,于大梁而言,可謂是大功一件。”

随後,又給了許多建議。

分別之時,二人意猶未盡。

荀奕道:“如此也是緣分,蔡兄下次請再來荀府小敘。”

“一定,一定。”

回到書房,淩琰趕快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筆記本,認認真真記錄蔡施給的意見。

荀奕坐在一旁看她寫字,終于是忍不住。

“練了那麽久的字,為何還是像狗爬的。”

淩琰直起腰白了他一眼,理直氣壯道:“如果短短幾個月就能練好字,那些書法大家豈不是都要哭死。”

說罷,繼續埋頭記錄。

荀奕想裝作看不見的樣子,可眼神一直控制不住地往筆記上面撇。

實在是太難受了。

到最後,他終于忍不住,提出讓淩琰口述,自己謄寫。

淩琰提起自己的筆記,轉來轉去看了好幾遍,疑惑道:“我覺得還行啊,也不是很醜吧。”

她想起荀奕幹淨整潔的教案,讪讪一笑。

“是有點兒啊。”

書房內點了許多蠟燭,光線充足。

窗外蟬鳴陣陣,室內擺了許多冰,并不覺暑熱,偶有微風經過,帶來一絲涼意。

荀奕聽着她的口述,一筆一劃認真記錄,淩琰探頭偷看。

他的字跡蒼勁有力又不失隽秀,行裏行間頗有大家風範。

淩琰由衷感嘆:“荀奕,你的字賣嗎?”

“???”

“一定能賣許多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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