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淩琰的私塾開始籌備起來的時候已經即将入秋。
她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白天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場地,她存的銀子倒是能支持她買下一處小地方,只是還得考慮後續的開銷,淩琰還是決定租個小鋪子試試水。
首先是找到當地官府,從官方租賃,而是太府的人看了她帶來的材料之後,拒絕了她的提議。
一個女人要租鋪子來開私塾,未免有些異想天開。
淩琰費了不少口舌,最後還是無所獲。
緊接着就是私人租賃,看了租金報價之後,她在心中算了下,自己可能要不吃不喝兩年才能租下一間。
一連好幾天,都是四處碰壁。
她雙眼無神地躺在床上,面朝天花板,長長嘆了一口氣。
【你不是我的系統嗎?快想想辦法】
【宿主,請合理利用你手中的資源】
她一手搭在額頭上,心中失落。
【我要是想利用,問你幹什麽】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頂着曾經的皇家育幼師的名頭來行事。
隔日,荀府派人來傳了話,詢問淩琰是否願意同趙氏去鄉下的莊子上一同修養幾日。
也好,換個思路,換個靈感,她一口答應下來。
于是她提着自己的包袱,和趙氏一起坐上馬車搖搖晃晃地往閩州去了。
閩州州府是荀氏門徒,特意安排了一處幽靜的宅子。一路上,趙氏拉着她的手說了好多話。
淩琰好奇地挑起車簾,觀察着外面的景色。
自打她穿越之後,便一直待在京城,還沒見識過外面的風景。
這裏與京城大為不同,沒有雕梁畫棟的高大建築,有的是绮麗的自然風光,風中夾雜着青草香,令人心曠神怡。
收拾好院落,她光着腳站在小溪邊,大大伸了個懶腰。
這裏風景好,氣候好,讓她混沌的腦袋都變得清醒了不少。
晚上州府請宴,淩琰和趙氏一同前往。
聽說了淩琰的身份之後,州府由衷地贊嘆,接而嘆氣。
“州府為何嘆氣?”
“閩州比不上京城,加上連續幾年的旱災,當地的青壯年都外出謀生,只剩了些婦孺小兒在此地堅守故土。外邊的先生不肯來,私塾一間接着一間的倒閉,唉......”
淩琰聞言,暗暗記在了心中。
隔日用早膳的時候,趙氏告訴她荀奕不日也将抵達閩州。
淩琰吃着玫瑰醋腌制的壇菜,疑惑道:“荀太傅如今不是在太仆寺當值嗎?他怎會來到此地?”
她如今還是喚他太傅,只因在她的心中,荀奕還是那個在太傅院意氣風發的老師。
趙氏放下筷子,眼中是擔憂也有釋然。
“太仆寺中,終歸不适合他。”
淩琰聽明白了,原來荀奕和自己一樣,現在也是待就業的狀态,都來鄉下散散心。
期間趙氏又問起她開辦私塾的情況,淩琰苦笑地搖頭。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她點點頭。
在閩州的日子很簡單,她每日晨起梳洗之後便出門,來到當地的農家中購買最新鮮的蔬果帶回去。
趙氏愛吃這些,總是拉着她的手說,什麽東西都要吃最新鮮的,北國冬天的時候腌菜居多,于是每到冬季,她便日日盼着春季的來臨。
時間長了,與當地人混熟了不少,她經常為那些需要下地幹活的婦女看管家中的幼童。漸漸的,大家也親切地叫她一聲小淩老師。
宮中和宮外的孩子大為不同,蕭允天還沒亮就需起床讀書,然後是騎射,辯論,直到一天中的傍晚才有口喘息的機會。
與此同時,宮外的孩子赤着腳捉泥鳅,年齡稍微大點兒的拾柴燒火做飯。
看着在田野之間嬉戲的孩子,淩琰若有所思,不禁想想如果蕭月蕭允他們在此,是否也會像這群孩子一樣嬉笑打鬧,無憂無慮呢?
她捧起清澈的溪水,拍打在自己的臉上。
今日她打算去集市上買些書本,恰逢秋收,集市上人群攘攘。
淩琰抱着裝着書本的包裹被擠得喘不過氣來,她用力踮着腳尖去尋找櫻桃的身影。
忽然,感覺腰間有一雙手在摸索着什麽。
不好,怕是遇到扒手了。
淩琰艱難地轉過身去,卻沒看到什麽有嫌疑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塊僻靜的角落,她一屁股坐在樹墩上,只覺得自己快被擠成紙片了。
此此時櫻桃在不遠處向她招手,一點一點地朝着她的方向挪過去。
就在淩琰準備掏出自己的荷包時,手卻撲了個空。
怕是剛剛真的有扒手,把自己的荷包順走了。
櫻桃聽聞後十分着急,立刻拉着她的手返回剛剛的地方尋找。
書店的老板見二人返回,得知了淩琰荷包丢失的事情,一臉見怪不怪的模樣。
“應該是那個混蛋小子幹的,真是死性不改。”
淩琰問老板是否知道詳情,只見老板朝着集市的遠處努努嘴,那裏十分吵鬧,人群圍得水洩不通。
“吶,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那裏,估計你的荷包是被他順走了。”
淩琰二人道謝之後,順着書店老板指的方向走去,只見人群中間的空地上躺着一個人。
一個瘦小的孩子。
那孩子抱着頭躺在地上,任憑他人的拳打腳踢。
“小毛賊,這是第幾次了你說!”
“今天打死你也是為民除害!”
圍觀的群衆憤憤不平。
“姑姑,那應該就是書店老板口中的小偷了。”
櫻桃手指着那個孩子,一臉驚訝。
小孩緊緊攥着手中的荷包,淩琰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自己早上帶出來的。
她撥開人群,來帶孩子身邊。
淩琰蹲下來查看孩子的臉,見狀那孩子猛地瑟縮了一下,将臉埋地更深。
她剛想詢問那孩子什麽,就聽見背後傳來低沉的男聲。
“淩琰,你在這裏幹什麽?”
是荀奕,正當淩琰驚訝于他怎麽這麽快就到達閩州的時候,他大步向他們這邊走過來。
圍觀的群衆議論紛紛,讨論着這兩個一看就是外鄉人的來歷。
荀奕走到淩琰的身邊,蹙眉道:“他是誰?”
淩琰搖頭表示自己不認識,告訴他孩子手中的荷包是自己的。
聽聞,孩子又是一抖,想要站起來逃跑,可是四周圍得密不透風,他絕望地坐在地上,像只待宰的羔羊。
“偷竊者,為何不送到當地的衙門?”
周圍立刻有人圍上來。
“您不知道,這小子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就這麽小一孩子,衙門能拿他怎麽着?”
淩琰蹲下來,試圖用手去打探孩子身上傷口的情況,緊緊是用肉眼看的,就有好幾處觸目驚心的傷口。
她想站起來理論,又被荀奕一把拉了回去。
“你幹什麽?!他們怎麽能打這麽小的孩子?”
荀奕嚴肅道:“你不要不分場合慷他人之慨,如果不是這孩子偷了別人東西,別人會打他嗎?既然做錯了事情,受到懲罰是理所應當的。”
“我......”
淩琰一時之間想不出辯駁的話,她繼續蹲下身查看孩子的狀況。
“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先是小心地露出一只眼睛,或許是感受到淩琰友善的目光,他怯怯道:“我...沒有名字,其他人叫我葉子。”
荀奕走近一步,葉子見這個面色如霜的高大男人朝着自己靠近,立刻又把頭縮了回去。
淩琰耐心道:“葉子,你手上拿着的是我的荷包,可以告訴我,你拿它做什麽嗎?”
這孩子一看就知道沒有被照顧過,在他的世界觀裏,偷盜是一種生存方式,這是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
就算批評他,打罵他,告訴他偷盜是一種不文明的行為,效果也将是微乎其微的。
淩琰能做的就是抽絲剝繭,一層一層的發現問題,探索根源。
“我......”
還沒等孩子開口,荀奕先發制人:“淩琰,遠處有官兵過來了。”
情急之下,淩琰一把抱起孩子,随着他登上荀氏的馬車。
只是四處人群水洩不通,馬車寸步難行,也有憤憤不平的民衆要他們兩個交出葉子。
荀奕用扇子挑起車簾又放下,面部表情地看着對面兩個略顯滑稽的人,沉聲道:“你們兩個打算怎麽辦?”
淩琰一時之間也是沒了辦法,冥思苦想了一陣,敗下陣來,這才察覺到自己剛剛的行為多麽魯莽。
他見狀,輕輕嘆了一口氣,讓車夫把馬車停在原處。
官兵臨近,葉子聽到腳步聲後慌忙從椅子上跌下去,想把自己藏起來。
有官兵上前詢問車夫情況,荀氏的馬車挂着荀氏的家徽,一般人等不敢貿然上前。
車夫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
“這是颍川荀氏長公子的馬車。”
對面遲疑了幾秒,在外畢恭畢敬道:“叨擾荀公子了,剛剛我們接到報案,有目擊者稱有位慣犯偷了一名女子的荷包,不知荀公子可否配合我們調查一二。”
車內靜默良久,荀奕垂眸摩梭手中的香爐。
淩琰立刻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他接收到信號後,一臉無奈,幹咳了幾聲。
“那人偷的是我府上......夫人的荷包,我已經命人把他帶回府自行處置。”
對方躊躇一二,道:“這......”
一陣風穿車而過,掀起車簾的一角,車簾之後是他冷漠的雙眼。
“有什麽不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