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淩琰對于明子君的敬佩油然而生。

古代女子自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淩琰穿越來大梁之後深有體會。

學堂裏的孩子并不多,年齡參差不齊,整個一個亂哄哄的狀态。

興許是見到陌生人的緣故,一些孩子表現出興奮來,偷偷打量着兩個人。

荀奕的衣角被一個髒兮兮的小手抓住,低頭一看,一個臉上挂着一行鼻涕的小孩兒正好奇地打量他。

明子君趕忙将孩子拉到一邊,只見那衣角處留下了一個黑兮兮的手印。

他的額角抽了抽,深呼吸了幾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企圖讓自己看上去和藹可親一些。

淩琰站在一旁仿佛在看一場戲劇,奈何冰山主演投來一計眼刀,想笑又不敢笑。

那孩子眼睛滴溜溜轉着,對上荀奕的目光之後整個人瑟縮了一下,跑到明子君背後吸吮着手指。

忽然,院外傳來了私塾老板谄媚的笑聲。

“淩老板,大駕光臨啊。”

轉而換了張嘴臉,對着明子君道:“你還不趕快去給二位貴客倒茶,我花銀子雇你是讓你在這裏當招牌的嗎?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身份。”

明子君張了張嘴,又閉口不言,去後院準備茶水了。

荀奕擰着眉頭表情不悅,淩琰更是火氣上頭,被他又按了下去。

老板和淩琰談着後續事宜,在有關職員保留這一方面,老板面露難色,十分為難的模樣。

他搓搓手,道:“淩老板你也知道,我們這裏跟京城那是完全沒法比,這裏夫子本就不多,薪水又高。我們這裏的明夫子是在這兒好多年的。

淩琰警覺,上半身微微前傾。

“老板有話直說,你我都是爽快人。”

私塾老板幹咳了一聲,正經危坐,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與精明,仿佛是看到魚兒上鈎了。

“這明夫子在我這裏教了也有兩三年了,先前她與我簽訂過一份契約,您看一下。”

她狐疑地接過去,直覺這裏面肯定有詐,便認認真真看起來。

這份契約相當于是私塾老板和明子君之間的一份勞務合同,除去常見的條例之外,有一行小得不能再小的字抓住了她的眼球。

大概意思就是,如遇老板将私塾轉手,除非新東家願意支付原東家在明子君身上的一切“損失”,那麽明子君将再也不能從事教書相關的行業。

大約是那時明子君迫切地想要盡快獨立,沒有想太多就簽下了這份契約。

這就意味着,如果淩琰不支付這筆“損失”,那麽明子君将很快失去這份工作,并且永遠不能教書育人。

淩琰捏緊契約,眉頭緊鎖,大腦飛速轉動,尋找解決之法。

這份契約合法合規,似乎無從下手。

真是一份霸王條款,黑心的競業合同。

她恨得牙癢癢,實在是做不到對這件事情坐視不管。

淩琰忿忿不平,一巴掌将契約重重拍在桌上。

“老板,你這是勒索。”

私塾老板翹着二郎腿,滿臉不在意的模樣。

“白紙黑字的證據在這兒擺着,你就算把我告到官府去也沒用,乖乖掏錢吧。”

幾人不歡而散。

淩琰坐在糖水鋪子裏,面前擺放着大大的一碗冰鎮蓮子羹。

荀奕要了杯熱茶,好言提醒:“入秋了,如此寒冷之物少食些。”

她不在意地晃晃勺子,表示自己的胃是鐵打的。

“我下午想去見一下州府,荀太傅是否能幫忙引薦一下?”

淩琰雙手合十,滿臉真誠,嘴角還挂着糖漬。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要做什麽?”

荀奕莫名地對淩琰有些不放心,畢竟一直以來她的思維太過跳脫,總是幹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來。

他真的擔心,有天她會跳脫過頭,一下子栽個大跟頭。

奇怪,為什麽自己會擔心呢?

他攤開自己的手掌,凝視手心,出神良久。

“我自用妙用。”

淩琰拍拍自己的胸脯,向荀奕打一百個包票,表示自己會解決這樁難題的。

她在私塾待到傍晚時分,期間并沒有向老板提及任何關于明子君去留的事情,被問起來也只是打哈哈,說自己再考慮考慮。

送走了最後一個孩子,淩琰和明子君倆人打掃着學堂,将書案擺放整齊。

她揩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夕陽照在自己的臉上發燙。

忽然,她聽見明子君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淩姑娘,要是因為我讓你為難了,大可不必顧及我。”

淩琰站起身來,将笤帚放在牆角,轉身将抹布泡在清水裏,撈起擰幹,擦拭書案。

“子君,如果你不當先生,準備去做什麽呢?”

明子君想了一會兒,道:“沒想過,不過世間有那麽多事情可以做,總有我的容身之地。”

“那你喜歡在這裏教書嗎?”

明子君點點頭,她的眼睛裏有細碎的光。

“喜歡啊,和孩子們待在一起,教授他們知識,看着他們成長為對大梁有用的棟梁,是我一生追求之事。”

在說這句話時,淩琰看到的是一個對于教育行業充滿無限熱情的從業者,她的眼中寫着堅毅與熱愛。

她認真點頭。

荀奕那邊很快派人來傳話,說是州府以至府上。

回去的馬車上,淩琰掀起車簾,看着明子君忙碌的背影,心中暗暗發誓。

回到荀府,淩琰在侍從的帶領下進入會客室。

荀奕與州府正在品茶,州府贊嘆有加,二人相談甚歡。

淩琰進入會客室,向兩位行了個禮,随後在一旁空着的坐墊上坐下。

州府畢恭畢敬道:“不知淩女官尋在下何事?”

淩琰對着兩人說了自己購買一處私塾的經過,話至尾處,态度誠懇。

“小女并不為難大人,只求州府大人發布一則搜查證。”

“何種搜查?”

淩琰站起來,朝着州府彎身行禮。

“有關地稅,地稅是一方財政的重中之重。”她微微停頓了一下,“私塾的東家與我交易時,并未給出地稅憑證。”

她的心髒砰砰直跳,并不能确定自己這招是否成效,或許是那老板忘記給自己了也說不準,若是那樣去查稅,怕是會打草驚蛇。

可時間緊迫,其它更完全的法子她也想不出,只能博上一博,賭一把了。

州府聞言,捋了把胡子,并未正面回應她的話,而是視線在她與荀奕之間徘徊。

淩琰見狀心中又是一緊,是啊,自己與他不過一面之煙,熟人都談不上。

要不是荀氏在其中引線,兩方想見上一面怕是都難,更別提解決自己的燃眉之急。

如果說自己只是借居在此,恐怕這個人情也太大了些,雖說那州府是荀氏門徒,但也畢竟只是外姓門生。

人家可以賣荀氏一個人情,但對于自己這個外人來講,情況恐怕就不會那麽樂觀了。

淩琰的手心都捏出了汗,眼睫顫動,等待着結果。

荀奕掩面飲下一口茶,将主人杯輕輕置于茶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淩師是皇後宮中的一等女官,也是皇後的心腹。于荀氏而言,是摯友,于我荀子敬而言,是......”

突然,荀奕擡頭,直視淩琰的眼睛,她被這眼神直接盯得後退了一步。

“重要的人。”

四個字一出,淩琰直接楞在了原地,呆呆地望着荀奕。

她天生在情感方面有些遲鈍,此時并不能領悟荀奕口中“重要的人”的深層含義。

她只能跟着懵懵地點頭。

州府笑了起來,道:“既然如此,不過一件小事,淩女官放心好了,在下一定辦成。”

待到州府離開,也到了晚膳時分。

淩琰的話便少了許多,倒是反觀荀奕,倒是與平日截然不同的輕快模樣。

兩人詭異的氣氛一直維持到了趙氏回府。

她一進門就對着兩人招呼,自豪地向兩個小輩展示自己的戰利品。

之間四個侍從擡着一個黑野豬進門,重重放在地上,光是用目測的,就不會少于二百斤。

野豬的頸部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劍傷,幾乎是一招致命,可見發箭之人射藝之高超。

趙氏拍着兩個人的背,語氣豪爽。

“為娘很久沒這麽痛快地騎馬了,今晚咱吃炙肉,讓小廚房磨點西域來的香料,肯定很不錯!”

荀奕扯了扯嘴角,路過那頭野豬時,恨不得離八百米遠。

趙氏見他這副嫌棄模樣,又是一掌落在背上。

“淩小琰還在這兒呢,能不能大大方方的,什麽時候把你那臭毛病改改?學你爹啥不好,學這個。”

三人來到院中,院中已經支好了烤架,侍從們正在一旁片下新鮮的肉。

肉鮮嫩多汁,只要撒上些許的鹽粒,就能完全激發出肉本身的香味。

淩琰越吃越好吃,興致逐漸高漲起來。

荀奕坐在一旁,并不貪口,四五片的樣子就放下了筷子,命侍從為自己斟茶。

晚上,淩琰吃得心滿意足,想到自己的麻煩事兒也解決了,雖然此行錢包空空但是收獲頗豐,但是她已經很滿足了。

一想到這兒,她快樂地尾巴又翹了起來。

二人的院落在一個方向,月光将淩琰和荀奕的身影無限拉長。

倆人帶着一身烤肉味,行走在花廊之下。

忽然,荀奕停下腳步,前所未有的認真地直視她的雙眼,他微微垂眸,羽毛般的睫毛投下一大片陰影。

“我有話,想對你說。”

淩琰疑惑:“你說啊,那麽拘謹幹什麽,咱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

“不是......”他急忙否認,手中的扇子都快捏變了形。

“我是說,作為荀子敬想對你說的話,我......”

“等等,你先別說!”

淩琰幾乎是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她的臉色蒼白,冷汗浸濕了衣衫。

她雙手捂住腹部,用力蜷縮起來。

“淩琰!”

在荀奕急切的呼喚中,吧唧,她昏了過去。

【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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