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突如其來的燒水壺般的哭聲令在場的人都愣在原地,魏思林更是,他拿着湯勺的手直接僵直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衆人聞着聲趕過去時,只見幾個孩子圍成了一圈,幾個嬷嬷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她們見到淩琰一行人,宛如看到救星,朝着他們的方向跑來。
只見名叫劉伍的孩子被圍在人群之中,那尖細的哭聲正是從他口中發出。
嬷嬷一臉為難,道:“這孩子早上帶來午飯......”
話還沒說完,“小燒水壺”又趴在桌上哭起來。
其餘幾名孩子圍在他的身旁一個接一個的上前安慰,他們的懷中都抱着自己的午飯。
“小伍,這是我娘給我做的烤洋芋,分你一個吧。”
“小伍,這是......”
孩子們擠在他的身邊,很快他面前的餐食堆成了一座小山。
可是那孩子依舊維持原來的姿勢,似乎對于小夥伴們的熱心并沒有什麽反應。
明子君讓嬷嬷将孩子們帶去後院休息。
學堂清淨了不少,劉伍的哭聲也逐漸平息了下去。
淩琰走到他的身邊,蹲下來與他平視。
“怎麽了,小伍?”
一旁的嬷嬷開口:“他早些時候就把自己晌午要吃的吃了,結果到了用膳的時間自己沒得吃,就趴着兒嚎起來了。”
“因為...因為我餓......”一直沒開口的孩子終于哽咽地說出一句話來。
“我帶你用膳好嗎?咱們不哭了。”
說罷,淩琰和明子君将他帶到自己的偏方,吩咐小廚房将飯菜熱熱重新端上桌。
明子君坐在他的右邊,魏思林坐在他的左邊,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和他聊天,試圖減輕些他的緊張感。
小家夥被夾在中間默默吃菜,他似乎胃口一般,只是吃了幾口面前的清炒青江菜之後就放下筷子,小聲道:“我吃飽了。”
“再吃點兒吧。”
劉伍搖搖頭,從座墊上站起來,規矩地行了一個禮,跟着嬷嬷前往前院。
他身上穿着的正是早上荀奕讓侍從采買的衣物,尺寸略大了些,袖口處空空蕩蕩。
淩琰走到他的身邊,蹲下幫其掖好以防冷風鑽入。
魏思林感嘆:“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下午的課結束後,淩琰一行人照常目送孩子們跟着爹娘或者仆從離開。
荀奕先行回府處理一天積壓的公務,明子君和魏思林一同回去,順便采買明日學堂上要用的物品。
淩琰站在原地伸了個懶腰,邊哼着小曲兒邊慢悠悠走回學堂。
空蕩蕩的室內,劉伍一個人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東西,統共也沒幾樣。
他的動作仿佛放慢了數倍,仿佛在有益拖延什麽。
淩琰走到他的身邊詢問:“其它小朋友都高高興興回家了,你為何還不回去?”
他默不作聲,繼續慢慢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并未因受到冷落而氣餒,回到自己的位置,慢慢翻閱着今日的課堂觀察報告。
學堂之內一片寂靜,終于,他再也忍不住。
“你為什麽不走?”
“等你啊。”
淩琰“啪”一聲合上筆記,滿臉真誠。
她在幾位老師之中處于一個十分微妙的位置,荀奕不茍言笑的臉令學生們心生畏懼,從不在他的課堂上造次。明子君教學雖然嚴厲,但寬松有度,為人和善,在學生之中的呼聲最高。
淩琰,不怎麽參與教學活動,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學堂的後方一邊觀察他們的課堂情況,一邊記錄。加上長着一張乍一看并不算和善的面容,許多孩子對她既害怕又好奇。
劉伍沉默了,默默拎起自己的包袱向門口走去。
她悄悄跟上,這孩子警惕心一般,淩琰在街邊順手買了三袋點心,拆開其中一袋邊走邊吃。
就這樣倆人一前一後走了近半個時辰,昨天剛剛下過雨,路上泥濘,她只能提着裙擺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踩在泥坑裏。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可是前面劉伍的腳步卻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他仿佛一頭小牛,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她已經走得雙腳發酸,途中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又走了一會兒,終于看見了勝利的曙光。只見劉伍拐進了一條小巷之中,推開一座小院的門走了進去。
淩琰一邊揉着腫脹的小腿一邊躲在暗處觀察着,很普通的院落,看不出破敗也看不出繁榮。
裏頭點着兩盞燭火,微黃色的暖光從窗紙映射出來,隐約間看到人影走動。
她重新提好手中的兩袋點心,敲了敲外頭院落的門。
“請問有人在家嗎?”
這樣的家訪她不是沒有做過,但是穿越之後還是第一次。當初在皇宮中時,所謂的家訪不過是被請到哪位娘娘宮中喝茶吃點心,再随意問幾句自家孩子在塾中的情況,此後便是一些有的沒的用來打發時間的話題。
屋中無人應答,剛剛亮着的燭火突然熄滅,窗內變得漆黑一片。
“請問有人在家嗎?我是私塾的老師。”
她又重複一遍,還報上了自己的身份。
依舊無人應答。
漸漸的,她覺出一些不對勁出來,重新将事情的脈絡梳理了一遍。
劉伍是私塾開張後的新入學的學生,明子君對他的情況并不熟悉。從衣着打扮來看,劉伍的家境甚至算得上貧寒,每日還要走那麽遠的路去私塾。
附近不是沒有官府開辦的免費私塾,為何要千裏迢迢去上會收學雜費的私塾?
還是說,望子成龍?
一股強烈的違和感從她的心裏升起,重新打量裏面烏漆嘛黑的院落,她心中警鈴打響,恨不得輕輕抽自己一嘴巴,今日自己是吃錯了什麽藥,為何要獨自一人來到這麽偏僻的地方。
從她來到閩州的第一日,州府就曾經提到過這裏偏遠的治安非常一般,經常會發生燒殺搶劫之類的案件。
荀奕更是特意叮囑天黑之後千萬不能一人出門,要出門也得帶上幾個府兵和侍從。
越想越恐怖,她的發散性思維已經走完了好幾個劇情,在這些劇情裏,自己的下場只有一個字。
慘。
這時,許久不見的系統聲冒了出來吓了她一條。
【宿主,請勿繼續前進,請勿繼續前進,再次警告,請勿繼續前進】
淩琰:......
【你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講!!!!】
她在心裏吶喊,恨不得手撕了這個破系統的破嘴,再塞進煙花桶裏,wer一聲打上天。
【警告,警告,請盡快離開此地,請盡快離開此地】
這下,淩琰想也沒想,腳終于快了腦子一步,使勁向城中方向跑去。
可是,剛剛走了那麽多路,她的小腿酸痛,此時有些發麻,這一動作差點沒讓她原地栽個大跟頭。
她手撐着陳舊肮髒的土牆,以最快的速度往門口挪動。
終于看見了微弱的光亮,淩琰剛松一口氣,身後傳來了一陣陰恻恻的男聲。
“上鈎了,嘿嘿嘿。小伍,幹得漂亮。”
下一瞬間,她腳下一軟,劉伍舉着一個比他人還高的榔頭砸向她的腳後跟。
淩琰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腳腕處傳來的劇痛令她眉頭緊鎖,發出痛呼。
緊接着,一塊帕子緊緊捂上她的口鼻,淩琰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手邊的兩袋點心咕嚕咕嚕滾了出去。
荀府
“什麽?她不在私塾?”趙氏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剛回來的侍從面前。
侍從回道:“私塾的大門确确實實已經落鎖,小的沿路問過,淩小姐是向北邊走的,還在常去的店鋪買了三袋點心。可這漸漸入了冬,天黑的早,我們追查了一段路便完全失去了蹤跡。”
荀奕臉色一變,忙追問:“三袋?你确定她買的是三袋?”
“千真萬确。”
淩琰常去的那家鋪子與荀氏有些來往,她常去店內買點心。可荀氏上下并不愛吃甜食,她要買也只是買一袋自己解解饞。
那麽,她的身邊還有其他人!可是侍從并提及第二個人的存在,可見她并不是同行。
荀奕顧不上披上外袍,從侍衛手中取過長劍,疾步向外跑。
“備馬!”
城外的一間茅屋之內,伸手不見五指。淩琰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待了多久。
腳腕處傳來一陣陣刺痛讓她無法行動,此時她在心中悔恨。
自己與孩子接觸多了,竟然會忘記孩子才是最好的僞裝工具。
淩琰躺在一堆稻草之中,努力睜大眼睛想查看屋內的情況,但還是一片漆黑。
她的手腕腳腕被麻繩牢牢捆住,全然無法動彈。曬幹的稻草刺戳着她的皮膚,她努力扭動着企圖讓自己好受些。
當然無果。
忽然,透過泥土堆砌成的牆壁,外頭隐隐約約是有人在說話。
她豎起耳朵,閉上眼睛仔細分辨,試圖捕捉空氣中的每一個聲音。
“伍子你幹的不錯,這次的貨色絕對能賺票大的!”是劉伍的同夥。
緊接着,劉伍熟悉的聲音傳來,越聽,淩琰的心中越是拔涼。
“當然,不枉我這麽多日的僞裝,不過她似乎和另一個姓荀的來往頗深,對方來頭不小,咱們能行嗎?”
那個陰暗的男聲再次響起:“不行也得行,如果敗露了,直接殺了別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