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難免 他不是例外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難免 他不是例外。……

“言、言秋學姐?”碎嘴子難得結巴。

言秋微颔:“嗨。”

霍小凱難得腼腆地壓低腦袋, 尖下巴長長地抻出來,直戳自己的脖頸兒,一個标準的大拇指從胸前緩緩伸出。

言秋無法不被他逗笑, 目光流連在他的夏洛克式笑容上,卻是對喻明希說話:“琴給我吧,謝謝。”

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喻明希擡手就是一揚, 一把古琴的重量在他這也就輕薄如紙, 沒過腦就扔出去了。

可一把琴畢竟不是一張紙, 言秋慌忙去接, 琴也還是先後撞到了木制的椅背和扶手,沉悶的兩下, 言秋抱在手中了還感到琴身有嗡嗡的餘震。

她心疼壞了,騰地轉身回到前排自己的位置,趕緊打開琴包檢查。琴額一角出現了一個拇指甲蓋大小的印子,側着看能看出淺淺的坑痕。

陳春蕾扭頭就罵:“不知道輕點啊, 磕壞了怎麽辦?!”

喻明希沒立即作聲,盯着言秋的反應。她只蹙着眉來回輕撫那個新痕,好像能将它撫平似的, 他被陳春蕾罵了, 她也跟沒聽見似的。這人就是這樣,對于不重要的事情, 她通通可以無視。

心中的煩悶好似多了一絲酸氣。喻明希不知所以,也實在想不通, 眼見就是把舊琴, 有點年頭的劃痕都不少,怎麽就值得她這麽寶貝?寶貝到都沒心思瞪他一眼。

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一把破琴, 也不少這一摔,早該入土的東西,你還抱着當寶,有意思麽。”

“喻明希!”陳春蕾當即吼他。

言秋霍然轉頭,終于如他所願地看過來,只是那滿眼難以置信的驚詫,令他發現原來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見她眼中瞬間有了水光。眼圈、鼻尖和下巴通紅,濃妝也遮不住她的難過。

喻明希懊悔極了,立馬站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站起來要做什麽,只是無法再安然坐着。

但是言秋已經不再看他。

喻明希只能又盯着她的背影,明明那麽近,他卻覺得她好像再也不想看他了。

陳春蕾摸摸言秋的背,輕聲說:“沒事的,試試琴?琴沒事就好了。”

言秋沒有放大自己的情緒,緩和幾秒,點點頭,撥弦試音,指尖铮铮清鳴。

“沒事。”再開口時,言秋已經歸于平靜。

陳春蕾捏着嗓子撒嬌,跟言秋又對了一遍待會兒的演出流程,言秋對答如常。陳春蕾心底不禁對言秋更佩服了,瞧這自我調節能力!跟身後那坨黑影簡直雲泥之別。

想到這,陳春蕾轉頭惡聲惡氣:“能不能坐下,你站着很擋光,也擋後面的視線。”

喻明希像聽不見。

霍小凱夾着尾巴做人,不敢出聲。

這時,前方舞臺下,場控猛吹了下哨子:“演出人員到舞臺前集合一下,演出順序有調整!”

場上響起了稀稀拉拉的小聲抱怨,言秋和陳春蕾無語地對視一眼。言秋抱着琴站起身,兩人攏着裙擺一起斯文地挪出去。

從檢票開始,禮堂裏就跟開了泡泡機似的,咕咚咕咚一個又一個人竄出來,沿着過道嘟嚕嚕地漂流,逐漸把一個個空座位填滿。

當大家坐定,那座又高又大的黑影還在那杵着,就特別礙眼。

“什麽意思啊,老站着幹嘛?”

“誰知道啊……”

後兩排發出這特意沒收着音量的議論時,言秋剛走出過道,聞言,她下意識一停。

陳春蕾已經先走出去幾步。

一秒,兩秒,三秒。

言秋舉步跟上。

喻明希發現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停頓了會兒,再度吸氣時,他坐下了。

因為他知道,有人因為他,猶豫了三秒。

按照相關老師的指示意見,節目順序做了細微的調整,言秋她們提前了兩位,最新印好的節目表發到各演出隊伍手中。

“還熱乎呢。”陳春蕾拿節目表去蹭言秋手背。

言秋順勢接過來,湊近鼻尖嗅了嗅:“好聞。”

“啊!你也喜歡打印機的墨水味!”

陳春蕾又拿過去聞。兩個女孩腦袋向着腦袋,笑着低聲說話,不防從側邊席位竄出個人,直直撞上了言秋。

言秋感到左肩至胸前一涼,散發淡甜味的液體澆濕了她小半的上衣,一層乳白色附在紫紗上,髒污明顯。

“呀~抱歉哦,沒看到有人。”來人說着抱歉,眼睛直勾勾盯着言秋,手上輕晃着剪開口的牛奶盒,給她譏諷的嬌笑。

淩芊芝故意來找事兒,但這個節骨眼上言秋沒法反擊,都沒多看對方一眼,立刻就執行解決方案。

“班長,我去衛生間處理一下,琴你照看着。”言下之意是只管保證待會兒的演出,沒必要跟雜七雜八的人多費口舌,以免狀态再被影響。

陳春蕾知道輕重緩急,接過言秋的琴抱好回位置,只遠遠瞪淩芊芝一眼,心裏問候她祖宗十八代。問候完了還是生氣,開聊天軟件拉出體委的頭像跟他一頓輸出,發完第三段一百字,對方來了個:?

她也:?

一頭霧水,再看那人ID,陳春蕾瞳孔震驚,大罵卧槽?!

這哪是體委,分明是那個被她拒絕過的場控男。倆男的這麽默契,用了同一個頭像,是一個看起來酷酷的男人的頭的影子。

陳春蕾覺得一點也不酷。

場控男問:跟我說的?

陳春蕾心中略過無數個頓號。

怒氣沖沖的情緒消了,她有點不知道怎麽回複,腦子稍有回避,于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帶來淩芊芝這個瘟神的人不是喻明希麽,他怎麽沒點反應?她馬上回頭要用眼神滅殺他,結果發現人不見了。

霍小凱歪頭過去對上陳班長殺氣騰騰但問號重重的雙眼,眨巴眨巴小小眼睛:“跟着出去了。”

沒有主語,沒有賓語,但是懂的都懂。

陳班長認可地颔首。

幾分鐘後,言秋清理好之後返回,在外面碰到了正要進場的麥以莎和寧馨,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回來了,心情沒怎麽受影響的樣子,陳春蕾佩服+1,又望望她身後,沒人咧?

*

外頭天黑了,夜幕之下禮堂俨然一個伫立的發光盒子,明亮的暖光從內向外散發,暖場音樂在高高低低的調适後穩定在不轟鳴的響亮,吸引着不稀不密的人們流向這裏。

禮堂這邊沒有衛生間,要去洗手或是解決生理問題得去相鄰的科藝樓。兩座建築通過一段不長的廊道相連,廊道的末端就是科藝樓的衛生間,還算方便。

與禮堂的燈光通明不同,無所事事的科藝樓只有衛生間亮着燈,其餘地方都被暗色遮蓋起來了。

有尖細、薄涼的笑聲在暗處滋生。

“呀~拍得還挺清楚呢。”

“嗯嗯,新出的相機是好用啊……那芊芝,下次能不能借我帶出去玩?”

“還用問嗎,我們是好姐妹呀。”

“所以你有事情我一定幫嘛……看這小妖精以後還有沒有臉招搖過市。”

“哼,誰知道呢,萬一人家好學生也很騷呢哈哈。”

“哈哈……不過你要小心不要被別人發現是你發的哦。”

“當然啦,到時候我找個網吧發,誰會知道呢。好啦,你先回去,我另一張內存卡忘在教室了,我回去換了再來。”

“哇,還準備了另一張卡,好細心。”

“對啊,不然待會兒拍晚會的視頻,不得給別的同學看嗎,被發現了怎麽辦。”

“芊芝好聰明!那我先回去啦。”

科藝樓另一側的門離教學樓很近,兩人分別,淩芊芝借着手機的燈,向更深的暗走去。

光和人聲沸騰都只屬于一廊之隔的禮堂,那邊越熱鬧,就顯得這邊越寂靜,腳步的回聲也愈發明顯。淩芊芝莫名有點心慌慌的,加快腳步小跑起來,不過一分幾十秒的路程,再往前過一個拐角就是了,她已經看到校道路燈映進來的光了。

但她沒能過那個拐角,身後有一只手拉住她斜肩包的背帶,把她往後拖走!

她張嘴就要尖叫,卻被預判了似的,背包掉了個頭,捂住了她的臉、嘴巴。等臉上沒東西了,淩芊芝終于停住了,也看清了“綁架”她的人。

那麽帥的一張臉。她卻手腳發軟,摔坐在地上。她剛才吓蒙了,以為已經過了很久,原來喻明希只是繞去了科藝樓後門外。

這裏是中心湖邊上的一角,不屬于任何必經路線,又堆放了一些多餘的建材,地上都是零碎的砂石,連偷摸談戀愛的小情侶都嫌棄這裏的環境。

淩芊芝發現自己的相機不知什麽時候到了喻明希手上,他在查看裏頭的內容,臉奇怪地斜了個角度,下意識顧忌着什麽似的。

淩芊芝心虛,想把相機搶回來然後逃跑,但是……不敢。剛才被拖的過程中她毫無反抗的餘地,雙腳配合都不大跟得上,腳腕和腳跟這會兒都火辣辣的疼。眼前這個人的力量、手段都超出她認知地恐怖。

森冷的雙眼看過來,淩芊芝本能地一抖。

“東西我删了。”喻明希非常平靜地說着,并把相機屏幕轉向她,向她展示空無一物的相冊,“你和你的朋友也不想被曝光吧?”

故意設計偷拍女同學在廁所脫衣服這事,被追究起來确實麻煩……淩芊芝忍下氣,弱聲弱氣地說:“删都删了,還我呗。”

喻明希輕輕笑了笑,将相機遞過去。

淩芊芝一喜,伸手去接,心想什麽惡霸傳言啊也沒有那麽誇張啊。

然而她還沒碰到相機,就見眼前那只手猛地一甩,爸爸給她新買的最新款手持攝像機碎在了砂礫混合的地上。

淩芊芝終于可以爆出一聲尖叫,同時間,禮堂內傳出主持人清亮高昂的說話聲,演出要開始了。

她震驚地瞪向那個惡人,他臉上甚至還保持着冷淡而妖冶的笑意。

“拿發票來,我把錢給你。”喻明希手抄進兜裏,把地上的碎件一個一個踢進湖裏,“至于言秋,你再找她麻煩,下回碎的會是什麽,我就不能保證了。”

*

言秋的節目排得比較靠前,喻明希回到的時候,她們已經去後臺等候。

霍小凱問他怎麽這麽久才回來:“你不是去給學姐道歉的嗎?”

“沒有。”

“這都不道?!”霍小凱驚訝。

“要你教我做事?”

“……對,不用道,千萬不要道。”

“閉嘴。”

話痨子霍小凱的閉嘴也僅持續了一小會兒,很快他又積極地拿着從言秋那薅來的節目單給他哥說明進度,要不就從聲臺行表全方位點評演員的演出水平,當然重點總會是“哇這個小姐姐漂亮”、“那個男的也太一般了”。

喻明希罕見地、無聲容忍了聒噪,等到了言秋的出場。

上一個節目結束,幕布拉上,燈光暗下。搬運道具的聲響窸窸窣窣,等靜下來了,臺上燈光也再度亮起。

幕布還未拉開,女聲婉轉的吟唱先逸了出來,缥缈的美感讓場下觀衆都起了雞皮疙瘩。簾幕緩緩向兩旁撤去,臺上出現一坐一立兩道曼妙身影。撫琴人雙手一動,便有清越悠揚的曲聲流出。聞之猶如撫過一泓泉水,或置身雲霧之間。

唱詞頓挫又蒼涼,琴音空靈而綿長。

近6分鐘的表演,碎嘴如霍小凱都沉醉得整場無言,最後兩位演出者手拉手鞠躬謝幕了,觀衆們才如夢方醒,大力鼓掌。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隔得這麽遠,喻明希才能明目張膽地看她。

說起來有些丢人,剛才他一直沒敢直視她,因為……她這麽好看,比最昂貴的珠寶更流光溢彩。

人遇到心儀之人,難免傻缺,難免膽怯。

他不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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