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囚禁

第30章  囚禁

親眼見着時柔跳下懸崖, 時錦險些當場瘋掉,她下意識就跟着要下去,被吓得魂飛魄散地族長死死抓住也要掙紮, 最終實在無法,将她打暈了。

等時錦醒來時, 一切都平靜得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她攥着柔軟的被子, 大汗淋漓,呼吸困難,滿頭滿臉都濕透了,臉上也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夢中的窒息和痛感還未散去, 她艱難地想爬起來, 守在床邊的晨星就趕忙按住她, 柔聲道:“姑娘這是驚着了?做了不好的噩夢嗎?”

時錦被她一碰就哆嗦了下, 空洞的眼神一點點落在她臉上,緩慢聚焦,她終于徹底驚醒, 嗓音沙啞,顫抖着問:“我姐姐呢?”

晨星的手一頓, 輕輕握緊了些, 眼神躲閃, 勉強笑道:“姑娘剛醒來, 何必急于一時,我去叫人伺候您洗漱。”

時錦一把拽住她, 盯住她的眼睛:“我不, 我現在就要。”

時錦的認知裏幾乎沒有“被拒絕”這三個字,無論什麽要求, 只要她想,就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就連在各個族群中說一不二的族長,面對她也只有無奈妥協的份。

晨星是不敢拖得她真鬧起來的,尤其是此事涉及時柔,什麽情分都不管用,時錦必然再發一次瘋,尋死覓活起來誰都遭不住,何況當日族長帶她回來時并沒有下其他指令。

她猶豫了下,緩緩蹲下去,輕聲道:“您聽我說……不要激動,族長已經将大人帶回來了,您,您還能見她最後一面……”

後面是什麽時錦已經聽不清了。

她的大腦‘嗡’地一聲,像是有什麽炸開,太陽穴突突地跳,随着每一次躁動、升溫,從額頭到臉頰的一大片肌膚都已經滾燙發麻,窒息感翻湧而上,逼得她想要尖叫出聲。

然而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了,喉嚨裏像紮了一把鋒銳的刀,疼得她眼淚直流。

晨星看着她的表情就下意識跪了下來,流着淚去抓她的手,也是遲遲不敢言。

良久,時錦才像重新活過一次般,輕聲道:“……帶我去見見她。”

晨星尚有些猶豫,時錦就已經冷道:“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死給你看。”

這招百試百靈,她一有不順就會以死相逼,已經快成了習慣。晨星不敢怠慢,拿起手帕擦拭她額頭的汗:“我去叫人給您拿件新衣裳……”

“不必了,”時錦用力一支身子站起來,表情恹恹:“折騰什麽,還不夠心煩的麽。”

晨星不敢多話,拿起舊衣就要給她披上,時錦揮開她的手,轉身走出去:“帶路。”

時柔的屍身只停在錦鯉族的祠堂偏院,除了從外院到內院都設了足夠多的侍從外,沒有任何特殊待遇。時錦渾身狼狽地闖進來,卻也沒人敢攔,甚至沒人敢擡頭看她一眼。

她從來沒有這般狼狽過,一身衣服都淩亂潮濕的,帶着被揉出來的亂褶,發髻散亂,眼睛通紅,臉頰上還有亂七八糟的印子,整個人都像是淋過一場暴雨,狼狽可憐。

族長就在小院子裏坐着,時錦一進門,他就毫不意外道:“阿錦,來送你姐姐嗎?”

他坐在石桌前,看上去有些頹然。時錦的目光落在他銀白的發上,有些恍惚。

族長什麽時候這樣蒼老了?

“族長爺爺,”時錦回過神,一出口就是哽咽:“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會這樣?”

族長輕輕撚起胡須,垂眸,表情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他說:“阿錦,你是我們的希望。”

時錦懵了一下:“什麽?”

族長道:“你是錦鯉族,乃至整個妖族的希望,我知道你難過,但是,不可以因為悲傷就失了分寸。”

時錦差點抓狂得想發瘋:“族長爺爺!我們現在不是讨論這個的時候!我想知道,姐姐到底為什麽殺了旭陽!他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族長一拍石桌,厲聲道:“那又如何!你知道了就能改變事實嗎?何況時柔本來就是……本來就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時錦覺得他才不可理喻:“事實和真相并不沖突,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你不要遇到沒理的事就說別人是瘋子,原因是什麽你卻只字不提!”

族長沉默了一會,才冷聲道:“是旭陽對不起你,這件事到此為止。我會給你重新挑選一位夫婿,你只等出嫁就好。”

“???”

時錦當場就懵了,她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什麽……出嫁?”

族長道:“旭陽被殺,但你不能不嫁。我已經為你重新挑選了未婚夫,他雖然比不得旭陽純粹,但也是血統不錯的鳳尾錦鯉。聽話,去看一眼你姐姐送送她,她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的。”

時錦只覺得荒誕。

從小她的身邊就只有異性,都将她放在手心上捧着,但凡有哪個敢惹她不悅,回頭必少不得家長一頓教訓。小孩子藏不住事,她能感覺到夥伴都對她格外小心翼翼,甚至厭惡,也因此不樂意親近他們。

若不是時柔隔三差五的回來發現這個問題,大發雷霆,強行将她接走,她只怕還是不得不忍受這些別扭的夥伴。

旭陽是她回來後親自挑的,大了她幾十歲,已經不算得同齡夥伴,卻勝在性情溫柔,讓人如沐春風,能包容她所有的壞脾氣。時錦一直以為是自己的抗議有了效果,原來,族長只要她嫁出去就好?

“我不!”時錦炸了毛,“我說了我只願意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而且我姐姐才剛出事,就算她要我嫁我也不嫁!”

她嘴裏念着這段話,簡直要對“嫁”這個字生出生理性厭惡:“好了到此為止,我不願意,你非要我嫁我就死給你看。”

時錦輕車熟路地威脅過他,扭頭哼一聲就要繞過族長去他身後的屋子裏,卻聽族長平靜道:“死也由不得你。”

她一愣,不可置信地回頭,忽然感到肩膀一沉,手腕劇痛,時錦不可置信地左右看看将自己死死禁锢的侍從,怒斥道:“你們放肆!你信不信我殺了你們!摘掉你們的腦袋!找死啊!”

往常她這般撒野,侍從必然會吓得面色蒼白,下跪求饒——雖然時柔禁止她下令殺人,但這些年惹過她的人,無一例外會被族長處置。

然而此刻她的命令沒有任何作用,那兩個侍從一個看向了別處,一個垂下眼睛,似乎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時錦氣得奮力掙紮:“放肆!你們放肆!”

族長緩慢站起身,靜靜與時錦對視。

電光火石間,時錦意識到,她的權利從頭到尾都只來源于他人手中施舍的一點點邊角,現在,那個人不願意分給她了。

時錦仍是不信族長會如此狠心,一邊掙紮一邊嚷嚷:“快讓他們放開我!抽他們鞭子!他們弄疼我了!”

族長默默盯着她,一言不發。

時錦咬了咬牙,又難過又屈辱:“……你、你怎麽不說話啊?你信不信我回去就吊死自己!我不活了,你們都欺負我,我不如就這麽跟姐姐一塊死了算了……”

族長終于開口,他慢吞吞道:“阿錦,你是我們族中的瑰寶,最重要的寶物。”

“但寶物,如果不能使用,與廢品無異。”

……

時錦又一次從夢中驚醒。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耳邊叮當作響,是捆住她的鎖鏈碰撞發出的聲音。

她煩躁地閉上眼,屏蔽了這些讓人惱火的聲音。

不知道時柔怎麽樣了,有沒有得到妥善的安置?

時柔的真身是一棵柔弱的菟絲花,妖族死後七天屍體就會消失,露出本體;四十九天後,徹底消散。

所以過去了多少天呢?

時錦想掰着手指算算,但是一擡手就會看到手腕上的鐵鏈,想想糟心,就不算了。

照顧她的依舊只有一個晨星,只是院裏其他的侍從都離開了,她的待遇從頭到尾分毫不減,但婚禮是必須要舉行的。

時錦沒什麽大出息,已經有了服軟的意圖。她抱着被子,一邊側臉埋進枕頭裏,默默流淚。這些天,她已經快将眼淚流盡了。

只是流淚改變不了現狀,橫豎睡不着,時錦閉着眼用力咬了一口被子,猛地翻身坐起來,拔高聲音道:“晨星!”

側房立刻就有了動靜,晨星掀開簾子,從屏風後繞過來,快步走向她,蹲下來仰頭望着她的眼睛,柔聲道:“姑娘,是睡不着了嗎?”

時錦盯着她,話到嘴邊又糾結起來了。她輕輕咬唇,猶豫道:“我、我就答應吧,我答應成親了。但是,我想見見姐姐,再看看那個人是什麽樣。”

話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帶了一點撒嬌般的抱怨:“哪有強買強賣的道理……就不能讓我見見他嗎?好歹讓我挑一個喜歡的啊。”

晨星握住她的手仰着頭,神色抑制不住的複雜。

她低下頭去,不讓時錦看到自己古怪的表情,只輕聲說:“哎,您放心,明兒我就把話帶給族長。時候不早了,您快些睡吧。”

時錦乖乖點頭,低頭撥弄着手腕上的鐵鏈,小聲嘀咕:“好疼……硌得好難受……”

她攥着已經染上體溫的鐵鏈躺下,心中始終有些惴惴不安:

這樣的決定是對的嗎?未來會發生什麽呢?事情會順利嗎?

族長應該還是……還是疼愛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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