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下午施恒鴻待在書房,施臨卿也在裏面不知道跟他商讨着什麽,隋風只好躲回自己的客房看電視。

剛打開財經新聞頻道,朝越集團的大樓就迎面跳了出來,正接受采訪的那位西裝革履,一身的精英範兒,但不姓施。應該是朝越內部負責某個項目的管理層。

主持人一身職業裝,臉上的微笑更加職業,滔滔不絕地介紹着朝越的近期動向和股票走勢,以及對各個行業的影響——

朝越集團涉足的領域太多了,很多行業都會受到它每一個微小舉動的影響。即使有的行業表面看不到它在經營,那背後也會有它或投資、或收購、或控股的影子。

這也難怪。

施家的財富是逐代累積的,但時代風口一直在變化,每一代人也有自己偏好的領域,所以他們并沒有在某一個行業占據壟斷性的霸主位置,而是不斷拓寬經營範圍。

這大概也是出于“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考慮。

比如施恒鴻掌權時,朝越在金融界和酒店業混得風生水起,但他退下來把位置交給施臨卿之後,朝越集團就又将目光轉向了生物科技和醫療行業。

而在此之前,朝越甚至是以船舶業和遠洋貿易起家的。

主持人身後的屏幕播放着介紹朝越集團概況的資料片,施臨卿的照片夾在其中一閃而過,停留的時間甚至連兩秒都不到,可隋風眼尖地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那應該是施臨卿好幾年前的照片,不止容貌更年輕一些,就連氣場跟現在比起來也判若兩人。

他眉眼含笑地望向鏡頭,比起那些商業精英的公式化笑容,多了幾分朝氣和張揚。

隋風上網搜了一下,施臨卿流出的照片不少,但大多集中在那場意外之前。

彼時的他臉上總是帶着三分笑意,無論出席什麽場合,周身的氣度都是矜貴且從容的。

其中有一張照片明顯是抓拍下來的,鏡頭對焦都沒對準,但卻清楚地抓拍到了他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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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券在握的自信,勢在必得的野心,還有不慌不忙的松弛感,同時出現在那張俊美的臉上。

跟在他身邊的下屬卻都眉頭緊鎖,一臉嚴肅,手上拿着厚厚的資料,看起來正在籌備應對一場硬仗。

能讓朝越的人都生出緊張情緒的場合,肯定很難搞定,甚至可能還有極高的風險。

但施臨卿微微揚起下巴,像一位初臨戰場的少年将軍,無畏也無懼,滿腔熱血,一身傲氣。

隋風看着那張照片,微微有些出神。

原來施臨卿也不是生來就是現在這樣,活像個危險人物似的。

他也曾經年輕過,初出茅廬,意氣風發,被衆人交口稱贊,被家族寄予厚望。

他也曾溫和友善,平易近人,甚至還會讓合作方的小孩子坐在他肩膀上拍照。

那時候的施臨卿應該沒有想到,他有一天會變成這副模樣,把自己隔絕在世界之外,冷眼看着衆人對他投來畏懼中隐藏着輕蔑的目光。

就像十四歲之前的隋風,從來沒有想過,疼愛他的父母會突然離開他,幸福的小家支離破碎,從此以後他的生活就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但這沒什麽可同病相憐的,畢竟他們兩個的處境完全不同。

隋風收起這略顯矯情的心思,卻莫名被激發了搞事業的鬥志,于是打開手機郵箱緊急處理了幾封郵件。

他的郵箱裏有中英法三種語言的郵件。

法語雖然是他母親的母語,他也掌握得不錯,但他畢竟不是在這個語言環境中長大的,平時也不大能用得到,所以讀起來還是比其他兩個語種更費力氣些。

他正努力在腦內翻譯,只聽“嘭!”地一聲,樓下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隋風猛地一震,險些以為發生了什麽爆炸事故。

他踱到窗邊,遠遠看見一輛超跑歪歪扭扭地停在路邊,只是距離門口那棵大樹……是不是太近了點兒?

應該是有人開着跑車撞上了樹。

宅子裏陸陸續續地有人跑出去,圍住那輛車,又把車主從車上扶了下來。

隋風看不清那人的臉,但看身形,看看那輛跑車,再看看周圍這群人殷勤的态度,心中隐約浮現出一個猜測來——

施家二公子,施臨卿同父異母的弟弟,施擎。

很快,他就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因為不僅施恒鴻被驚動得親自出來查看情況,就連輪椅上的施臨卿也被人推了出來。

跟緊張上前的施恒鴻不同,施臨卿遠遠地觀望着,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不太像挂念弟弟的兄長,反而更像趕來圍觀交通肇事現場的吃瓜群衆。

隋風腦子裏剛冒出這個念頭,自己就先為這精妙的比喻笑出了聲。

幾乎是同一時間,施臨卿似有所覺,猛地一擡頭,直直朝他所在的窗邊望了過來。

隋風心裏一緊,連忙把自己揚起來的嘴角壓了下去,仿佛惡作劇被當場抓包的小屁孩兒,下意識想掩藏自己的罪行。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這麽遠,施臨卿最多只能看見他站在這兒圍觀,怎麽會看得清他臉上是什麽表情。

想通這一點之後,隋風瞬間又大膽了起來,甚至還沖施臨卿擺了個鬼臉。

施臨卿明明應該是看不見的,可不知為什麽,他竟然始終沒有移開目光,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隋風所在的方向。

隋風被他瞅得有點心裏發毛,一個閃身離開了窗邊,順手還把窗簾也拉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房門驟然被敲響了。

隋風心裏犯嘀咕,施臨卿剛剛不會真的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吧?

難道是這個男人有着超乎常人的視力?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少年天才,一切皆有可能。

那也不至于因為一個鬼臉就找上門來算賬吧!

多小氣啊。

隋風磨磨蹭蹭打開房門,做好了裝傻充愣應對一切的準備,卻迎面撞上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隋先生,您好。”

“我是施臨卿先生的助理。”

“施先生讓我來轉告您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很快就啓程回槐城。”

隋風一愣。

“施先生他……換助理了?”

這麽快?難道跟他從槐城一起來的那位助理先生,也跟那個姑娘一起被解雇了?

不愧是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資本家!

這位新的助理先生一臉“你說什麽呢”的詫異,但還是敬業地挂着燦爛的微笑:“施先生一共有四名助理,兩位秘書。”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這其中還不包括公司為他配備的那幾位,專職協助他處理公司事務的助手。”

也就是說,公司的助手是只處理公務,但這四個助理和兩個秘書,是只圍着他一個人轉,為他一個人服務,着重處理私人事務的。

隋風:“……”

助理看他一臉恍惚,善意地額外解釋道:“跟你們一起來這兒的那位,确認你們安全抵達之後就坐最近一趟航班返回槐城了,所以現在是我來接班。”

這話說的,好像他們是輪流交接值班的保安似的。

但仔細一想,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施臨卿之所以需要這麽多助理,除了家大業大事務繁多之外,大概還是因為他行動不方便,無論去哪裏都得有人陪着。

所以這些助理除了日常事務,最重要的任務還是保證施臨卿的安全和行動,聽起來和保镖也差不了多少了。

隋風沒有什麽可收拾的,除了因為準備在這裏借宿幾晚而帶着的睡衣和換洗衣物,再就是一點個人用品,一個雙肩包就塞下了。

他關上門,用三十秒整理了一下床鋪,再用三秒鐘背上包,在助理稍顯驚訝的目光中打開房門:“走吧。”

隋風跟着助理下了樓,施恒鴻臉色不善地坐在沙發上,看見隋風背着書包下來也不挽留,只是随口道:“下次再來玩。”

隋風點了點頭,禮貌地小聲道:“施伯父再見。”

這跟他們之前規劃好的行程不一樣,施臨卿突然提前了返程的時間,本身就是一件挺蹊跷的事情。

但是隋風什麽也沒問,二話不說就跟着助理上了車,一副沒有主見且盲目服從的模樣。

施臨卿看他抱着包,端端正正地坐好,目不斜視盯着前排的座椅靠背,完全沒有來探他口風的意思,頓時納悶道:“你一點都不好奇,剛剛發生了什麽?”

好奇心畢竟是人類的天性,說一點都不好奇,那必然是謊言。

隋風眨眨眼睛,坦誠道:“好奇啊。”

施臨卿循循善誘:“有問題就開口問。”

“……那剛剛發生了什麽?”

這語氣,倒像是施臨卿迫不及待想跟他解釋,他勉為其難給對方一個展示機會似的。

施臨卿本就不甚明朗的心情更加烏雲密布,斥道:“哪來那麽多問題,坐好。”

隋風敢怒不敢言,但最後還是沒憋下這口氣,擺事實講道理:“明明是你讓我有問題就開口問的。”

這争辯聽起來很沒底氣,更像是弱者面對強權壓迫時所做出的無謂的反抗,但畢竟也是隋風第一次在施臨卿面前表現出“不順從”的态度來。

施臨卿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本雜志來,輕輕拍在他臉上,力道不重,侮辱性卻極強:“我現在讓你別有問題。”

雜志慢慢滑下來,隋風不可置信地瞪向他,受氣的小鹌鹑頓時變成了鬥志昂揚的小公雞,滿臉寫着“是可忍孰不可忍”和“我要起義了!”

施臨卿接收到他自以為惡狠狠,實則毫無威懾力的敵視目光,在心裏堵了一下午的那口郁氣,卻莫名其妙地就這樣平靜地散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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