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吳縣
吳縣
但李姿意打開時間選項,卻發現只有一個大概的時間區間,只能按年號選擇。
比如:“寶定”“明順”之類。
依照這個世界的規矩,五百年換一個年號。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正值‘寶定’下旬,經歷了‘明順’之後,在‘尋泮’中旬身死,一共活了九百幾十年,死了三百年餘年,到了現在的‘天澤’上旬,才活過來。
她想查自己死時的事,就只能在時間選擇中選‘尋泮’。可尋泮一共有五百年。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俱體傳輸到哪一年。
她向系統要求:“提高時間精确度。”
系統在短暫的安靜之後回複:“已向用戶提供現在為止最精确的時間維度。請在前三次使用完成後,再進行體驗反饋。”
李姿意也無可奈何。看來一開始還是她想得太樂觀了。
選定了時間按下确定鍵之後,彈出來一個提示:傳輸将在3秒後開始。整個游覽最短持續十分鐘,最長持續十二個小時,登出程序可語音喚醒。在游覽過程中,本法寶處在全負荷傳輸運轉狀态,除用戶請求登出之外,本系統将無法對用戶其它口令進行響應。請勿輕率行事,注意自我保護,謹防意外事故。
然後在短暫的:滴……滴……滴
三聲後,李姿意突然感覺身上一輕,像是被微風吹拂,但随後身上又一重。
等她再睜開眼睛,已經不在太虛山聽雪樓院中廂房,而是在一個破落的院子裏面。有個青年正與她面面相觑,見她呆呆的,追問:“你要不要緊?”
我要緊嗎?她捂了捂額頭,大概是因為傳輸的關系,有點類似于偏頭痛的感覺。身體能自由活動,她嘗試了一下,說話也沒有問題。這身體是個女孩,可能十多歲。穿的是綢布衣裳。手指細嫩,看來是個沒幹過活的大小姐。
“今年是哪一年?”李姿意問。
青年怔怔看着她。
“我問你今年是哪一年!”
“尋泮十年。”
“尋泮十年?”李姿意算了算,她和游青青是在‘明順’末年的時候相識的,那時候游青青還是個沒入道的小家夥,而她死于‘尋泮’二百零一年。兩個人相識三百多年後事發,如果說游青青對她的早有異心,其實也很難确定是哪一年發生的事。時間上,當然是離游青青做證的時間越近,就越好查。這個時間太遠,不适合。
她注意了一下視線左上角的位子,有一個不停在跳動的時間,提醒着她到達這裏已經一分鐘了。如果要登出重新嘗試,也還需要呆夠十分鐘才行。
她看了看手心,小女孩的手心裏看不到種子,閉眼體悟了一下,這孩子自己根骨不錯,主骨寬厚,分枝多而相互融貫,遍布全身,是個不錯的修道之材。
然後她試着喚醒系統,果然就像系統所說的那樣,沒有得到任何反饋。她無法召出界面,也無法與其有任何互動。
随後她給了青年一耳光,又跑出院門。這整個過程,所有行動都沒有受到任何阻礙。所以也證實了,只要沒有‘固定事件’,她的行為确實是自由的。至于固定事情中自己是不是會如系統所說的言行不由己,現在暫時還無法求證。
現在這樣也實在是個好消息了。因為這意味着,只要她能去到正确的年份,不摻和在主要事件中,獨自去調查當年的真相并不再是不可能發生的。
這叫她心情好了很多。
還興沖沖地在街上亂走了一會兒。
這個地方聽口音應該是在黔河附近,她問路邊擺攤的阿婆:“這是哪裏?”
阿婆有點聽不懂她的官話,但立刻作揖,含糊地說着什麽,大概是在喊她仙家,還抓了一把菜要送給她。街上的路人也都興沖沖地停下步子,圍起來看熱鬧。
這世界太大太雜,哪怕同一個大城四周的小鎮,也有自己的方言,但因向道的人多,又大多推舉太虛山為尊,所以慢慢的,太虛山人的口音便被尊為官話了。這些小地方的人,雖然不會說官話,也聽不太懂,但也都知道講這種話的,多是修道的人,就是看着再邋遢說不好是從哪裏歷練歸來,所以也不敢怠慢。
只是大家都叽叽咕咕,她也聽不大懂。
但身後有個聲音傳來,回答了她的話:“這是吳縣。”說的是官話。
吳縣?看着是個小地方,她也确定沒有來過,但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在哪裏聽過。
她回頭看,回答她的是那個青年。他臉有半邊紅了,是被她先前打的。
雖然知道他也不過是歷史洪流中一個的路人,但還是有些尴尬:“不好意思。這位公子。我剛才看到你臉上有蚊子。”
對方看着她,許久也不說話。
她被盯得全身不自在,幹巴巴地笑:“我也是為你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麽能給畜生為食。你也不用謝我。只是舉手之勞。”
對方開口問:“那蚊子呢?”
李姿意裝摸作樣四處望:“掉在哪裏了吧?要不我去幫公子找找……”
對方看着她,輕聲說:“我不是什麽公子,是你師父。你不認得我嗎?”
空氣瞬間凝固。
李姿意無法感應到他有修為,就只以為他是個尋常路人,便不大當一回事。但現在才想起來,自己感應不到,是因為自己沒有修為是個普通人,沒有本事感應什麽了。
頓時起了一身白毛汗,好在她一向臉皮厚,立刻大叫:“啊,師父,徒兒好痛。”捂着頭就一倒。只想着,別讓對方以為她是什麽邪祟,一掌把她給打死了,能裝昏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反正一會兒就能走了。
青年眼急手快,在她摔倒在地之前一下便伸手接住她,抱起來轉身往她跑出來的破屋子去。卻不知道為什麽,路上突然哧地笑了一聲,似喜似悲:“你這個皮猴兒。現在連師父都敢打。”
李姿意偷偷眼睛睜開一條縫,發現他這個人看着五官平平無奇,但一笑,便使人如春風拂面,整個人都鮮活起來。要拿徐無量和他比,也不能比。看他被徒弟打了一巴掌還能笑得出來,想必是個徒兒奴。
她就納悶了:“師父,你不生氣啊?”
青年聲音也輕快:“你即沒事,師父哪還顧得上生氣。心裏只有歡喜。別怕,前因後果師父今次已經明白了,并且還得了個好東西。能保得下你來。”步子大而急。
但等青年把人抱回去,還沒站定把袖裏的東西拿出來,懷裏的人卻容易清醒過來,迷迷糊糊地問:“恩公,我這是怎麽了?”
青年腳步頓下,臉上的笑容猛然消散,将手上的人放下來,拂拂大袖只淡淡說:“你剛才昏過去了。”便不再多說,拿出了袖中一個鎖魂囊,怔怔地盯着出神。
李姿意傳輸回去,摸摸身上,手腳都在,她做了個深呼吸,在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将時間仍定在尋泮年間,想開始第二次傳輸。
但所有時間卻是灰色的,不可以再選擇。
系統提示:“5D傳輸系統已收集用戶完整數據,正在自檢更新中。請稍後……”
李姿意無奈,這東西還真的有自我完善功能。也不知道孔不知怎麽想出來這麽個東西的。一屁股坐下撐着頭等着。
過了約一分多鐘,系統才又重新上線:“系統數據更新已完成。為了升級數據通道的精确度,用戶需在前三次傳輸中,選擇本世界中不同的時間段進行數據收集。現已完成一次,剩餘兩次。”
李姿意再打開‘5D世界任你行’的時間選項,就看到果然‘尋泮’這個時間段後面雖然标注着推薦,但已暗灰無法使用,另外還亮着的年份,被标注了推薦字樣的是‘寶定’和‘逐鹿’這兩個。
去‘寶定’她還能理解,那是她剛到這世界來的年份,而‘尋泮’是她死的那一年,這說明系統是以她的幾個關鍵時間為節點。
但‘逐鹿’是怎麽回事?
算起來,‘寶定’之前的年份是‘大歸’,‘大歸’之前的年份是‘長平’,‘長平’之前才是逐鹿。每個年號管五百年,也就是說,‘逐鹿’是她來到這個世界起碼一千多年前了。
那麽遠古的數據要推薦收集來幹嘛?
但也沒辦法。她試了一下,除了推薦的,其它時間已經無法選擇。她先選擇了‘寶定’。
按下确定之後,又感受了那一陣風,她深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睛。
看着面前的青年,腦袋頓時冒出一萬個問號。怎麽的?這法寶已經爛了嗎?
“怎麽又是你?”她猛起身,不知道扯動了什麽傷口,痛得差點坐不起來,掙紮着四處看。還是那個破屋子沒錯。不解地盯着青年,青年也在盯着她。一副才哭過的樣子,她試了叫了一聲:“師父你哭什麽?”莫不是她剛才走了,把人吓着人?
站在塌前的那青年,眼睛通紅表情怔怔,看她的樣子,似乎是喜,大步地上來,緊緊抓住她的手,斥罵:“你這個皮猴兒!你要吓死師父!”實在悲極。
李姿意很不能适應這人對自己這般熱切,總覺得心虛,可時間還沒有到,只能眼睜睜見着青年跑前跑後地給她張羅藥。
她暗暗自探了一下,也不知道這女子受的是什麽傷,才這一會兒一會功夫,心丹就已經損毀,骨根也雜亂,雖然不能動,但講話還是講得,有一句沒一句地胡扯:“師父,你別慌呀。我命長着呢,別看我修道不濟,我給你打保票,別說我現在死不了,我再活個五十年,到了尋泮六十年,也還活蹦亂跳呢。”
但随後她就發現不對。而青年聽了她說的話,只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這明顯她是說錯了話。而且這屋子也不一樣了,上一次那麽破,頭上的屋檐也沒有破洞,屋角沒有蛛網,桌椅也是常有用人用的樣子,周整而幹淨。她面前的青年,身上穿的也不是剛才那件衣服。
而她低頭看看自己,這是一雙全是厚繭的雙手難道并不是同一個人?并且之前她雖然天份好卻是沒有入道的,現在這個身軀卻是入了修有心丹的。
這是怎麽回事?
她這一低頭看自己的手,便喉頭一甜,便生生嘔了自己一身的血。
青年撲過來,急道:“你別動!”忙渡靈氣給她。
可她嘴裏的血怎麽也止不住,她緊緊抓住了青年的手,心裏發慌慌,可千萬不能死啊,死在這裏太冤了。但左上角的時間走得太慢太慢,短短十分鐘,卻度秒如年。她想說一句:“我不想死”,但喉嚨也只是發出含糊的氣泡聲,難以辨別。
青年只緊緊抱着緊她,不停地說:“不要怕,小猴兒,師父會救你!”但他身上靈氣并不充足,李姿意能感覺到,輸入自己體力的靈氣時斷時續并且十分稀薄。看來他自己修為也不怎麽樣,也許是身上也有傷?
他傾盡了全力,也無法阻止懷中少女生命的流逝。因強行運功,他眼、鼻、口中的溢血滴落在少女臉上,皮膚瞬間枯槁,已然是顯露出了丹崩之兆。
李姿意想到孔不知也是這樣為自己,心中一酸。她已經看過了,這少女身體已經是無可挽回,再這樣強撐下去,兩個人都得死在這裏。于是緩了緩氣,積蓄些力量,到倒數完成的一瞬間,猛一揮手将對方輸送靈氣的手印打開。
青年不防,一口血嘔出來,沖過來還要繼續,顯然是不死在這裏不肯罷休。
李姿意更是于心不忍,她回想起過去,也多希望有人能知道孔不知道在做什麽,攔住他,叫他不要再繼續下去。哪怕是給一個虛假的希望,叫他自己也活下去,不要傷了自己。于是在傳輸回來的瞬間,她竭盡全力吐着血喊出了一句:“尋泮十年等我!你發誓!”
青年聽了這句,這才呆往停了下來。在李姿意不肯放棄的瞪目注視下點點頭:“我發誓。”
尋泮是哪一年他不知道,但他也知道,如果強續是什麽下場。現在有了希望,他就不能死在這裏了。
少女喊完,便力竭倒回塌上。
他呆一呆,踉跄着在昏昏沉沉掙紮不已的少女塌前,定定地坐下來閉上了眼睛。少女劇痛之中含糊地在哭着求救,一聲聲紮在他心上。
他只坐着,垂淚看着,輕聲說:“小猴兒,不要怕。師父到時候,一定在這裏等你。那時候,師父不會再像現在這樣沒用。你一定要回來。彼時師父連天上的星星都摘給你。我們說好了,你聽見了嗎?”直至少女沒了聲息,他才捶地痛哭起來,不過幾下,拳頭就血肉模糊也不管。
李姿意回到了原身,原本是坐着的,此時再也坐不住,一口血吐出來摔倒在地上,想捂一捂胸口也沒有力氣,全身巨痛不止,頭腦也痛得一片混亂,不知道現在是幾時,只下意識地知道自己要死了,掙紮着叫起來:“孔不知!我好痛。”可話一出口,只有細微的聲音。
大約是桌上的茶盞被掃落,摔碎的聲音引來的人。
她模糊聽到有人在叫。又有誰沖進來将她從地上抱了起來,那一動,痛得她同乎要昏厥,可頭腦也似乎清醒了一些,她不肯死。哪怕用盡力氣揪住抱着自己那人的袖子,也只是虛虛地搭着,只喃喃地說:“我不死!我不服!”
抱着她的人一僵,又快步去。
她一時昏沉,一時又清醒。一時以為自己死了,在地下埋着,一時又覺得自己活了,還能喘氣。斷斷續續地,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
……
“……這是內丹受惡噬咒毀壞才會有的傷……”
……
一時又有人說:“……她雖然沒有修為,不能用靈器,但或是與保命的聖器結了一體同命的血契,才會将這惡噬咒被吸收了許多。不然早就不成了。”
…………
許久,李姿意悠悠轉醒,照在眼皮上的光太亮,她不敢睜開,但身上到沒有多痛,并且感應了一下,手心那個種子似乎還長大了不少,以前只是一個圓圓的小豆子,現在長得約有一個指節那麽長,向着手腕的方向延伸,而在這根短短的根骨上,還長了許多細小的絨毛,向四周展開。
她又看了看靈氣儲備,不論是這個世界,還是傳輸過去的時間與空間,所有術法傷害都能被化解成為靈氣,她受得傷越重,身上得到的靈氣也就越多。所以靈氣儲備顯示才會還有百分之百。
然後她又查看了一下後臺的靈氣數據流,發現平常的時候,整個系統只是在維持種子的生機,只有在靈氣儲備滿了之後,才會把多出來的靈氣直接向種子灌輸,種子吸收得越多,長得也就越快。
換而言之,只要別人打不死她,她就能變得更強大。
可萬一沒挺住,也就當場全篇完結了。
系統叫她注意安全,真的不是說着玩的。
這時候,她聽到外面趙從二在說話:“她又沒有內丹,回來之前也沒有受惡噬咒的機會,怎麽有這種傷?再說,這咒術發作極快,不可能是在山外所受,但山上又有誰會對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下這種大咒?惡噬咒一千多年未曾出世,當年會這個咒的修士也死了,早就失傳。該是別的緣故。”
說完便是短暫的沉默,不多一會兒徐無量的聲音傳來:“她既然有聖器,那你就好好教教她,将來也未必入不得道。就算沒有大出息,勉強有些修為,也能學些自衛的術法。”
但他叮囑的人沒有出聲,許久開口時,那聲音顯然是并不贊同:“師兄曾教導我,凡事該當以大義為先,她身上煞氣如海是極兇之兆……”是霍東籬。
徐無量打斷他的話,語氣便嚴厲了很多:“她有煞氣,修行時自可化解。她又未行惡,豈能一殺了之!我是這麽教導你的嗎?”
霍東籬沒有再說話。
“我教你,該有仁心!”徐無量怒道:“……她心性純良……不會……墜魔!”咳得氣也端不上來。趙從二在一邊急得直叫:“師叔,就應下吧。”
霍東籬這才肯低頭。
李姿意微微松了口氣。
不多一會兒霍東籬便進來,身後沒有徐無量,想必是被扶回樓中去了。
他站在塌前,冷眼冷眉,只問她身上聖器的事。
她老老實實地說了,但瞞下了‘5D世界任你行’和‘根骨種子’這兩樣東西,反正種子之前霍東籬查探她的時候,也查不出來。‘5D任你行’這個東西就更別說。
并且這兩樣東西,給別人知道一件都不會輕易算了。
于是,便當是身上只有一個不知道什麽保人平安吸走了術法傷害,嘀咕着說:“我也不知道怎麽會有保命的東西,難不成是孔不知給我的嗎?他原說過,要保我一生平安,不再受人買賣,如今他一死,我還暗暗罵他沒有信用,卻原來是真的給了我一條後路。”
霍東籬皺眉說:“不只是保命,我查探到你身上有靈脈。”人身上的靈脈一向是通過根骨來流轉的。靈脈與根骨就像是血液與血管。但他試過了,李姿意身上沒有查看到根骨,卻有一小截包含了靈氣的靈脈凝而不散。雖然還非常的微小,但世上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
這也是為什麽,他重新燃起了殺李姿意的想法。
事出反常必有妖。
既然不能用常理來猜度,那李姿意就是非常危險的存在。一個跟變态的孔不知一起多年的少女,看上去越純真憨直就越讓他不安。
“你不可能不知道孔不知在做什麽。”他凝視着李姿意的眼睛。現在在她眼中,她就是那個,當孔不知殺那些修士殺得疲憊時,給他端上一盞熱茶的人。
因為在李姿意身上發現聖器之後,他又重查了當時的卷宗,這次更加地仔細,而所有的蛛絲馬跡都指向一個結論——阿李并非一無所知。
他也因為自己短暫地相信她可能并不是壞人,曾想過要放她一條生路,也一時心驚。是為什麽呢?大概因為她并沒有表現得好像是個至善之人,反而總是這樣那樣有些小別扭,卻正是這樣,叫人更覺得她鮮活,與普通人無異。
那麽,這樣一個少女,當時看着那些人慘死,也是這一張無害的表情嗎?
那些修士們可有向她求救?她又是怎麽一臉忠懇地站在那裏,幫着孔不知給他們最重的致命一擊?
要挖出完整的心丹不只是件精細活,還得剖開人,是個令人惡心的血腥活。孔不知一個人,做不來。他買來一個沒有出路的女婢,給以其妻子的身份,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不會叛逃的同盟。她沒處可去,也舍不得走,因為世上再從沒一個人像孔不知那樣對她好。
畢竟他查過阿李,她被賣時年紀還小,但一次次轉手,卻從沒有受過做侍女的訓導,想也知道那些人買賣她是做什麽用的。孔不知挑她,想來也是因為這個。
最凄慘的人生,哪怕只感到一點點暖,也會死死抱住,以命相酬。孔不知最後給她保命的聖器,也算還有一絲人性。
“孔不知沒有鐘情于你,他做那麽多,我猜測是想救活他真正在意的那個人。但最後他身死,并沒有成功。若你認罪,并讓我将聖器剝離,我就不殺你。畢竟你也只是一個受害者。以後你呆在牢山,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被人買賣。牢山供你終老。”霍東籬輕聲說,甚至有些憐憫。他雖然是在太虛山長大,從來沒有吃過人間的苦,但他去牢山之後見得太多。
許多人,即是兇手也是可憐人。
李姿意聽着他說的這些話,久久不動,最後只說:“阿李是要得道登仙的。”這是阿李應得的。
看自己走一次登仙道,則是孔不知應得的。
要贖罪的只有她。只有她自己。
霍東籬看着她無意識地撫弄着右手的小指頭。
那裏正是煞氣蓬勃激湧之處。此時它稍稍安詳,似乎受了安撫,原本洶湧的波瀾變得緩和而平穩,像一片壯闊的湖水。
而李姿意說的話,是霍東籬聽過最大的笑話,犯下了這樣罪行的人,還想要得道登仙?
當年寶玲珑只是有一點心意不平,就差一點被雷劈得魂飛魄散。他想都想得道阿李這樣的人就算修為夠了走上去,得受多少道雷。她阿李可沒有一個太虛山帝尊去舍命相保。
這時候外面有弟子匆匆來報:“杜師兄來了。”
霍東籬轉身出去,李姿意微微松了口氣,便聽到外面說:“………吳縣發現一處舊宅……孔不知………”
李姿意聽着猛然想起來,為什麽當時聽到吳縣兩個字聞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