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虛
太虛
徐無量傷在心脈附近,又因為之前斬斷【春夜月花夢】而強行用了靈力,導致心丹磅礴不穩有崩壞之兆。兩兩相加更是兇險,以霍東籬之力也只能稍做處理之後,便得立刻帶他返回太虛去找帝尊救治。
一行人急匆匆下樓去,才發現外面的人一片混亂。
客棧的住客正在收拾行囊準備離開,店小二也收拾出一個大包裹。老板娘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不解:“怎麽說要走就走。”
小二卻急得很:“我家裏還有人等我呢。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魔怔了似的。”他心中厭惡做行商夥計颠沛的生活,喜歡這鎮子的安寧,但外面到底還有別的人、事令他不舍,這些人和事也就是他以前願意做行商夥計的理由。
春夜月花夢壓抑了那些情感,只放大了他的厭煩,但如今春夜月花夢不在了,對親人、友人的思念與不舍便蓬勃而出,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停留。
街上也到處都亂哄哄的,有人要走,有人強留,女人們拽緊了不放,孩子們也在哭喊。
趙從二說:“這還只是第一批。”
武方請罪不止。
霍東籬只說:“你暫在此處,別叫這裏再鬧出事來。之後主管屬地的門人來了,自會有安排。杜來成和路世傑你們兩個,在這裏收完了必過完後,便回牢山,依例将此事前因後果登錄在冊,并将罪魁禍首封存。”
三個人連忙稱是。各自縱劍而去。
霍東籬随後召劍而出,帶着徐無量上劍身去。李姿意立刻也跟上去,緊緊抓住他的腰帶。他雖然皺眉,但并沒有将她趕下來。操劍與趙從二一前一後向太虛山急馳。
禦劍和飛鶴又不同,禦劍速度快到驚人,不過一睜眼一閉眼,便身在別處。普通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得到的路程,不過短短片刻就結束。但禦劍普通人也更加難以承受,要不是之前霍東籬在李姿意身上置了大方寸旗,李姿意估計自己已經在用飛鶴的時候就崩體而亡了。
但此番再看到太虛山,李姿意還是有些恍惚。
太虛是衆山之首,其高不知幾許,到一定的高度便不可用術法、不能調用靈力,于是太虛門徒也從來沒有走上過最高的山峰。太虛山太師祖曾有意将鑒天司與牢山設立在太虛山上,但後因故未能如願。
以前李姿意常跑來找徐無量,那時候春風得意,可現在物是人非。
幾個人落下之後,霍東籬便匆匆帶着徐無量往懸風殿去。那是太虛山帝尊住所。
李姿意一路跟着跑。
一行人才到外殿,便有得了信的弟子出來接人,只叫趙從二和李姿意都先在外頭候着,簇擁抱着徐無量的霍東籬匆匆往內去。
趙從二看着一路淅淅瀝瀝的血污,表情酸楚。但雖然李姿意就在面前,他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最後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李姿意也不想搭理他,只問:“你說幽府之門案鐵證如山,卻不知道是怎麽個鐵證如山法?”
她那時候一直被關在牢山,除了提審的時候被帶出來,再沒有見過天日。最後大審之時,她被帶去後,徐無量上來就是一劍,她即恨又怒借機潛逃後死在無妄澤,也根本沒有聽到個案件完整始末。只是在前審的時候,隐約知道靈寶山尊上最是鐵口,再外加一個游青青。
其它人不過是附和罷了。
趙從二想到那個時候,便微微嘆氣,只問她:“幽府之門觸之如烙鐵,如果不是姑奶奶做的,那姑奶奶手心哪來的門上花紋的烙印呢?”
“說不定我關門的時候烙的呢!”李姿意冷笑:“這也能做為證據?”
“只是這一樣,當然不能是證據,可最要緊的事,姑奶奶是異世之人。姑奶奶不只跟我師父說過這件事,還跟游青青提過的。您知道,那幽府之門怎麽開的嗎?”他看向李姿意:“師父再三求證過,那是以異世之血祭而開。但孔不知手上沒有傷。”
李姿意呆住。
異世之血?即不會是孔不知,也不是她,那還有誰?
“那他也該追查游青青。”游青青是釘死她罪狀的人,那一定是有原因的,總不至于是無緣無故發了瘋死活要置她于死地吧。
游青青一定是在幫誰。
“師父自然想得到,在大審之前,前去向游青青問詢案情,卻發現她已經死了,且死狀凄慘。她師門伽河尊上震怒說是師父為包庇姑奶奶下了毒手,賊喊捉賊。帝尊都驚動了。因師父只身前往,未帶他人同行,是以有違太虛紀法,還生受了五十雷鞭。”
游青青早就死了?
李姿意一時無話。游青青一死,也就意味着一切線索都斷了。伽河就算還有門人,這也都是三百年前的舊事,想查到什麽難于上青天。
趙從二也微微嘆氣。見她嘴解還有血跡,這才想起她被徐無量護體靈氣所傷,連忙問她:“你被師父護體靈力所傷,要緊嗎?”
李姿意自己都忘記了,一開始被崩飛确實是瞬間巨痛的,但之後卻似乎慢慢地好些了,此時趙從二一提才想起來,連忙摸了摸胸口、身上各處,但除了隐隐約約有點痛之外,已經再沒有別的。照說徐無量就算病重,護體真氣也是比一般的小修士要磅礴不少,她當場沒死已經是意外,現在竟然又沒事?
趙從二也是茫然:“師父病重致此嗎?”連一個普通人都崩不死?一時神色很是感傷,勸了一句:“姑奶奶,就算了吧。師父實在受不住。以前麽,因種種事端,你們兩人沒能在一起。如今什麽事都過去了,中間再沒有別的事攔着,這又是何……”
正說着一個聲音打斷了他:“趙從二。”
李姿意沒有回頭,但聽着這嬌滴滴的聲音也知道是誰來了。太虛上下除了寶玲珑之外,沒有別的女弟子。
“大師伯。”趙從二連忙上去見禮。
“聽說無量帶着傷回來了?”說着寶玲珑說着便氣惱:“他好不容易休養得好一些,為了一個孔不知,又鬧成這樣。”急匆匆便向內殿去。
李姿意只垂眸看着自己跟前那塊玉石地磚,一抹白色裙角從她視線邊沿過去,但頓一頓又停下來,轉身向她的方向。“這是?”
趙從二連忙說:“這是孔不知的遺孀。”
寶玲珑嘆氣:“聽說孔不知死了?”
趙從二說:“是。在牢山滅丹而死。”
“他啊……唉。”寶玲珑嘆一口氣,大概只以為村姑膽怯不敢直視自己,并不多想,轉身仍往內殿去。
守在門口的弟子不敢攔她。
畢竟太虛山上除了帝尊便是她最尊貴。帝尊常年閉關修煉,山上山下都是她一手打理,比她稍晚拜入太虛的來五六與張玉幺兩人,其實都是由她授業的。這兩個人,雖然不是親傳,但比徐無量、霍東籬入門要早得多。在徐無量和霍東籬沒入山門之前,就已在寶玲珑這位師姐的指點下小有成就,并接替了寶玲珑來掌管太虛山事務。待她更是如姐如母。
李姿意擡頭,冷冷看着她的背影。這一打眼看那背影可真是仙姿缥缈。
不過雖然看着是個嬌弱美人,她以前可沒在寶玲珑手上吃暗虧。當年兩個人打鬥起來,寶玲珑是招招想讓她元神俱滅。她卻顧忌着徐無量,下手處處不能幹脆,實在吃了大虧,雖然最後重傷了寶玲珑,其實她自己也沒讨着好,回去嘔血不止,但不肯丢面子只假裝沒事。
之後寶玲珑有太虛山一衆人當心肝一樣幫着治傷,她有什麽?偷偷摸摸在被窩裏呲牙咧嘴地抹藥運功療傷,還生怕孔不知看到了叨叨個沒完。
說起來,要不是跟寶玲珑這一場她也受了傷,在幽府門前大概會少了很多曲折,也不會死那麽多人。
一時黯然。
她正想着這些,這時耳邊突然響起系統的提示音:
當前靈氣儲備:100%
實時骨根種子健康監控設置:已開啓
骨根種子健康程度:良
系統自檢已完成,檢測出BUG數量:2
BUG來源:1、五D世界任你行。2、*********
因無法殺滅,本系統将此兩項整合,已融入到現有功能之中。
李姿意看着操作界面上多出來的“五D世界任你行”這個功能,一臉茫然。
靈氣是什麽時候儲滿的?難道跟她明明被護體靈氣崩到,卻并沒有受很重的傷有關?【萬世浮生】把這些攻擊到她身上的靈氣吸收了嗎?
那BUG來源第二項的星號是怎麽回事?兩個BUG功能整合進來之後,也只多了一個世界任你行,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麽就算了,更不知道整合到哪兒去了。
她點開了“五D世界任你行”。
到現在她也沒懂5D到底是怎麽個D法,反正都是孔不知瞎扯。也還記得當年給村民試用時,這個法寶可以選擇‘地點’‘時間’與‘旅行時間’。總體上就是說,可以設定使用者要在‘哪個時節’去‘哪個地方’玩‘多久’。
但現在,她所看到的界面上只有“時間”,這個選項。上面也沒有說明,這個時間指的是‘去哪個時間’還是‘玩多久’。
注意事項到是很長。
李姿意往下翻。
1、本功能用進行意識傳輸的手段來達成任意時間地點的旅行目地。
2、本功能的意識傳輸行為,只限于使用者存在過的世界,不限于使用者出現過的場景。
3、本功能受宇宙規則限制,時間上只可反溯,不可向未來進行傳輸。為避免發生歷史崩壞導致未來走向被更改的情況發生,使用者不可将意識傳輸到能影響該世界走向的主要人物身上。
4、受宇宙規則限制,使用者在使用本功能的過程中遇到固定事件,将會觸發‘動作’‘語言’不受控制的情況。
請注意:固定事件,是該世界中必然會發生的、并将影響到此世界未來走向的重要事件。原則上講,固定事件中的相關人士,在事件發生時的所有言行,都受世界規則所保護,任何單位或個人無權對其進行更改。
如果發生此種情況,請不要驚慌,完成必要的‘對話’與‘行為’之後,在并不影響原有劇情的基礎上,使用者對于身軀的控制将會恢複如初。
5、本功能最高可持續運行12小時,待機休息時間最少不得小于五小時,若使用者堅持無休息超負荷運行,将會觸發強制退出程序。(請勿輕易嘗試。若突然斷線退出,大概率會引發意識分裂、與損壞。本功能不對強制退出時産生的任何損失與意外負責)。
6、請謹慎使用該功能。本系統不對使用者在使用過程中的人生安全負責。如若使用者在使用過程中死亡,本統将不再進行意識回傳。
李姿意看完,略略思索頓時便眼前一亮,猛一轉身,到吓了趙從二一跳:“姑奶奶,怎麽了?”
“我困了,要睡覺。”
趙從二看看外面當空的豔陽:“啊?”不過一想,徐無量這情況,霍東籬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了牢山了,找個地方把李姿意先安頓下來也無妨,再說她剛才到底還被徐無量的護體靈氣崩了一回,雖然現在看着沒事,也怕是有什麽一時未發,他還得叫醫廬的人過來看看:“那姑奶奶随我來。”
一路引着出來便往徐無量住的聽雪樓去:“姑奶奶也曉得,這山中內務是來五六主理的。姑奶奶要是住在別處,都不如在聽雪樓便捷一些。我的話在別處不頂用。”
“無所謂。便捷就好。”李姿意在這條路上走了無數次,每次在路上心情或歡喜或憤怒或傷情,但此次心境卻再不同。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回憶裏,身邊的一切如舊,有些恍惚不知道今昔何夕。
聽雪樓外面守着的弟子見趙從二回來,連忙作禮,但見他帶了個女子回來,難免一臉訝異。
趙從二只叫人來,張羅着将院中廂房打掃出來,又叫她暫等等,自己去弄吃的來。
李姿意到覺得奇怪:“你們山上都是辟谷的人,怎麽還備了米啊菜啊的,還有地方做吃的?”
趙從二說:“帝尊那裏一直是有廚房的。”
李姿意也沒想到,原來帝尊還是個重口欲的人。
趙從二走後,打掃屋子的弟子便叽叽喳喳地說:“帝尊不愛吃,只是備着而已。多年來一直如此。”
“多年是從哪一年?”李姿意總歸在他們打掃完之前什麽也做不了,便打聽幾句。
兩個弟子便争論起來,但誰也說不清楚。最後只說:“反正自來就是有的。因此每個月師兄們下山采買東西的時候,都會捎帶一些品相好的時令菜果回來。帝尊自己還養了羅魚、雲雞、明湖蝦什麽的。”
李姿意嘀咕:“他這麽多年不登仙道,在這兒搞養殖啊。”
兩個弟子一聽便不高興:“你區區凡人,怎麽這樣議論帝尊?!”憤憤然地再不肯和她說話了。
李姿意摸摸腦袋,嘿嘿笑坐下。側頭看向院中的樹樁,不由得出神。
以前那棵花樹長得很好,但她和寶玲珑打完了,恨徐無量拉偏架,沖來聽雪樓便要把這棵活了幾百年的樹一劍給劈了。
徐無量氣急,不許她砍。
她更氣,拔劍怒罵:“這樹是我種的,就是我的樹。我的樹,我要砍便砍!輪着你管我?!”生生一劍下去,齊根截斷,揪着樹冠子便走。
明明與寶玲珑打完架傷得重還沒好,可當時真是好大的力氣,生生将樹拖到了太虛山下沒人處,才終于拖不動了。氣得罵這樹怎麽才二百多年就長得這般大,實在不孝!蹲在樹邊大哭。
後來孔不知來了,幫着她把樹拖回了大陰山去。從此留在聽雪樓院中的,就只有個禿木樁子了。
如今木樁子也還在。
徐無量也沒死。
但自己死了,孔不知也不在了。
弟子見她望着外面,說:“你是不是奇怪,別人尊上院中仙物衆多,像我們來師伯,院裏有靈龜,張師伯院裏有潛蛇,怎麽我們尊上就得一個樹墩子?”很有一翻想要給她八一八的蠢蠢欲言。
李姿意驀然笑說:“啊?不奇怪啊。修界兒女多奇志嘛。”什麽樣的變态沒有?
弟子自得,說:“你不知道,當年這棵樹長得不十分不是地方,為了給它讓位子,咱們聽雪樓還拆了一排廂房。”說着指外面:“你瞧,這一排原是在前面的,後來硬生生向後平移了幾丈。聽師兄們說,因為這樹是師父的大陰山姑奶奶所栽,雖然她不是個好人,但師父重情誼,是以才會如此。”
我怎麽就不是好人?“你怎麽知道是因為他重情誼呢?”李姿意垂眸說:“我聽說,大陰山姑奶奶跟你們太虛寶玲珑是有舊怨的,有一次寶玲珑令身邊的侍童,趁大陰山姑奶奶歷練歸來重傷未愈的時候,故意換了徐無量送到大陰山的贈藥。那位大陰山姑奶奶吃了藥,頭啊臉啊全都爛了,面皮和頭發足足長了十多年才長好。可你們師父當時知道了,只責罵了那侍童幾句,說什麽,寶玲珑實在是一片好心,只是侍童識不清藥材辦了壞事,好在無大礙。你聽一聽,臉頭都爛了,還無大礙呢。他要真是有情有義,會如此不公?”
說着笑起來:“他自己恐怕也知道,自己行事對不住人。才留着這樹樁子吧。這人啊,最怕就是心中懷了愧疚。但是叫他真做點什麽贖罪,又斷然不肯,舍不得自己那位師姐受苦。便想些輕巧又易于流傳的法子來。比如,保一顆沒用的樹樁子、拆一排屋舍之類。總歸你們太虛既不差錢,也不差地方,折騰個來回也自有下階弟子勞碌,不費他半點事。卻好叫人人都知道了,說他的好、說他深情。他自己聽得多了,也就信以為真,那顆心啊,也就能多安一安。”
弟子怒極,正要斥罵她,就聽到外面趙從二高聲問:“可安置好了?”這才憤憤甩袖而去。
李姿意見趙從二拿了食盒從外面進來時,一臉忿然看自己,便知道他顯然是聽見了,到也處之泰然,翻開了食盒一臉挑剔:“趙從二,這什麽菜啊?”
趙從二沒理她,忍着怒意說:“師尊那邊傳信來說,霍師叔還得在山上盤桓幾日,你就好生住在這裏,等霍師叔走時再一道回牢山。”
李姿意求之不得。她也正需要一些時間來了解【萬世浮生】的新功能。吃得直打飽嗝,才心滿意足揮揮手:“好了,你退下吧。”
等趙從二氣呼呼地一走,她又在屋中枯坐了許久,直到天色暗了,樓中安靜下來才展開手心,打開了【5D世界任你游】。
但看着那僅有的一個時間選項,沉思了許多,才舉手選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