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塗胭脂了?

第60章 第 60 章 你塗胭脂了?

八月望日, 月上中天。

這日子按說是大喜的日子,本來祭月節是阖家團聚好生慶賀的佳節,更別說還是李清霄的生辰。

這樣喜上加喜, 鳳簫殿中氣氛一派凝滞。

乘白羽垂着眼睑:

“我去庖廚瞧瞧槐葉淘。”

他起身, 身影一晃轉出正殿。

霜扶杳咬牙切齒:

“乘輕舟這個小沒良心的!”

複對李清霄道,“你哥是腦子出問題,你別多心。”

李清霄只是沉默。

忽攸之間她擡眼望一望霜扶杳, 奇怪地問:“杳杳, 你塗胭脂了?”

霜扶杳一頓:

“胡說什麽?我們甘棠一族無不天生麗質。”

“不對, ”

李清霄往他頸側揩一下,

Advertisement

“你瞧,這一道粉膩膩的白顏色是什麽?”

一抹粉白赫然出現在李清霄指尖,不是胭脂是什麽。

事出反常,連李師焉也投來目光。

霜扶杳猶如被踩着尾巴的鼠兒,嚷着聲氣道:“休胡說!你是壽星便能胡說了?”

說罷鼓頰瞪眼身形陡然拔高, 剎那間飄得不見蹤影。

“爹爹, ”

李清霄眉間憂愁, “我瞧旁的妖族都孤高冷傲, 怎麽偏偏杳杳這般任性?”

李師焉:“旁的妖族, 誰。”

“譬如風前輩,就很有大妖氣度。”李清霄道。

李師焉莞爾:“你也說大妖,風解筠少說有一千多歲,霜扶杳不過百餘歲年紀, 在妖族他這個歲數還小。”

……

殿外廊庑轉角, 無人處,霜扶杳摸出一只琉璃瓶,閉着眼灌進一大口。

又施展鏡術看臉色, 玉粉胭脂細細雕琢修飾一番,掩蓋內裏蠟黃衰敗的面色。

諸般做得妥當,重新往殿內回轉,到殿門口正撞見乘白羽回來。

“咦?”乘白羽奇怪,“小阿杳,你去哪裏了?”

霜扶杳怒目而視:

“我族中多番提議我接任族長之位,只有你們幾個還一個勁說我小!”

又從袖中翻出一截白木,

“阿霄擇器選中古琴,我随意備一段木材與她做生日罷了!随她要不要,你們仙鼎盟又不缺好東西!”

乘白羽俯身細觀那截通體雪白的木料:

“紋理細密,隐含馨香,少說有百年木齡。這是什麽樹木所出?”

霜扶杳眼睛一閃:“杜梨,這是杜梨。”

“何為杜梨?”乘白羽沒聽過。

霜扶杳扭頭率先進殿:“山野雜木罷了!”

“什麽山野雜木?”殿內李清霄好奇。

“偶然所得,與你這丫頭做琴好不好?”

霜扶杳手托白木似乎随意相問。

李清霄拊掌:“好呀!”

說罷接過木料左右瞧瞧,不勝歡喜,“多謝這位召公使者。”

乘白羽坐到李師焉身旁,李師焉拍一拍他的手,兩人俱沒做聲。

等兩個小的看完木料,乘白羽自百寶囊中翻出一物。

李師焉:“不等乘輕舟了?”

“不等了。”

乘白羽搖搖頭。

“清霄,你父親有東西送你。”李師焉喚一聲。

李清霄規規矩矩行來,

霜扶杳在她身後探頭探腦:

“乘白羽,你不會要和我搶吧?你不會也送木料吧?”

“不會,也算有些靈犀,”

乘白羽檢點精神笑道,“阿霄,你在幻境之中奪得羲皇桐弦,記得麽?你贏的便該是你的,予你做琴弦吧。”

原來乘白羽手上竟然有羲皇桐弦!

“不得了不得了,”

适才還吹胡子瞪眼的霜扶杳立時變臉,滿目驚嘆,“傳聞伏羲大帝制第一把琴便是用的這匝桐弦,竟然還存世?”

“如何?與你的木料還相配麽?”乘白羽笑問。

“……堪堪能配上吧!”

霜扶杳立時扭捏,不知道适才贊嘆不已的是誰。

李清霄得着這兩件寶貝,忙着向她爹爹請教造器之道,只恨不能立即動手。

李師焉面上如常,與平素裏冷然面貌并無差別,只有細瞧才能從緩和的眉心瞧出一些和顏悅色。

父女兩個,一個教一個學,連畫帶比劃,這邊兩人也沒閑着。

霜扶杳湊近:

“乘白羽你看,你道侶和閨女,多好啊。”

“是啊,很好啊。”乘白羽應道。

“你和我說,”

霜扶杳悄摸問,“阿霄不是李閣主的吧?”

又思忖道,

“身上又沒有狼族氣息,她究竟是哪裏來的?”

“……”

乘白羽:“我是不是該多謝你,沒說我還有什麽別的相好。”

“是啊是啊。”霜扶杳煞有介事點頭。

乘白羽聲量放輕,将有了阿霄前後的變故講一講。

末了,霜扶杳望着那兩父女:“我卻不知她是如此命途多舛。”

“還有你,”

目光移到乘白羽身上,霜扶杳道,

“這兩個孩子,都讓你受苦了。”

“什麽話?”

乘白羽拍拍霜扶杳的腦袋,“哪來的這等感嘆,現如今都好了,要多謝我們小阿杳幫我。”

不知為何霜扶杳神色一驚,擺手似搖扇:

“我可沒有幫你,沒有沒有,你是仙鼎盟盟主,哪裏需要我幫襯。”

“阿杳,”

乘白羽眉尖微微一斂,“最近你說話為何別別扭扭的?”

“哪有,你多心了。”霜扶杳搖搖腦袋。

“是麽。”

乘白羽一副追憶回想的神情。

霜扶杳連忙打斷:

“白玉葫蘆化為半幅骨血,這事我不知你知,有一件事卻正相反,你不知,我知。”

“是什麽?”

霜扶杳聲音更輕一些:

“你道侶哦,他的身上有一種氣味。”

做一個口型,乘白羽讀來,是“鬼箭羽”三個字。

“!鬼箭羽可是大大的毒物!”

乘白羽大驚,“你說他中毒了?”

“噓,”

霜扶杳食指抵唇,

“藥量微末,整張方子又稱配考究,其餘毒性皆能抵消,不會對身體造成太大的損傷,除了……”

乘白羽:“除了什麽?”

“唉,方中還有,”

霜扶杳将藥材一一報來,

“石灰,目目生珠草,蔓荊子等,旁的我再嗅不出,不過你是懂開方抓藥的,這方子能做什麽,你比我明白。”

當然明白,這方子古稱無羁帖,是絕子息的方子。

男子服用,形狀效用不會改變,只是剝其精、奪生魂,即便與女子膠合也不會致使女子有孕。

幾味藥材霜扶杳說出口時幾乎無聲,全靠做口型,為防不遠處李師焉聽見。

乘白羽恍然:

“怪不得。這麽多年,我再未有孕。”

“你從前吃炎冰絕息丹,他如今吃這個,”

霜扶杳開始陰陽怪氣,“不過你是為着賀雪權吃的,他卻是為你吃的,哎呀哎呀造化弄人。”

“……”乘白羽無言,“能一樣麽。”

“不一樣不一樣,”

霜扶杳搖頭如撥浪鼓,

複歸安靜,望着李師焉和阿霄的方向,

“你說得是,現如今都好了。”

“有李師焉這般待你,也幫你看顧兩個孩子,你也該過過好日子。”

“阿杳,”乘白羽若有所思,“你最近說話真的很奇怪。”

“你才奇怪!”

霜扶杳瞬時變臉,“你是聽多了你們仙鼎盟裏頭的人說話,文绉绉、啰七八嗦!”

說罷一頭紮到案上,看阿霄畫琴身圖樣去了。

-

晚間李師焉晚一步回寝殿。

“修煉去了?”乘白羽從書冊上擡起眼。

“非也,”李師焉道,“給乘輕舟傳句話。”

乘白羽靜一瞬,問:“憑虛顯影?你去見乘輕舟了?”

“嗯,”

李師焉走來在他身旁坐下,

“他來不來是他的事,咱們捎不捎話是咱們的事。”

乘白羽嘆氣:“還是你思慮周到。”

一時無話。

“不看了,”

李師焉摘掉乘白羽手中書冊擱在榻案上,“好半晌不翻一頁,在想什麽?”

“師焉,”

乘白羽自動自發往身後靠,李師焉接住他妥帖擁在懷裏,

“阿舟還好麽?”

“好得很,我看他兩百歲前能修到元嬰。”李師焉答道。

乘白羽略略展眉:

“嗯,他和阿霄在修煉這項上實在無須咱們操心。”

“你只管放心。”

李師焉手捋他的發,在他鬓邊輕輕一吻。

乘輕舟手也纏上頭發,也纏上李師焉的手指,捏一捏:

“是呢,不操心呢。”

兩個多大的人,扯着頭發絲頑。

到某個瞬間,乘白羽陡然發難,反手抓住李師焉手腕一扣一折,翻身将人壓制住。

“小雀兒,做什麽?”

李師焉幹脆仰倒并不掙紮。

“不操心他們兩個,便要操心你,”

乘白羽眼神很沉,三指并出切住脈門,“喜歡暗自吃鬼箭羽,是不是?”

聽見“鬼箭羽”三個字,李師焉登時一愣。

随即左手後撤,右手去掣肘乘白羽手腕。

不想乘白羽早防着這招,一偏一推,帶着李師焉左手移開兩寸。

失之毫厘差之千裏,李師焉一番辛苦付之東流,脈還在乘白羽手裏。

“哼哼,武乃道之基,”

乘白羽得意道,“我們家自幼先習武再修煉,與我比試擒拿?老實點,手伸來給我看看。”

李師焉眼睛半阖:“怎會?你是如何察覺。”

“你猜呢。”

須臾,

“如何,”李師焉道,“無事罷?我心裏有數。”

乘白羽丢開他的手腕,坐在榻案前不吱聲。

“怎了?”

李師焉起身摟着人,“是我的不是,未告訴你一聲,惹你擔憂。”

乘白羽仍一言不發,眼中無光臉色愈黯。

“我雀兒這是怎麽了?”

李師焉哄道,“不是沒事麽?怎麽這樣哭喪着臉?”

乘白羽:

“師焉,我坦白說。”

“起初我想,你是不是也瞧我實在不是為人父母的材料,是以不願意讓我生懷你的孩兒。”

“這是哪的話?”李師焉真正驚着,“你哪裏不好了?你待兩個孩子有什麽不好?”

“你聽我說,”

乘白羽道,“後來我又想,不對,你應當是憂心我的安康,怕我生産時再出意外。”

李師焉喟嘆:“是了。”

兩人對視,乘白羽狠狠掐一把李師焉小臂:

“我還怎麽生你的氣?你是打着替我着想的幌子,我還先打自己一頓不成。”

李師焉張開雙臂擁他:

“盟主大人饒我這回,我給你賠不是,好不好?”

乘白羽:“不好,這事可沒完,往後還敢不敢有事瞞我了?”

“不敢不敢。”

又請示:“無羁帖,我便延續吃着了?”

乘白羽想一想:

“真的好疼啊……你吃吧。”

“不過你記着,三不五時脈象奉來給我瞧,但有異樣立刻停了。”

“好,”李師焉吻他,“都依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