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乖,別鎖着

第59章 第 59 章 乖,別鎖着。

六十八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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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鴻州北, 臨近晴鷺州邊界。

此地有一片高山,曰姑颍山,西望寒澤, 其樹多樗柏, 其草多秦椒。

其上多蒼玉,多金;其下多涅石。

古書上說寒澤之畔,麒麟生焉, 河洛成書, 天下道興, 可見上古時此地乃麒麟的故鄉。

此時碧玉一般的湖水邊上确有一頭什麽東西。

羊頭圓頂, 龍尾狼足,身有五彩,高一丈二尺,恰是一頭麒麟。

它正俯身汲水,間或仰天長嘯, 口鼻處噴出火星, 只是無論如何似乎都不願離開湖邊半步。

“你這畜牲倒悠閑!”

寒澤對岸一白衣女子涉水而來, 口中喝道, “與我一戰!”

女子素衣簡飾不事妝點, 即便如此也看得出容貌極其出衆。

更出衆的是她的身手,飄飛的身形迅捷無比,端的英姿飒爽。

她有靈力,修為還不淺, 只是在這裏她的內府氣海被封, 只能施展武藝。

寒澤廣五百裏,她飛來不過片刻功夫,手腕一翻亮出一截短刃, 悍然朝麒麟頭頂的獨角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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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神獸被激怒,四蹄交錯來回走動,龍尾在身後急躁撲甩,頭背壓低,盯着這名挑釁的人族女子。

單論身長,這女子沒有麒麟一只腳背高,毫無懼色,直躍而起與神獸戰在一處。

她身形很是矯健,輾轉騰挪,在麒麟身上各處借力飛身攀躍,逼近顱頂。

很快,在一次疾速閃躲避開麒麟的利齒後,女子淩空一番落在麟角邊上,任麒麟頭身狂甩巋然不動。

她一手執麟角一手握短刃,笑道:

“乖獸兒,将你主人交予你保管的寶貝交出來吧!”

麒麟頹然長鳴,龐大的身軀慢吞吞挪開。

它甫一離開寒澤邊上,湖水驟然生變,原本平靜的水面波濤乍起,湖中心水流卷成旋渦,将一只木匣托出水面。

“就是你了!”

白衣女子駕着麒麟來到湖水中央,抓起木匣當空喊道,“阿爹,爹爹,我尋着羲皇桐弦了!”

聲音夾雜着轟然的水聲響徹雲霄,慢慢地,周遭的湖光,山色,麒麟獸,嘉鴻州,諸多景象褪色淡去。

今夕非古時,現今的九州大陸哪來的麒麟?

自然是假的,原來适才的一切皆是幻境。

歷劫多幸,夙世善緣,修士修仙,幾十幾百年漫長歲月,最不缺的就是心結孽障。

運氣好的有師長庇護傳功扶保在側,或者天資聰悟自行解開。

還有一種法子,就是主動渡劫。

還有比到幻境當中渡劫更保險的麽。

白衣女子正是李清霄,剛剛渡過人生當中第一個劫數。

暮去朝來,六十餘載歲月譬如忽攸而過,乘白羽執掌仙鼎盟已經整一甲子。

李清霄在幻境中還醒着,此時出來安然睡去,睡得還挺沉。

乘白羽切完脈,莞爾:

“成了。”

“嗯,”李師焉也摸過脈,“結丹了,你也該放心。”

乘白羽笑道:“原本也是放心的。”

說着捏一捏李師焉的手。

“啧啧啧!”

門口一道人影襲來,霜扶杳大搖其頭,

“你們兩個在孩子面前卿卿我我,真是不害臊。”

“你這——”

乘白羽正待與這只小花妖好好拌一拌嘴,李師焉在他手心輕輕摩挲勾一個圓,乘大盟主張嘴結舌耳尖蹿紅。

“哇,沒眼看!”

霜扶杳大呼小叫雙手捂眼,

“不是說你們凡人夫妻成婚沒幾年便會兩看相厭,你們怎麽還這麽黏黏糊糊的!”

“也有點世外高人的樣子!”

“你們兩個一個煉虛修為,另一個合體巅峰,外人看見只怕笑掉大牙。”

乘白羽磨牙:“小阿杳,又讨打。”

“還有,乘白羽你是不是擅離職守?”

霜扶杳跳到三尺外繼續嘚啵嘚不停,“不是說你前夫執掌仙鼎盟的時候忙得天昏地暗不着家麽?怎麽到你手上整日這麽悠閑。”

李師焉森然瞥去一眼:“不相幹之人,少提。”

霜扶杳登時讪讪:“前夫也不能提了?唉實話實說麽……”

“白羽也沒有懈怠,”

李師焉淡淡道,

“盟中事務他沒有疏漏不管,呈上來的劄子他沒有略過不看,還要如何上心?”

“他不好虛名,也不好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然不比勞民傷財大興戰事之輩忙碌。”

霜扶杳嘴巴幾度開合:

“乘白羽,不得了,你夫君居然能一口氣說這麽一大篇話呢。”

世人皆道披拂閣閣主是個寡言之人,他們高人嘛,話都少。

豈知也有如此不吝口舌的時候,蓋因談論到在意的人罷了。

今日的仙鼎盟較之從前還有一點不同。

從前的仙鼎盟只有人族修士,現在的仙鼎盟中,修士、凡人、妖族、鬼族魔族,只要不害性命一心向善,皆可投靠。

乘白羽沒有一統四界的野心,偏偏做成更為其餘幾族認可的領袖。

自然了,天時地利人和,人和往往由天時促成。

自從上一任盟主賀雪權投三毒境,神木谷與九州宣戰,幽冥淵重整旗鼓,魔界順勢起勢,三足鼎立之勢漸成,漸漸哪一界都不太平。

臯蓼雪母聲名受損,多的是大妖意在一競妖王之位,他們原本分屬不同族類,争端起來沒完沒了。

雖說臯蓼仍居妖王,她的王位并不穩固。

鬼界閻氏一家獨大。

可是,你們一家子乃人族棄子,從前有利可圖時可以共同謀事,如今要來我們的地盤稱王稱霸?幽冥淵內打作一團。

三毒境聽說也不很太平。

原本七大魔君各有領地瓜分權柄,近年聽聞一位貪狼魔君橫空出世,勢力重新劃分,也是戰亂不斷。

他們亂他們的,紛争之餘偏偏又不約而同時不時沖着人族伸爪子。

自家門前三尺雪,偏管人家檐上霜。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而就是這樣的風雨飄搖群雄并起,乘白羽能夠率領仙鼎盟穩住局面,維護九州生民安康,這就是大不易。

也是他能夠凝聚人心的原因,許多并不熱衷征戰的妖族鬼族和魔族,紛紛前來避禍。

中有一位蛇族大妖名風解筠,千年的道行,乘白羽委任她統領投來的妖族,威望日盛,漸可與臯蓼分庭抗禮。

“古聖人垂拱而治,”

乘白羽眯眼,“你這小妖不懂。”

霜扶杳剛要回嘴,榻上李清霄騰地坐起,

“啊!阿霄,”

霜扶杳立即圍上去,“你感覺如何?”

“杳杳呀,”

看清眼前的大臉是誰,李清霄頰邊酒窩綻開,“你離這麽近做什麽?男女授受不親!”

“你竟然與我生分,”

霜扶杳西子捧心狀,“你悟道都是在我臂彎裏悟的,而今出息了,結丹了,便不認我了!”

李清霄眼睛一亮,單手捏訣瞑目片刻:

“果真成了。”

擡眼沖乘白羽和李師焉笑起來,“阿爹,爹爹,我可以擇器了!”

“嗯,”乘白羽柔聲道,“擇吧。”

李清霄一蹦三尺高,拽上霜扶杳:“杳杳快來幫我選。”

霜扶杳杏核一般的眼睛一閃,顯出複雜神色,

速即恢複尋常:

“走走走,我就不信了,我的眼皮子底下能再選出一個劍修來。”

兩人結伴回清霄丹地,要去藏書樓觀閱器譜,乘白羽目送他二人遙遙遠去。

“莫多心,再過幾日阿霄生辰,他一定回來。”李師焉突然道。

“哎,你果然會觀心術,”

乘白羽仍遙望不止,“阿舟領兵駐紮在西北,或許近來戰事吃緊吧。”

自從賀雪權遁逃魔界,雪母聲譽一落千丈,乘輕舟倒是個念親情的,不知是出于不忍還是旁的緣故,與神木谷走動比往時頻繁。

李師焉:

“他有分寸,不會因為神木谷裏住着他的祖母便枉顧大局。”

“再說你那個好徒弟不也在?你只管放下心。”

乘白羽收回目光:“好好好,咱們兩個的好徒弟都在呢,出不了亂子。”

“走罷,回鳳簫殿。”他扯一扯李師焉藏在袖子裏的手。

入主仙鼎盟以來,乘白羽并不住在舊時的紅塵殿,另辟一座殿宇起居,殿銘便是鳳簫二字。

此時他素白一張臉,眼波似有若無含一縷情,勾着人手指說話。

他分明是一方盟主,九州修士乃至四界俯首的一人,卻有如此本真赧然神态。

李師焉大笑,打橫抱起他向寝殿飛去。

知他今天一半安心一半傷心——

安心是阿霄渡劫無虞,傷心是這樣的大日子,早前月餘與乘輕舟打過招呼,乘輕舟卻沒回來。

李師焉輕憐密愛格外細致,極盡溫存之能事。

只是有時,纏綿比猛烈更難捱受。

“不、不要了。”

乘白羽細細呢喃。

“雀兒,張開,”

李師焉哄道,“內府別鎖着,放我神識進來與你鞏固修為,嗯?”

兩人掌心相抵十指絞纏,乘白羽放開識海,一股冷熱交雜的靈力浸入他的身體,底蘊不乏冰寒之氣卻又飽含灼息,頃刻間将他席卷。

李師焉在他耳邊道:“另一處,也張開。”

“嗯,”乘白羽勻一口氣笑道,“那一處須看你的本事。”

他笑得真好看,好比鳳簫殿罥窗子的春草,眷眷绮思,爛爛風情。

李師焉深深凝視:

“好,看我有沒有本事。”

某刻,乘白羽緊抽一口氣,李師焉:“本事還足麽。”

乘白羽睲着眼,面上似沉入迷夢又似超脫凡俗,顧不上說話只款款擡腰迎播,李師焉悶哼一聲:

“貪食的雀兒,再有本事也歇在你身上。”

是夜兩人情天情地逞盡歡愉,相擁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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