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嫉妒?
第31章 嫉妒?
事故發生的當天。
因為貝殼的事情鬧得很不愉快, 蔔繪差點被捕,尤莉也因此受到牽連,泰探感到十分愧疚。
聽到文柏西講述的來龍去脈之後,蔔繪剛回到公司, 泰探就找她聊了聊。
“我已經聽聞發生了什麽事……原本是打算讓熟人幫忙兜售, 文柏西聽到後主動找我購買, 給了非常不錯的價格, 我就自作主張幫你賣了。”
泰探有些愧疚地撫摸額頭。
蔔繪清楚這是他的好心。
以他的性格, 根本不屑于參與這些買賣, 願意幫蔔繪一把已經是出于善心, 知道她手裏的錢財不多, 甚至願意幫她在其中斡旋多要了點價。
怪就只能怪太倒黴, 偏偏在尤莉逛街的時候撞到了對方, 偏偏對方手裏又有露茜給的貝殼。
“尤莉的事是無辜牽連,我已經幫她申請了帶薪休假。”
泰探誠懇地說道:“如果有任何問題我都可以負責。”
“請不要過度自責, 這不是你的錯。”蔔繪的表情很平靜。
她只是內心湧動着一股莫名的火, 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什麽時候憑空産生的,她都不知情。
“看來那些家夥有的還在記恨宴會丢醜, 你以後都得小心一些了。”說起這件事泰探不禁蹙眉, “如果他們存心想報複的話, 事情會很難辦。”
想安排一個罪名是最輕易不過的事情了。若不是蔔繪擁有維修部員工的身份, 又得到他的器重,第二天橫屍街頭都極有可能。
說到這, 泰探的表情也不禁變得沉重。
聽說最近南伯爵醒來狀态不佳,肖将軍對此很不滿,頻頻卡了輝民工廠和軍方合作的生意, 連帶着工廠都遭殃。
老板對此沒說什麽,他卻怕對方怒火未消,轉而把心思放到磋磨這些平民身上。
這顆懸着的心遲遲不敢放下。
蔔繪在輝民市簡單枯燥地生活了三年,受過貴族冷眼嘲諷,也受過排擠打壓,人身安全還從未被威脅過。
經歷這一番事後,她的心忽然變得很急迫,想改變些什麽。
例如擁有拒絕的權利。
“我能做點什麽?”
蔔繪恍然,原來她心裏灼燒的火焰是因為無能為力的郁氣。
她的腦海浮現辛弛的話,他說,哪怕他不動手,別人也未必。他不屑于做小人,別人未必。
她可以仗着辛弛的傲慢正面應對,但是其他人呢?
難道指望法律來約束這些制定法律的人?
蔔繪又重複了一遍:“我能為此做點什麽?”
她的眼睛很閃亮,很堅定,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原先的她只覺得,老實一點,木讷一點就好了,躲開危險就是最大的勝利。現在的她發現,一昧地退讓和軟弱,只會成為別人輕易欺辱的理由。
這是泰探第一回發現在他印象中瘦小老實的蔔繪,竟然有如此決心的時刻。
他定定看着蔔繪半晌,像是重新認識這個人。
許久才接着說道。
“那就往上爬,哪怕一步,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你是個普通員工,我不會管你的死活,但如果你是優秀員工,你為公司做出了貢獻,你在輝民市都享有美名,他們在動你之前一定會掂量掂量。”
蔔繪驚訝地擡頭望向他。
“先擁有話語權,再去保護別人。”泰探意味深長地說道,“你需要大放異彩。”
他是看出蔔繪的決心的。
也深深知道,這樣的路會走得很不容易。
蔔繪想着他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頭。
“你好好想一晚上,如果明天還是有這樣的決心,就來找我。如果沒來找我,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
“我不會嘲笑你的退縮,因為稍有不慎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鄭重其事地說道。
蔔繪沉默片刻後點頭。
“好。”
當天晚上,蔔繪是躺在尤莉的床上陪她睡覺的。
身旁的尤莉正依偎着她打瞌睡,蔔繪卻毫無睡意,雙手枕着後腦勺望向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忽然問道:“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呢?”
尤莉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轉身抱緊她,鼻音濃重地說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我見過的最厲害最勇敢的人,你是我的驕傲!”
“……”
蔔繪忽然有些鼻酸,回她以擁抱,小聲地說道:“那我就嘗試着更勇敢一些。”
嘗試着再往前走走,哪怕前途一片漆黑,也不應該畏懼。
因為她曾經就是在黑暗中漂泊而來的。
兩個女孩依偎着,蜷縮在這座城市不起眼的角落,靜靜地睡着了。
一夜安眠。
翌日清晨,剛修繕好的市政府辦公樓,市長辦公室,文尼特正大動肝火。
他指着屏幕上噱頭十足的新聞,怒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
滿屏都是文柏西和蔔繪的背影照,他們拉拉扯扯的模樣被幾家媒體寫得十分下流,甚至扯到他曾經的風流韻事上。
好不容易擺平的風波,又差點毀于一旦。文尼特這些天都在謹小慎微地處事,盡力讓市長競選流程平靜地度過,被秘書叫醒後看到這條消息,不禁暴跳如雷,立即喚文柏西到他的書房。
“一個即将要結婚的人,即将要當市長的人,為什麽要如此愚蠢地給別人留下把柄!你告訴我,為什麽!”
文柏西沉默。
“你知不知道我還得收拾你的爛攤子?”
他氣得儀态盡失,手指都快戳到文柏西的面頰,被身旁的秘書連忙勸住,生怕他打了兒子更難收場。
“我已經打探過這件事了,是一樁誤會。那個平民被當作小偷差點關押在警署,還是文少爺伸張正義才讓這件事得以平息。我已經讓媒體寫稿子做澄清準備了。”
他攔在兩人中間汗流浃背地勸說。
聽到秘書的解釋後,文尼特的情緒稍微安定。
他補上一句:“去調監控,把新聞重點放在她疑似小偷這件事上。”
“等等!”
文柏西立即攔住秘書,眉頭皺得死緊:“你不能這麽說!會傷害兩個無辜的人!”
文尼特冷冷道:“比起這個,你更應該想想你自己的前程。”
“你目前最重要的任務是寫市長就任致辭,和婚禮致辭,務必花費大量心思寫得感人肺腑才行。”
“可我不想當市長,我也不想結婚,我要去前線……”
“啪!”
一記耳光,重重落在他潔白幹淨的臉上。蓬松的金色頭發晃了晃,再擡眼時,露出一雙滿是錯愕的眼睛。
一時間,辦公室寂靜無聲。
“我還是對你太過優待,才讓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文尼特殘酷陰冷的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他的身上,“現在,閉上你愚蠢的嘴,回去好好準備致辭,先從你承諾如何當市長這件事開始!”
“……”
這是文柏西第一回沒有應他的話,而是選擇面無表情地扭頭走人。
身後是文尼特氣急敗壞的辱罵聲。
這些年都不曾聽到過,讓他差點忘記自己的年少時光就是聽着這些辱罵指責長大的。
他被規訓得很優秀很完美,按部就班踏上了每一步路,卻越走越心虛,越走越覺得空蕩。
這種情緒吞噬久了,才讓他在漫長的折磨裏回過神來——
叫做心有不甘。
她說的,原來是這種心情啊。文柏西自嘲地笑了笑。
身後的秘書急沖沖地趕上前,一邊走一邊解釋道:“市長他只是太焦急了……這些天,他為了您的前途寝食難安,生怕有任何意外,所以還請體諒他的心情,不要頂着巴掌印出門……”
文柏西忽然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望向他:“你們二人到底更在乎誰的臉面,你我都更清楚。”
“我只想跟你強調一件事,不要拿監控大做文章,只需做普通澄清。否則,我不敢保證接下來會做出什麽。”
“……”
盡管在他們的刻意隐瞞下,這個充滿各路勢力鬥争的節骨眼,市長兒子頂着巴掌印的消息還是不胫而走。
待到蔔繪跟泰探見面後,泰探怪異的表情盯着她瞧了瞧,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蔔繪忍不住嘆氣。
“我發誓,真的是無稽之談。真的。”
她簡直要被害死。
一睜眼全是鋪天蓋地的八卦新聞,通訊裏的朋友同事們紛紛發來問候,都很好奇是怎麽一回事。
網上甚至有鄙夷和質疑聲,指責她在破壞別人的婚姻了!
好在陳洛給力,看到消息後就立即澄清,并且把疑似貴族用特權壓迫平民的事大書特書,挽救了一波輿論。
現在說什麽的都有,簡直污糟不堪。
泰探雙手抱臂嚴肅說道:“不管是不是真的,你要知道優秀市民的評選,一半票來自于我們的推舉,一半票掌握在市長手中,現在為了抹平風頭,文尼特恐怕不會願意讓你獲得表彰了。”
第一步路掌握在別人手中,很輕易就會夭折。從零開始是最難的。
“我懂你的意思。”蔔繪思考半晌,緩緩說道,“所以我有個想法。”
泰探挑眉問:“你該不會是想——”
“對,我想去卓疏将軍那裏。”
輝民工廠向來都能得到戰場的一手消息,就是因為他們跟軍方的緊密合作。最近一線的戰艦頻頻損毀,又急缺後勤人員,想必是正在打仗了。
她可以作為輝民工廠的候補人員去前線做修繕工作。
若是她去前線工作得還不錯,哪怕文尼特不答應,以卓疏的身份和立場,想必很樂意給他添堵,舉薦蔔繪優秀市民的身份。
泰探欣賞地點頭:“你是有敏感度的,這個想法跟我不謀而合。”
蔔繪說:“時間比較緊張,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當然來得及,如果你做好準備,這兩天就跟着這批戰艦一起去将軍那裏吧。”
蔔繪的心下稍定。
卻聽到泰探繼續說道:“老板向我說過,這場仗比較難啃,你要打起精神好好應對,雖然後勤離戰場很遠,但風險也是有的。好好活着回來。”
“好!”
“卯足了勁,一定要拿出你的價值,懂嗎?”
“好!”
泰探:“……你答應得這麽爽快很難讓我不懷疑,你根本沒記心裏去。”
蔔繪老實巴交地撓頭:“……這不是在振奮士氣嗎。”
泰探:“……”
一日後,蔔繪收拾好單薄的行李,跟随這一批拉着維修好的貨運飛船,又一次離開了輝民市。
在睡眠艙沉睡一覺,醒來後,她抵達了翁達星。
這是一顆處于第一星和第二星直線距離最短的小星球,聯邦軍隊常年駐紮在此處,能夠極其便利地提供資源和補給,非常完美地為兩顆行星保駕護航。
蔔繪抵達翁達星後,立即有士兵手持脈沖槍登陸,将她檢查一番後才放行。
她沒見到将軍,也沒見到有軍銜級別的長官,被直接待到後勤處待着。軍隊的後勤部地勢寬闊,兩人一小隊住在一起,中間距離很遠,平日裏都是靠攀爬車來回穿行,或者是通訊交流。
後勤部的長官說,蔔繪的身份不方便與他們混住,如果一個人害怕的話,她可以向上打報告申請。
蔔繪搖頭:“我可以一個人待着。”
長官點點頭,簡略地交代她接下來的工作和吃住,确定蔔繪都聽懂後,她的臉色略微和緩:“今天好好睡一覺,明日開始,你會很忙碌。”
撂下這句話後她便離開了。
蔔繪一個人住在小房子裏,一出門,看到的是無限向外延伸的廢土荒漠,和頭頂幽幽閃爍的滿天星辰。
她忽然感到心一陣安定,像是充滿了能量,精神飽滿地回屋睡覺去了。
接連數十天,蔔繪都在勤奮工作。
一開始,給她分配的都是破爛的戰艦,數量不少,她向長官報告已經完成之後對方不敢置信,親自檢查了一番。
再後來,就是難度越來越高,發現基礎問題都是浪費蔔繪的技術後,長官幹脆換了她手頭的任務,讓她修複的都是上尉以上級別的軍艦。
有人詢問難題,蔔繪都積極熱心地回複。
後勤部的長官從生疏冷漠,到逐漸和顏悅色,不過短短時間就向将軍上報了。
卓疏将軍看到對方發來的消息,稱贊蔔繪用工努力,修繕效果極好,還忍不住将她好好誇了一頓。
他挑眉說道:“這态度才像話,來軍隊就得好好幹。我還以為她适應不了軍隊的強度,是我看走眼了。”
“是你上次提過的那個維修工?給我用用。”
“我是你哥,我還是将軍,少跟我沒大沒小的。你不許動她!”
坐在對面的女人紅發黑膚,身材高挑健美,和卓将軍長得有六分相似,同樣是鋒芒畢露輕狂的眉眼,她的則是更精致一些。
她聞言不屑地撇嘴:“那怎麽了,我還是上校呢。等我再領幾年軍功,順便弄死那個老不死的,誰做将軍還真不好說。”
卓疏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那我可等你的好消息。”
“說起這個,最近前線打得正激烈,那老東西怎麽不來搶功勞?”
“他?”卓疏又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最近焦頭爛在處理家事,哪顧得上操心這麽遠的地方。”
卓歡焰不禁有些幸災樂禍。
肖将軍的廢物侄子,之前在學校裏就糾纏她們這些女生,如今吃癟,她心裏痛快地很。
她翹着腿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又回歸話題:“把她一個人放到後勤那麽遠的地方真的安全嗎?不如放我身邊吧,我比較愛惜人才。”
“你少打主意。”
卓疏警告她後,接着說道:“我放她在那裏就是讓她無人打擾,要是混在軍營裏,難免考慮到別人的水平,這種時候還講究什麽人情世故。”
軍營總是如此,下級怕搶上級功勞,平民怕壓了貴族的風頭,維修工肯定也得看部隊的臉色。他最煩這一套,将他們分得遠遠的,誰都別搞暗地裏擠兌排擠。
“至于安全什麽的,她都在老子的地盤了,除了這些士兵,誰還能見得到她?她的仇家還能追到翁達星不成?倒是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休想幹危險的事情!”
卓歡焰不服地怒視他一眼,沖出門開戰艦巡邏去了。
……
這邊,蔔繪忽然打了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心底念叨着,難道是有人在罵她?會是誰呢?
不知為何,她的腦海忽然浮現了辛弛的名字。
輝民市的新聞,不知道是否傳到他的耳中。
以那家夥小心眼還霸道的性格,搞不好會真的很生氣,揪着她跟別的男人勾搭的事做文章。尤其是文柏西,是他讨厭的人的兒子,蔔繪和文柏西混跡在一起的事,足夠讓他開三次槍了吧。
想想還有些驚悚。
蔔繪拍拍臉,将他的身影甩出腦海。
這些天的風平浪靜,讓她早就忘記曾經如何害怕辛弛,也忘記了那個吻的痛感。
那家夥簡直像個瘋狗一樣惹不起,幸好距離夠遠,匹配所修繕完成迫在眉睫。
等到她回去,媒體的爛攤子應該也處理得差不多了。
蔔繪心裏開玩笑道,就算她的八卦惹到辛弛不高興又能怎麽樣,他能出入輝民市,他還能有本事到這裏?
她收拾好今天的工具包,一身疲憊地回到休息室沖澡。
接下來還有更多的工作要忙,她打算像平時一樣吃點東西,倒頭睡到明天早晨,讓身體補充滿滿的能量。
“嘩啦啦……”
簡單的淋浴後,蔔繪拖着疲憊的步伐撥弄着略顯潮濕的發尾。軍隊的幹發器不太好用,她已經累到沒耐心把頭發徹底弄幹了。
就這麽睡吧。蔔繪心想。
反正一覺醒來就好了。
她關了燈,蹬掉鞋子,緩緩爬上床。然後,頭忽然碰到了一個硬梆梆的東西。
“……”
蔔繪一驚,還沒來得及驚叫或者呼喚士兵,一只手倏地捂住她的唇,強勢地将她按在床上。
蔔繪看清對方的面容,胸脯劇烈起伏片刻後,房間安靜下來。
他松開手。
黑暗中那雙泛金的眼瞳閃爍着幽幽冷芒,俯下身低低說道。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好像過得很開心。”
“和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