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很珍貴
第34章 你很珍貴
蔔繪蹲在角落裏, 依稀看到有人蹲在她的面前。
她的睫毛上沾了淚水,視野裏的景物透着五色斑斓的柔光霓虹燈,将他冷硬的輪廓模糊得平易近人了許多。
“……辛弛?”這不像他。
他的視線落在蔔繪的手臂上,微微蹙眉, 臉色登時有些冷了。
“又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他冷冷嘲諷道, “真有本事。”
“辛弛。”她這回是确定的語氣。
這副冷冰冰的模樣确實是他。
“……”
或許是因為蔔繪篤定的語氣讓他心裏湧出一絲微妙的愉悅。她即使醉了也記得他的名字, 還是一副對他毫無反抗厭惡的傻樂表情, 是否證明她并沒有嘴上說得那麽想撇清關系?
果然是心口不一的騙子。
海盜頭子決定, 看在她識相的份上, 今天對她好一些。
他站起身的同時長臂一攬将她抱在懷裏, 似乎最近稍微漲了點肉, 不再像之前一樣抱着的時候隔着薄薄的皮膚肌理能輕易摸到脊椎骨頭了。
蔔繪的懷裏揣着酒瓶, 腦袋還有些懵, 她只覺得自己像沉在海浪裏的小船,被輕飄飄地擡起來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
她在掙紮與不掙紮的抉擇中來回猶豫, 直覺告訴她不應該放任這樣危險的親密姿态, 便推了他一把。
手心的疼痛如針紮般密密癢癢地浮起,蔔繪嘶地一聲,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老實一點。”
頭頂響起男人冷淡的警告, 飄搖的小船又停歇, 她被放在床上。嗅到安全的消毒劑的味道, 蔔繪窩在被子裏, 半是困意地眯起了眼睛。
她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方才走遠的腳步聲又漸漸近了, 将她攏在懷中,動作很輕地避開了傷口,将她的手背緊扣着。
是藥劑的味道。
手指尖被擦拭過後又開始新一輪火辣辣的痛楚, 蔔繪略微清醒,睜開眼看到一張放大的俊美的側臉。
他的頭低垂着,冷漠的表情暴露出幾分僵硬,不太熟練地抓着她的手指挨個擦拭幹淨。
“疼!”
蔔繪吃痛想縮回手。
“亂動什麽。”
他不滿地瞥她一眼,緊拽着她退縮的手指:“怕疼的話,何必多餘弄這一出。”
這麽多年從來沒屈尊纡貴地伺候過誰,就這麽為數不多的幾次,都是給了這位不知感恩的女士。她應該感恩戴德,而不是挑刺。
按照以前的脾氣,他真應該丢下她走人的。
這樣想着,辛弛冷着臉,按捺不耐,動作盡量克制得輕了一些。
真不敢想若是蔔繪受到槍傷,得喊痛哭成什麽慘兮兮的樣子。怎麽會有這樣矯情的女人?
這樣想着,辛弛冷着臉,給她塗上藥水。
他這樣巴巴跑過來上趕着給她處理傷口的行為簡直是愚蠢可笑至極,一點都不像他自己了。
這樣想着,辛弛冷着臉給她包好傷口。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藥水,塗到手指上後很快便不再疼痛,傷口凝結得很快,幾乎不到一會兒,手臂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蔔繪驚訝地湊過去仔細觀察,她的腦袋還有些暈乎,猛地紮過去,頭磕到辛弛的下巴,換來男人低低的悶哼。
不算痛,但是很侮辱人,顯得他此刻毫無防備,居然沒來得及避開。
他捏住她的臉,幾乎快要生氣了:“你是在考驗我的耐心?”
蔔繪也疼得兩眼直冒金星。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老實道歉。
“……”道歉的速度還算夠快。
算她識相。
他的手覆在她的頭頂,粗暴地揉了兩下,像是在安撫小動物:“早應該老實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
蔔繪歪着腦袋想躲過他的手:“是得到什麽消息了嗎?”
海盜頭子回以冷笑。
“怕是你沒當成寡婦,我先做了鳏夫。”
蔔繪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驚訝地盯着他的眼睛,試圖從那雙隐晦的碎金眼瞳裏尋出蛛絲馬跡。
“你是擔心我的安危嗎?所以來到這裏?”說出這種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辛弛會擔心她死掉?
“……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蔔繪暖暖的很安心。
“我就知道。”
她很快釋然的放松表情惹得辛弛很是不快。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喜歡在別人眼中是洪水猛獸般的存在,她看起來甚至還挺高興。
辛弛這下确信,她是真的想跟他解除婚約了。
“……”
蔔繪的腰部忽然騰空,就這麽被丢在床上。好在離得很近,她撲在柔軟的薄被裏,算是見識到辛弛陰晴不定的性格。
剛才還動作幾近溫和地給她揉腦袋,這會兒又毫不留情的把她丢床上。
簡直令人捉摸不透。
虧她剛才還覺得他人不錯來着。
蔔繪悶悶地趴在床上不想動彈,原本被堆在床沿的酒瓶骨碌骨碌地滾了下去,停在辛弛的腳邊。
他低垂着眸子,居高臨下地俯視酒瓶。
她喝了酒。
她流了眼淚。
她難道在為誰而哭?
每一條猜忌都如同螞蟻般腐蝕着他的心髒,将冷漠的外層啃食得坑坑窪窪,暴露出醜陋的嫉妒。
很可笑,他竟然開始在意這種不要緊的小事。
辛弛問:“是文柏西?”
他來的路上接到消息,文尼特市長的兒子被伏擊受了槍傷,正在急救中。細碎的小細節都串聯到一起,蔔繪又盯着小花在哭,他就這麽誤會了。
泡在水裏的花星星點點的鮮豔,非常的礙眼。
他倏然站起身,又冷冰冰地問道:“是他?”
無來由的詢問讓蔔繪一頭霧水,不知道為什麽又扯到文柏西的身上,實在跟不上對方跳躍的腦回路。
“……什麽啊?”
“你在為他哭。”這回是确定的語氣。
蔔繪:“……”
她沉默的瞬間似是印證某種可能,男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在當下便決定無論如何,動了輝民市的暗線也好,他要取了文尼特的狗命,連同他不知死活的兒子一起。
“我只是有點傷感戰場的殘酷而已!”
說出這種話,蔔繪自己都覺得矯情。她尴尬地側過臉不去看辛弛,方才還高漲的氣勢陡然間癟了下來:“你說得對,我确實很愚蠢。明知道世界是什麽樣子,還會因為這種事難過。”
泛濫的生命是不值錢的。
這一點蔔繪早有體會。
他們這樣的平民,随時都有可能成為炮灰。若不是因為她的功績,洛宇不會得到及時的救治,她也不一定能在戰場上存活。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過渺小。
他貿然上戰場的行為着實愚蠢。
但蠢了這麽一次,就得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實在是太殘忍了。
她只是覺得難過,不單單出于兔死狐悲的孤寂。
而是為這個沒辦法輕易試錯的世界真相感到難過。
“……”
辛弛覺得他實在是太沒原則了。
剛才還氣得要命,聽到她含糊的哽咽,這會兒竟然心軟得一塌糊塗,他湊到蔔繪面前,指腹觸碰到她的面頰,擦拭新湧出的淚痕。
她的眼淚像昂貴的珍珠,連綿成線細細密密地掉落,浸濕了他的指節。
又是那股奇怪的瘙癢酸澀感。
這回不是耳尖,而是心髒。
他勾起她的下颚,态度近乎虔誠地、唇落在她濕潤的面頰,一點點啜吻。
幹燥的薄唇沾染上她的淚水,被他舔入口中。蔔繪烏黑的圓瞳驚訝地睜大,他親了親她濕漉的眼角,細細品嘗着她此刻淚水的味道。
是仁慈,卻不是高高在上。
是悲哀,卻不是向絕望投降。
分明她也是受害者,卻從來不曾為自己而哭。
真是個奇怪的家夥。
簡直太奇怪了。
蔔繪怔住。此刻的辛弛輕柔得不可思議,簡直不像他了。
她因為太過驚訝忘記躲避,任由辛弛把她的淚水全部吻得一幹二淨。
他的唇還在她的臉頰流連,一遍遍地親吻她的眉心、眼睑,如滾燙的烙印,殘留的溫度印在她的臉上。
這與上次差點将她拆吃入腹的粗暴蠻橫大相徑庭。
“……”
她的睫毛顫抖着,竟然感覺到臉上微微地發熱。
是因為酒精吧。
這一次的辛弛淺嘗辄止,刻意避開了她的唇,讓緊揪着被角的蔔繪不禁松了口氣。
他向後撤開一段距離,靜靜盯着蔔繪的眼睛。
“你也跟我打個賭吧。”
“什麽?”她的表情愣住。
辛弛的嗓音很低,低到仿佛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滾着沙粒般的粗啞。
“賭,從此以後如果你有任何想要的東西,我都會無條件地幫你,将你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代價是,如果有天我死了,你也這麽為我哭一場。”
“好不好?”
“……”
蔔繪啞然。
辛弛無條件幫助的承諾,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居然只向她索要一點輕飄飄的眼淚。
公平的天秤并不對等,這讓蔔繪不敢輕易應下。
“你不會死的。”
她說:“我也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平民。”
這種等價代換太過瘋狂,讓她覺得此刻的辛弛很危險,像是個瘋癫的、孤注一擲的賭徒,正在随意地傾灑豪賭。
她的勉強安撫換來辛弛的低笑。
他輕輕蹭了蹭蔔繪的眼角。
“你不懂你的價值。蔔繪。”
“你的眼淚很珍貴,要流的話就流給我吧。”
“……”
蔔繪拒絕的聲音被吞入他的唇裏。
時隔上一次的接吻已經過去很久,久到蔔繪幾乎快要忘記那段滾燙戰栗的記憶,此刻的辛弛又仿佛姿态強硬地将她拉扯到回憶裏,不依不饒地吻着她的唇。
蔔繪被猝不及防地親得臉都憋紅了。
她的推拒無用。
唇與唇極親密地嚴絲合縫貼在一起,唇角縫隙都被他填滿,不知餍足地加深了這個吻。
蔔繪被吻得快要無法呼吸,急病亂投醫張口咬住他的唇。
血腥的氣味從口腔緩緩漫延。
男人的動作微頓,滿不在乎地繼續親着她,直到蔔繪唇舌都是那股鐵鏽般的氣味,他這才松開。
他的唇舌都是血,染得唇角殷紅。
辛弛動作緩慢地揩掉唇角的血跡,盯着蔔繪,忽然笑了。
襯着那張俊美到有些邪氣的臉,活脫脫像一只剛吃完人的惡鬼。
“……”
看起來半點無生氣的樣子,甚至心情還不錯。
蔔繪忘記了恐懼,罵聲脫口而出:“你這個瘋子!”
“我是瘋子。”
他理所當然地點頭:“所以不要跟我講道理。”
末了,又補上一句。
“非要講的話,在床上也不是不行。”
“……”
酒瓶從地上撿起迎面扔來,被他輕易接住,心情不賴地幫蔔繪放回桌上。
強盜掠奪到他想要的東西,臉上寫着滿意,異常嚣張地揚長而去。
留下蔔繪又氣又是納悶,她擦拭唇角,擦不掉辛弛的味道,總感覺他的舌頭還在自己的口腔裏攪弄。
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被入侵了。
上次回去後她還特意惡補了生理知識,知道“進入”才會懷孕。至于怎麽“進入”,如何“進入”,封面打着馬賽克的視頻光是看到就不想點進去。
蔔繪對他一切的入侵行為都很警惕。
雖然按照溫露兒的說法,未婚的夫妻們擁有親密行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為了匹配成功,大多都不會拒絕的。
可她還是很抵觸。
蔔繪心想,馬上就要回輝民市,匹配所的修複也迫在眉睫。她很快就要兌現她的承諾,辛弛休想再占她的便宜。
他這副熟稔的模樣,指不定經驗有多豐富。
蔔繪使勁擦嘴,并在心底暗暗發誓。
再有一次,她非要拿扳手敲他的腦袋不可!
……
翌日。
卓疏将軍醒了過來,派車接蔔繪過去。
士兵帶着她一路穿過禁區,抵達醫療部,卓疏穿着病號服正坐在病床上,神色不耐地跟卓歡焰對罵,蔔繪走到門口才聽到他們在吵什麽。
“你真以為你很年輕啊,都說了讓你回去再接受治療,你怎麽就是這麽犟呢?”
“老子才三十多歲!”卓疏額頭的神經突突跳動,“恢複能力好得很!”
“男人三十下坡路,那方面都不行了。連老婆都娶不到的老光棍,就別自吹了吧!”
卓歡焰的虎狼之辭吓得病房外的醫師們都躲着不敢進去了。
病房驟然一靜。
便是卓疏暴怒的吼聲,震得整個樓道都在顫抖。
“你他爹的¥#*……小心我弄死你……&%¥別以為老子不敢*¥……”
給蔔繪帶路的士兵靜了靜,義正言辭地對她說:“你自己進去吧。”
蔔繪:“……”
病房內的吵架聲還在持續升溫,俨然要升級成一場軍隊械鬥。
蔔繪忽然覺得她或許可以晚上再來一趟,便聽到身後士兵高聲說道:“将軍,蔔繪女士到了!”
“……”
真惡毒啊。
蔔繪幽幽的目光望向那位看似老實的士兵,對方朝她咧嘴一笑,厚着臉皮行禮退下。
病房內的吵嚷聲消停了。
蔔繪在門口墨跡,聽到門內卓疏輕咳聲,接着說道:“你進來吧。”
一進病房,蔔繪看到兄妹倆就像對角線一樣坐在病房最遠的位置,彼此給予冷眼以待。
蔔繪只能當作無事發生:“聽說将軍的傷好很多了,我過來看看就安心了。”
“多大點事,不用牽挂。”
卓歡焰陰陽怪氣的聲音接茬:“也就是斷了胳膊和腿骨,差點殘疾了而已。正值身體硬朗的年紀呢。”
卓疏立即冒火:“你……”
“哈哈哈哈!沒事就太好了!”
蔔繪尴尬地哈哈笑出聲,打斷一觸即發的硝煙戰場:“有傷病的話好好養着,多休息是對的。”
卓疏哼了一聲,沒有因為她的打斷而不滿。
他望向蔔繪:“過來,有話跟你說。”
蔔繪靠近病床,他這才對蔔繪徐徐說道:“這次的你相當于救了那個冒失鬼一命,還冒着風險去修通訊塔,照理來說是要立軍功的,可惜你并不隸屬于軍隊。”
“當然,我也知道你不願意進軍隊。”
蔔繪吞下解釋的話,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哼,也不知道那個破工廠有什麽好的!”卓疏英俊兇悍的臉一副怒其不争的憋悶,“輝民市市長更不是什麽好東西!”
卓歡焰:“……你再這麽說下去就屬于恩将仇報了。”
卓疏被噎了一下,平等地把冷眼分給她們倆。
“我知道你過來是想要什麽。泰探給我提過。一個小小的優秀市民而已,你就放心等着回去領你的榮譽獎章吧。”
“我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他以眼神示意,“所以,還想要什麽,都說出來吧。想當官的話,做輝民市的議員也不是不可以。”
“謝謝将軍,但是議員就不用了。”
現在摻和進去,無異于把她送到文尼特的狼窩。
蔔繪搖了搖頭:“這些就已經很感激了。非要讓我選的話,我其實很想問問關于匹配庫的事,可以跟我透露一點嗎?我向您保證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卓疏瞥向大漏勺妹妹,後者心虛地目光游移。
“我也沒說什麽呢……”
“哼。”
卓疏說:“你去外面候着吧,這裏沒你什麽事。”
“你是不是防着我,怕我聽到了說出去?”卓歡焰氣急敗壞。
卓疏:“是。然後呢?”
卓歡焰:“……”
門被恨恨摔上。
獨自面對卓疏,蔔繪還有些緊張。他示意蔔繪坐在床邊,身體坐直了,開始這段隐秘的談話。
他淡淡說道:“你是不是想問,其中是否有人可以做手腳?”
蔔繪點頭。
和文尼特鬧成這副模樣,在他走之前日子都未必好過。若是他們不願意解決辛弛的事,反倒拿這件事來拿捏蔔繪,把她說成犯罪同夥,她可就解釋不清了。
最起碼在他走之前,蔔繪都不想再鬧出什麽事。
“是有這種事情的,雖然罕見,不代表不存在。貴族們盡力規避再正常不過,那件事之後,應該沒什麽人動手腳了。”
他指的是三年前立下的法案。
“你是在擔心你自己的婚約嗎?”
面前這位和辛弛綁定了婚約,他早有耳聞。當時只覺得荒謬可笑,清楚一定是肖老賊那邊出了纰漏。
但是人已經抓住,只影響到一個無足輕重的平民而已,他很快抛擲腦後了。
誰能想到。
如此諷刺的是,幾個月前在他眼中“無足輕重”的平民,救了他唯一還在世的血緣,他看得像命一樣重要的妹妹。
昨晚被傷口疼醒睡不着的時刻,每每想起這件事,都讓卓疏驚起一頭冷汗。
蔔繪誠實地回答道:“他們答應過給我解決的,我不知道還算不算數。”
卓疏沉默片刻。
“這件事,我會給你想辦法,但是至于走哪條法令,我還得回去再研究一下。”
“那就先謝謝将軍了。”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再受制于人。
“不必客氣。”
談話很明顯結束了。
蔔繪正待出門,胳膊忽然被拽住。卓疏冷硬的嗓音低沉地說道:“你見過辛弛。他已經不在沉域星。”
他用的是肯定句。
蔔繪心裏一驚,表面上卻不顯。
“如果發生這麽大的事,将軍應該先比我知道的吧?我一個平民哪能清楚這種秘事呢?”
“還是将軍懷疑我跟辛弛是同夥嗎?”
面對她平靜的質問,卓疏笑了笑。
他笑起來的臉很是英俊,淩厲的眉梢軟下來,紅發熱烈得像一簇火焰。和平時板着臉的模樣不同,此時的他看起來更像個哥哥該有的溫和。
“你記住,我跟那些人不同,從不會恩将仇報。”
蔔繪心想。
那她是個陰險小人。
她會。
對話到此為止,卓疏揮揮手讓她回去收拾行李,可以準備回家了。
蔔繪剛拉開門,入眼是卓歡焰緊貼着門差點跟着一起滑溜進來的踉跄。
她先是匆匆瞪了一眼黑着臉的卓疏,為了避免挨罵,動作流暢地拽出蔔繪關上門。
“那家夥跟你說什麽了?”
人一醒,連哥哥都不叫,裝都懶得裝。
怪不得這對兄妹老吵架。互相不服氣。
蔔繪憋着笑說道:“他說他會想辦法的。”
“哦……沒別的啦?”
“沒別的了。”
卓歡焰有些失望,卻也沒說什麽,拉着蔔繪說要親自送她回城。
她的動作幹脆利索,蔔繪也收拾了一下幾乎沒有的行李,坐上卓歡焰極其拉風的主艦,後面壯觀地跟着兩排戰艦,就這麽返程了。
回去的路上,卓歡焰精力異常旺盛跟蔔繪聊天,恨不得把她的底都挖幹淨。
她約好等下次訓練結束後帶蔔繪玩,教她如何使用武器,還要了地址給她寄更多的營養劑。
“蛋白質要補充好,相信我,明年你一定會長個子的。”
她像一個虔誠的邪教頭目。
“保證完成任務!”
蔔繪像個虔誠的信徒。
兩人堅定的目光對視後,卓歡焰的眼珠轉了轉,忽然湊到她耳邊,笑嘻嘻地說道:“你要是解除婚約了,還想結婚的話,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哥?我能給他取個號嗎?看不上他的話我也行,你從我們中間選一個呗?”
蔔繪:“咳咳咳……”
見她如此驚恐,卓歡焰嘆口氣,知道目前是沒有半分可能了。
“跟你開玩笑的。”
控制面板上顯示還有一個小時即将抵達輝民市。
卓歡焰又來了勁,神秘兮兮地說道:“給你送一份大禮。作為你救我命的報酬。”
“什麽?”
“馬上就知道了。”
當蔔繪抵達輝民市,架勢隆重地從卓歡焰的戰艦上下來,看到密密麻麻迎接她的隊伍,有警衛隊,有平民,更有熙熙攘攘的媒體擠在最前面,在她落地的那一刻,全部湧了上來。
“是英雄!”
“是她救了将軍和上将!”
“她是輝民市的英雄!”
“不打仗了,上面要撥款給平民們過冬,她值得最高的表彰!”
人群的歡呼聲震耳欲聾。
蔔繪回頭,戰艦裏的卓歡焰正笑着朝她擺手,目光促狹。
好一份“大禮”……
再次望向歡呼的人群,警衛隊艱難地維持着一條長長的通道,那裏站着市長文尼特,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風度翩翩,不知為何,蔔繪卻品出一絲僵硬的意味出來。
文尼特扯起唇角,勉強說道。
“歡迎回家,我們的優秀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