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哭泣
第33章 哭泣
距離市長競選儀式的日期越來越近了。
同伴們陸陸續續給蔔繪帶來許多新消息。
例如, 文尼特市長去孤兒院做慈善活動，被一護工當衆指責他玩忽職守，孤兒院多年未曾收到慈善補貼。這事一出嘩然，很快便得到了解決——原來是副院長私自挪用錢財。文尼特保證接下來的捐款都會得到妥善解決後, 這才平息了風波。
例如, 輝民市突然冒出來幾位産業大亨表示參加競選, 許諾許多好處, 最近已然競争到開始滿大街送錢, 導致了一場非常不幸的踩踏事件。
再就是匹配所修複成功在望, 以文尼特市長為首的貴族鄉紳們表示他們為了慶祝修複成功, 會為新一年匹配成功的新人們贈予基金收益, 以供他們更好的生活。
以及。
泰探說內部消息稱, 優秀市民的名額已經出來了, 裏面沒有輝民工廠員工的名字。
蔔繪會以消息，讓他不要擔心, 一切進展得很順利。
……
接踵而來的消息, 能依稀窺見輝民市的滿城風雨。
蔔繪叮囑尤莉她們最近少出門，自己則是悶頭幹活。她在去卓歡焰那裏改裝戰艦的時候遇到了卓疏，蔔繪眼睛一亮, 努力向他展示自己一流的技術, 戰艦保護罩閃爍的幽幽藍光更亮眼, 幾乎要刺痛到眼睛。
不知為何, 卓疏那張本就垮着的臉好像更垮了。
他黑着臉望向蔔繪：“你搞的？”
蔔繪：“我還能搞個更拉風的。将軍要嗎？”
卓疏：“……”
他沒說什麽，只是撇了她們倆一眼, 大跨步地離開。
蔔繪：“他這是怎麽了？”
卓歡焰：“他太滿意了，怕讓我們太過驕傲。”
蔔繪：“哦。”
這麽說的話，那她走之前提到優秀市民的事, 應該十拿九穩。
“就是不知道這一場戰要打到什麽時候？”
“快的話這些天就結束了，放心吧，你來得及回去過新年。”
卓歡焰摟住她的肩膀，挑眉問道：“我還不知道，原來你竟然是個名人。雖然我對小說這種玩意兒不感興趣，但我很好奇辛弛。”
“好奇什麽？”
“傳說他長得很兇很醜，力大無比，還能活吃人。”卓歡焰撇嘴道，“可惜抓捕他的是肖老賊，我也想看看他的真面目！”
“嗯……”
“這麽老實可愛的你，怎麽能跟辛弛那種窮兇極惡的歹徒匹配到一起呢？一定是那些家夥又亂動匹配庫才導致出了問題。”
蔔繪有些意外地望向她：“亂動？……匹配庫擁有憲法最高指令，也可以改動嗎？”
卓歡焰似是有些懊惱自己的嘴太快，含糊其辭地解釋道。
“以前是有發生過的。”
……她一定知道很多事。
蔔繪的心跳加快，似乎能從她的只言片語中窺見幾分秘事的舊影。
她在之前從沒近距離接觸過貴族，三年前頒布的法令後，貴族和平民之間更是橫插一道分割線，很少再有交集了。
可惜卓歡焰明顯不願提到這個話題，打哈哈又扯到改裝的事上。
蔔繪只能暫時将疑慮埋在心底。
又是辛苦一天後，蔔繪拖着疲勞的身軀回到休息室。
夜晚的翁達星很冷，冷得幾乎要渾身發抖，穿戴防護衣和防護罩的蔔繪關上門，開始卸下透明面罩。
屋裏的溫度不冷不熱，她褪下衣服，就剩一層薄薄的內衣裹着纖瘦的身體。
她比了比自己的胳膊，試圖用眼睛觀察肌肉是否變得形狀更明顯。
讓她失望的是，肉眼似乎看不出來。
“……”
蔔繪草草沖了澡，猛喝兩大管補充營養液，躺在床上翻看今天的消息。
這時智腦忽然響起緊急的通訊聲。
“營地正在被偷襲！現在進入緊急戰時狀态，所有維修師按照指令立刻進入地下防空洞！”
蔔繪吃了一驚。
怎麽會被打到這裏？
她來不及思索，聽從指令飛快趕往防空洞，幽暗的底下人群密集，全是後方部隊的技術人員們，此時正人心惶惶地守在洞口探聽實時消息。
蔔繪一眼便看到了高老師。
她正在指揮疏散人群，讓維修師們都聚在一起，好進行下一步的打算。
“蔔繪，你看到洛宇了嗎？”高老師難得面帶焦急，“我到現在還聯系不上他。”
蔔繪搖頭。
“我上去再找找吧，他搞不好是被人群分散迷路了。”
“不不，你千萬不能去！”
高老師拽住她的手，表情沉重地說道：“我們就在這裏等着，但願他不要……”
“轟——”
頭頂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蔔繪的大腦嗡嗡作響，疼得皺起眉。好在部隊的士兵們身體素質都不錯，只是受到了雜音的幹擾，紛紛退到安全的地方躲避。
“通訊塔被破壞了！”
“聯絡不到上級了！”
一道接一道的壞消息，讓人不禁心生恐懼，他們這些人雖然一直在營地待着，可從來沒上過戰場，也沒有正面迎擊敵人。
蔔繪說：“我得上去。”
“你幹什麽？！”
“通訊塔被破壞聯絡不上，是很危險的事情。”
高老師只是短暫猶豫，便下定決心說道：“我跟你一起上去。我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是最熟悉布局的。”
兩人一拍即合，趁亂趕到地面上。外面炮火聲喧嚣，四處濃煙滾滾，高老師一邊帶她躲避一邊快速趕往通訊塔，可惜一路上都沒看到洛宇的身影。
“我身體輕，能悄悄爬上去。老師就在下面幫我盯梢，有任何不對我們就跑。”
“……”
高老師本想拒絕蔔繪做如此危險的事情，但以她的身體素質确實很難爬上去，她仰頭望向高高的塔頂，擔憂地低聲說道：“一定要小心些！”
這一片已經沒了炮火聲，想必對方一路轟炸到更遠的地方去了。
蔔繪抓住機會爬到塔上。
她的動作輕巧靈活，腳穩穩地踩在兩根金屬橫梁上，從包裏掏出維修工具。
快點，再快點……
蔔繪手上的動作驚人得快，塔下的高老師看到她維修的動作，暗暗感慨她還是應該多出去見見世面，輝民工廠的普通員工竟然就能有如此優秀的能力。
遠處依稀聽到轟炸聲漸漸近了。
高老師臉色忽變，急聲說道：“你下來，我們快走！”
蔔繪沒應聲。還有一點點線路就能修好，她此刻下去無異于前功盡棄。
“快下來！”
“蔔繪！”
“快——”
“修好了！”
通訊塔的燈忽然亮起，無異于向對方指明了方向。蔔繪抱着塔的邊緣滑下來，顧不得手臂的疼痛拽着高老師連走帶跑，躲向一處隐蔽物。
“轟！”
高空傳來爆炸聲，兩人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心髒一陣狂跳。
待到灰塵散開後，面前走來一道身影，紅發黑膚，踉跄着略顯狼狽地走了過來。
竟然是卓歡焰。
“幸好有你們幫忙！快躲起來，通訊塔亮了就省事多了！等會有什麽動靜都別出聲！”
蔔繪急切地說道：“你千萬小心！”
卓歡焰朝她笑了：“等着我！”
通訊塔設施完好，軍隊聯絡通暢，立即贏得壓倒性勝利。
這一仗從黑夜打到黑夜，總算靜了下來。通訊設施一直保持着通暢，一結束就立即指揮他們可以回到地面。
躲在防空洞的士兵們松了口氣，忍不住發出歡呼聲。
蔔繪攙扶着高老師一起抵達地面，方才的奔跑躲避讓高老師崴了腳。
醫療部的醫師們接過傷患，高老師面色慘白地叫她找找洛宇，蔔繪連忙點頭叫她安心。
還沒等找到洛宇，蔔繪被帶到軍營總部，這裏恢複了警戒狀态，只是本應該歡呼雀躍的地上，似乎士氣有些低迷，剛打完仗的士兵們多多少少挂了彩，紛紛神态不佳地收拾着狼藉的戰場。
卓歡焰看到她的瞬間，強忍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這一次多虧你了！”
“要是沒有你給我改造的戰艦，多了緊急彈出裝置，我恐怕得死在戰場上！”
“但是我哥哥他……”她淚如雨下，“他駕駛的戰艦受到突襲，醫師們冒着爆炸的風險将他救了上來。這些該死的家夥！”
“幸好我們打贏了，他們死的死逃的逃，近期都不可能會再來了！”
蔔繪安撫地抱住她：“一切都會沒事的。”
這時醫療室內傳來了好消息：卓疏只是一些輕傷，休養幾天就能恢複。聽到好消息的卓歡焰放下心，恨恨地擦掉眼淚，又變回了原先那個驕傲張揚的卓上将。
“我就知道他這家夥，沒那麽容易出事！”
“你快去看看他吧。”
卓歡焰問道：“你不跟我一起嗎？”她似乎有意想給蔔繪刷刷好感度。
蔔繪當然很想，但是她沒忘記高老師的叮囑。
“我們有一個同伴失蹤了，大家都很着急，這會兒我想去大廳裏找找。”
卓歡焰說：“你說他的名字，我讓醫師給你找。”
蔔繪報了名字後，對方巡梭一番後給出回答，不出意外地聽到壞消息：他私自跑到主戰場幫忙，卻被落下的炮彈炸傷了胳膊，已經被緊急送回主星做換肢醫療手術了。
蔔繪的心沉了沉。
這對于一個剛出學校的學生來說，實在太殘忍了。
換肢手術并不少見，後期保養的費用不提，維修師的手都是十分寶貴的，需要極強的敏感度，換了手臂之後他未必還能繼續從事這一行業。
卓歡焰向她保證一定會給予最好的醫療條件，也算是目前最好的慰藉。
蔔繪把壞消息帶給高老師，她像是心裏早有預感，勉強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這樣的孩子，我見過很多。”
她不再提這件事，讓蔔繪回去好好休息去了。
……
連着一天一夜都沒睡覺，或許是連着喝了幾天營養液，蔔繪的精神很亢奮，回去依然毫無睡意。
她看到桌上擺着泡水的小野花，吸足了水份，充盈地膨脹着。
是否因為埋葬了很多屍體，才讓這些花開得如此茂盛呢？
蔔繪不得而知。
她呆呆在床上坐了會兒，遲鈍地感受到胳膊劇烈疼痛。
蔔繪脫了外套才發現手臂上兩道粗長的血痕，手掌也有血泡，一定是從通訊塔上跳下來的時候劃爛的。
“……”
她此刻沒心情再去醫療室。
仗暫時打完了，明天也不需要起早工作。忽然想起低溫箱裏還裝着隊長給的禦寒的烈酒，蔔繪從裏面掏出一瓶，透明的酒水在瓶子裏滾動。
她擰開瓶蓋，面對衛生間的鏡子，看着自己将冷冽的酒澆在胳膊上。
劇烈的疼痛忽然以百倍的速度蔓延，疼得蔔繪差點跳起。
痛痛痛！
是誰教的酒能消毒治愈傷口，簡直是殺人教程！
酒都倒了一半，剩下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蔔繪幹脆咬咬牙仰頭喝了兩口，然後将剩下的酒倒在另一條胳膊上。
“嘶……”
她痛得飙淚，粗略地處理傷口後，酒勁猛然間開始上頭。
蔔繪暈暈乎乎地回到卧室。
連夜趕過來的辛弛一進門便看到這副場景——
上半身只穿着薄薄黑色內衣背心的蔔繪抱着酒瓶子蹲在角落，醉眼朦胧臉頰通紅，對着矮桌上的小花抹眼淚。
“……”
他真是昏了頭才冒着被發現的風險趕到這裏，親眼看到了才安心。
若是不放心，通訊确認一下便好了。
費這麽大勁跑過來，真不知道自己的意圖是什麽。
辛弛雙手撐着膝蓋蹲在她面前。
蔔繪的臉頰上還有未幹的淚痕，濕漉漉地淚眼打濕了柔軟的睫毛，也打濕了他本應該冷硬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軟塌塌地坍塌下來了。
這好像是他第一回看到蔔繪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