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進城
第11章 進城
千代讓黑夫去城裏打聽大型藥商的事情,足足過去一個月才有消息。
可能是因為千代那種任性的下命令方式讓黑夫的智商情商得到了二次開發(近期掉了不少頭發),他不是自己親自來通知,而是放了一只信鳥回來報信。
這只信鳥并非是人為養的,而是自然形成的。寨子裏有個小女孩,在前年随同大人出去做采摘工作的時候偶然在一片草叢裏發現一只羽毛很漂亮的鳥,就将它抓了帶回來想當成儲備糧……哦,是寵物兼關鍵時期的儲備糧。
但抓回來第二天就發現鳥不見了。當時小女孩也沒在意,帶回來養不過是一時興起,沒過多久就過了勁頭,不然也不會随便将鳥套在一個破草籠子裏,被它啄掉的草飛走。
那個時候又不缺糧食,沒必要為了這點子塞牙縫都不夠的肉去特地把鳥找回來。但過了幾天,那個帶她去采摘的大人打獵回來後,把那只鳥也帶回來了。
說——是在女孩子當初見到它的地方抓住的。
當小女孩接過的時候,失手被那只鳥掙紮着又飛走了。這時候小女孩就來了氣,嚷嚷着讓大人跟她一起抓回來。
大人也是個寵孩子的,沒有意見的陪着她追着鳥後面跑,越跑越不對勁,那只鳥還是回到了原來發現它的地方。大人覺得有趣,就又把它抓住,但這次不是回寨子,而是特地帶着去了另一個方向,而且還是隔了很遠的距離。
放飛後,鳥又回來了原來的地方。然後,這成為了一種有趣的游戲。寨子裏不少人閑得很,不信邪的參與了抓鳥放鳥的過程,來回十來次後,鳥還是回到了那塊地方。
這時候有個人就站出來說:“要不我們看看下面是不是埋了什麽東西吧。”
刨出來的是一具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的鳥屍體。依稀可以從羽毛判斷,和這只鳥是同類。
在場的人安靜了,有個人說:“這應該是這只鳥的戀人,還挺長情的。”
他們将鳥屍體重新埋了回去,又給鳥喂了一點吃的,這個游戲就此結束。但這件事被小女孩記在心裏,她偶爾會去給這只鳥喂吃的,還給它取名叫黑嘴。因為它的嘴巴是黑色的。
黑嘴還是不離不棄的守在了那片地方,它在那裏搭的窩都被自己用新草重建了好幾次。
現在,寨子因為千代的到來發生改變,黑夫還買了不少仆人回來,比以前熱鬧了許多。同時也忙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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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夫偶然想起了黑嘴的存在,就讓名為黑巴的小女孩帶它去找黑嘴,果然見到黑嘴還守在那裏。
他把黑嘴帶去了城裏,在城裏租了房,給黑嘴弄個籠子關起來,又讓人守在黑嘴的老家。
也正是如此,在發現商人來到城裏後,黑夫放飛了這只鳥,自己留在城裏繼續監視那個商隊,千代也得以第一時間知道這個消息。
那麽,也就到了她動身的時候,
千代起身打開了屋裏唯一的一個衣櫃,這是十幾天前黑夫讓人送來的,他特地讓城裏的工匠給她打了一個櫃子,甚至連屋裏的床、被褥、桌椅和她的用具也都換成了城裏貨。
生活條件提升了一些,但不多,畢竟更好的東西想買也沒那個錢。千代給的五十兩黑夫早就用完了,現在用的是他攢下來的錢,他甚至還盤下了城裏一家店,開始賣山裏的山貨。
無成本的東西,卻很能賺錢。
對于城裏人來說,這些山貨算是比較稀罕的——去城裏路途既遠又危險,周遭的山民可不敢多次來回。
但山寨裏有黑二樹這個人高馬大,光是站着就很有威懾力的人,他來送山貨,路上就算是真正的山賊見到都得繞路走。
黑夫做起了生意,甚至還賣給城主一根人參獲得了不少賞賜,所以在條件允許(平民能夠買到)之下他提高了千代的生活水平。
千代打開櫃子,裏面疊放着五套衣服,還有兩雙鞋子并幾件簡單的頭飾銀鏈。
五套衣服聽着不多,但在這個時代一個人能有五套替換的衣服已經是很不得了。要知道寨子裏多的是人只有兩身縫縫補補繼續穿的衣服,而千代這些都是量身定制的。
黑夫似乎是想到千代來時的衣着(運動服),以為對方喜歡那種方便簡練的服裝,所以讓人做出來的衣服除了顏色和圖案不一樣外,整體都很輕便。
——看起來就像是千代以前在寺廟裏見過的巫女服。
那種短上衣和長褲裙,搭配上鹿皮做的皮靴,外面套一件過腰的短外套,長發束成簡單的高馬尾,再戴上一個墜着金片的圓金項圈,水面映照出來的女孩透着一股難言的貴氣。
哦,這種貴氣是白嫩的皮膚和衣服襯托出來的,千代覺得和她本人沒什麽太大關系。
她的皮膚先天曬不黑。帶繡紋的染色布衣服本就是一般人消費不起,而白皮膚和純金項鏈,在這個時代本就視為貴族的象征。
她這身裝扮,就連富商人家的女兒都不敢這麽打扮。
人是有階級的。
什麽人穿什麽樣的衣服,戴什麽樣的東西,全都是有階級之分的。這種認知被刻入了每個原住民的腦子裏,他們估計怎麽都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明明是個異世界外來者,還敢戴着貴族才有資格戴的金器。
她走出了屋子,無視守在門外的黑二樹和其他人對她如此裝扮表露出來的态度,而是理所當然的對放下手頭工作跑過來的黑女說:“你之前不是提到過有個女仆力氣很大,跑得很快嗎?讓她過來。”
黑女黑黝黝的臉上帶着明顯的紅潤,看着千代的眼神還帶着忐忑的躲閃,她緊張的應了一聲,很快就找來了那個女仆。
這是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在這個時代,這個年紀估計都能當奶奶外婆了,但她是一個人被買來的。
聽說原本是一個村裏的人,有過丈夫和孩子,某天在知道發燒的孩子被丈夫嫌棄累贅活埋掉後,她殺死了丈夫,又打傷了想抓住她的村民,逃到了城裏,從此靠做苦力活勉強養活自己。
黑夫買下她算是一個意外,是對方主動找來自賣自身的,從一個自由人自願變成仆人(實話就是奴隸)也是一件稀罕事了。
女人名為腳女,因為她有一雙比男人還大的腳,身高大約一米六五,已經比普通男人要高一些了。
她過來後,低着頭不敢看千代,态度十分恭順。千代對她說:“你是從城裏來的,如果你背着我跑到城裏,覺得需要多長時間?”
腳女戰戰兢兢的說:“應該……應該和二樹先生去城裏的時間差不多。小的有一次和二樹先生一起進城送貨,他越跑越快,小的追上了。”
黑二樹摸了摸後腦勺:“啊,我忘記還有一個人,她跑得挺快的。”
千代:“那你背着我進城。”
黑二樹好像以為自己也要去,但千代說:“你留着,她就足夠了。”
“可是……”黑二樹覺得很危險,畢竟千代可是他們的老大,黑夫說了,靠着千代他們才有大富大貴的機會。
大富大貴什麽的黑二樹沒想過,但黑夫還說——孩子們有長大結婚生子的機會——這句話的分量可比大富大貴要吸引力大得多。
他猶豫了,卻對上了千代那雙平靜的眼睛。平靜得,讓黑二樹下意識瑟縮一下的眼睛。
明明是和藍天一樣顏色的眼睛,不知為何,讓黑二樹內心有些恐慌。他此時想到的是——就像是下一秒就會有暴風雨來臨的,風暴來前最後的一片蔚藍——那種讓人戰栗悚然的感覺。
他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千大人不需要他們保護。
因為千代在進寨子裏後就再也沒有展現她的能力,讓黑二樹都忘記了——她是怎麽成為寨子老大的。
千代随意的看了一眼黑二樹,見對方害怕的彎腰顫抖模樣,才收回眼神,對腳女說:“去換一身幹淨的衣服和鞋子。也洗個澡。”
腳女不敢說自己沒有幹淨的衣服鞋子,但黑大的妻子黑術卻是拉着她走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腳女回來了。
穿着黑術壓箱底的衣服——一套很普通的連顏色都染不均勻的灰布和服,下身還穿着一條不知道從哪個寨子男人櫃子裏翻出來的麻布長褲,腳上則是一雙草鞋。
估計草鞋也是從誰那裏搜刮來的吧。
她簡單的沖了澡,頭發還有點濕。穿着拼湊出來的衣服,頭發也用草繩綁起來,臉很方,五官倒是有幾分清秀,看起來和之前截然不同,木讷的表情都能體會出幾分不怒自威的威嚴——站在千代旁邊,就像是專門伺候對方的随身婆子,帶着管事婆子的氣勢。
千代挑眉,只能心裏感嘆人真的很靠衣裝。
她讓腳女蹲下,趴在她的背上,也不在意對方的濕發,說:“背我進城,如果你真的如你說的那麽快,我賜你一個名字。”
腳女那空洞無光的眼裏,第一次迸發出了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