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鬧劇

第17章  鬧劇

少城主回到了自己的宅邸,剛進入大門就見到有人來迎接他。一名穿着素色和服的男人,和站在他旁邊的穿着亮色綢緞和服的女孩。

女孩今年九歲,是少城主的長女,也是唯一的女兒,名為幸子。她長得和少城主很像,尤其是體型,但她雖然胖,看起來氣色卻十分健康。而男人則是少城主的寵臣堪太,他在這個宅子的地位俨然與女主人沒有區別。

少城主的正室和姬妾如今都在城主府隔壁的宅子裏生活,并不與他住在一起。

讓人驚訝的,被民間傳言比女人還要美麗的堪太,是個長相寡淡平庸的男人,他的皮膚不能算多麽白,只能算是不黑,雙手也粗糙,上面殘留着去不掉的繭。

堪太原本是家仆,他的祖輩世世代代都伺候城主家,誰也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入了少城主的眼。

堪太臉上帶着恬淡的笑意,跟幸子一起上前走到少城主面前。

在看到他們之後,少城主那冷硬的表情微微軟化。

他牽着一大一小的手,慢慢的走進裏屋,因為身體臃腫加上虛弱,就算只是跨過院子走近裏屋的這段路,少城主也走得很慢,每走出幾米都要停下來休息一下。

堪太與幸子見怪不怪,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刻意的舉止,看起來就像是走走停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入了裏屋後,堪太送來了濕毛巾給少城主擦汗,少城主擦完後開始詢問幸子今天都做了什麽。

琴棋書畫和禮儀,這些都是作為一名貴女必須學習的課程,還有額外的插花、茶道、作詩等,也是必須學會的。

少城主就像是每一個疼愛孩子的父親一樣耐心的等幸子說完,然後說:“你學得很好,幸子。但這些都只是小道,你最重要的是向堪太學習取悅男人的本事。”

幸子看了眼跪坐在少城主側旁的堪太,對于這名從去年開始就受到父親寵愛的男人,幸子态度一般,但還是朝他微微點頭。

堪太并沒有因為幸子冷淡的态度而不悅,他笑容依舊是那麽溫柔,明明是很普通的長相,笑起來的樣子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不僅如此,他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語氣和神态,都柔和得像一陣微風。

幸子:“父親大人,教導我的老師們說了,我必須精通這些功課才算是一名合格的貴女,而且,您不是說了要送我去火之國,成為火之國少主的側室嗎?為了能成為他的側室,幾乎花掉了所有的錢、大量的人力物力,讓一個大官同意收養我為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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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如果我不精通這些課程的話,會惹大官不喜,就算成為少主側室也會被瞧不起的吧。”

“你錯了。”少城主道,“你長得并不好看,幸子。你沒有能夠吸引男人迷戀你的美貌,你也沒有學習上的天賦,不能靠這些得到他人的誇贊。但是,美麗終究會被歲月剝奪,就像是清晨綻放的鮮花夜晚也會凋謝。就算擁有書法大家、畫家插花家那樣高超的技藝,頂多就只能在重大的場合表演一下讓男人臉面有光,除此之外,毫無用處。”

少城主:“女人有女人的優勢,女人能夠利用男人和自己生下的孩子,來理所當然合法合理的竊取掉男人的成果……所以,我教導你男人才會學的軍事、政治上的事情,請人給你講外面的事情,在處理政務的時候也會将你帶在身邊……”

他伸手,按住了幸子的肩膀:“我教導你這麽多東西,而你能活用這個東西的基礎,就是學習堪太如何讨男人的喜歡,讓他們不在意你的外表和那些附庸風雅技藝上的拙劣,讨好你未來的夫君——火之國的少城主,讓他的眼裏有你的存在,然後生下至少兩個兒子,保護好他們,讓他們全心全意的依賴你,再扶持其中一個最聽話的成為大名,生下越多越好的女兒,讓她們嫁給大名或者有實權的貴族,成為你的助力……這些就是我作為父親,希望你能在這個亂世安身享受安定富貴所寄予的希望。”

幸子似懂非懂的點頭,少城主也不着急,讓她下去後,又讓人關上了門窗,只留下堪太一人在屋。

他躺在堪太的膝蓋上,說起了今天在城主府裏的事情。堪太是個完美的傾聽者,他只會心疼的撫摸少城主的額頭,用憐惜而鼓勵的目光注視着他,讓他平靜下來。

少城主:“我已經有些等不及了,堪太。”他說,“父親大人老了,他的心和他的身體一樣老态龍鐘,看不清眼前的形勢。我有預感,我活不了太久了,父親大人也好,城主府裏的我的那兩個兒子也好,還有那群被父親大人控制起來用來控制我子女的姬妾也好……他們終将會和這座城一起消亡。”

堪太的動作一頓,他說:“大人,您真的這麽認為的麽?”

少城主:“當年火之國大名和雷之國大名聯手,讓宇智波搬到了這裏,他們原本想讓最強大的千手、宇智波和羽衣在互鬥中滅亡,但羽衣先一步撤走,餘下的千手和宇智波雖然依舊仇恨彼此,但他們更珍惜家族的人,即便大名們設計讓他們開戰,兩家也都沒有盡全力。”

他道:“大名們預想的,在十年之內三個家族都滅亡的計劃,已經相當于破産。這兩個家族還會繼續存在至少十年,但這座城不會有十年……”

他緩慢的坐起身,看向了堪太:“我會在年底送幸子去火之國,你也跟她一起去,作為她的随從。等明年她嫁入大名府的時候,你就拿着我給你留下的錢,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吧。但不要離幸子太遠,像你這樣的人,只有依靠貴族才能活。”

作為曾經的家仆之子,作為賤民,沒有靠山是不行的。

少城主繼續道:“這一代的火之國大名是個有作為的人,他的兒子也同樣,我有預感,未來火之國将會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所以他才會将唯一在意的後代和在意的堪太送去火之國。

就算那名大名之子比幸子大了整整二十歲,他也決定這麽做。

堪太沒有說話,只是用含淚的眼睛看着他。少城主嘆息一聲,躺在了地上說:“你出去吧,我先休息一會。”

少城主不等堪太離開就沉睡了過去,發出了如打雷一般的鼾聲,聲音之大讓人忍不住想——這聲音是不是下一秒就會斷了。

聽起來就像是殘破的身體在這世間艱難的求生一般。

但少城主睡了,城裏卻沒有安睡的時間。等少城主醒來的時候,他怔愣的詢問前來報告的武士:“你是說……商隊入住的宅子失火,連人帶貨全部都燒光了?”

武士表情凝重的道:“是天火。毫無預兆的燒了起來,那火怎麽都撲不滅,商隊的人就像是被厲鬼困住一樣,一個人都沒跑出來。”

“荒謬!”少城主大怒,“那可是白天!什麽天火什麽鬼怪,你還不如說是忍者做的可信度還高一點!”

但再憤怒也無濟于事,因為城主那邊已經派人來請他過去。少城主咬着牙,出了一身虛汗的他甚至來不及換身衣服,就匆匆的往外趕。

在經過回廊的時候,看到了角落裏站着的堪太。黑着臉的少城主臉上的厲色微微收斂,道:“在家裏等我。”

他抛下這句話離開,卻沒有看到前一秒還在深情注視他的堪太,在他的身影消失在緊閉的大門之後,眼裏只剩下一片寒涼。

“狼生不出羔羊。”他輕聲說道,“幸子大人,您說是嗎?”

旁邊的屋子,紙門被慢慢的拉開,幸子沒有走出來,拉開的門縫只能看到她的半邊臉龐。

堪太沒有看她,而是繼續輕聲說:“我不覺得這麽做有什麽好處。您讓我在書店建一個茶館,讓人去向平民講那些劫富濟貧伸張正義的故事,又讓從小跟随您的忍者去給商隊的人下毒,燒掉了他們的宅子……”

“女人有女人的優勢,這是父親大人說的。”幸子打斷了他的話,“兒子在他眼裏毫無用處,因為他是兒子又是長子,所以從小生活在腥風血雨之中,因為正室無法生育,妾室生下的他是其他兄弟們的阻礙……他痛恨‘兒子’這層身份。所以他疼愛作為女兒的我,兩個兒子在他眼裏連路邊一條狗都不如……”

幸子:“但我已經九歲了,再過幾年,我會長出喉結,長出胡渣,我不可能通過嫁入大名府達到他的期望。如果我想成為城主,那就只能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機會。”

她,不,正确來說是他。一個剛出生時就被作為正室的母親包裝成女兒撫養的實質上的長子。

他說:“現在就是機會。堪太,等父親還有祖父、弟弟們全部死了,我就是這座城新一代的城主。你履行了我的諾言,我也會履行我的承諾——我會将害死你妹妹的兇手,祖父的親信——我叔祖父的命交給你随意處置。”

堪太此時才看向了幸子,他的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只是這笑容看起來卻給人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惡毒的意味。

他說:“請您放心,幸子大人。堪太會全力助您登上寶座的。”

另一邊,正在山貨店裏閑得發黴的千代,也收到了商隊出事的消息。黑夫好像以為是她做的,看着她的神情欲言又止。

千代只是打了個哈欠,說:“不是挺好的嗎?省了很多事。”不用自己動手,千代還覺得輕松呢。

千代對現在的發展看得很開。

她清楚制定計劃這種事,只要不是立刻施行就會充滿變數,只要大概方向不要脫離掌控能力之外即可。而目前為止,并沒有出現讓她覺得需要糾正的變化。

黑夫松了口氣,這口氣又立刻提了起來:“大人,您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些事嗎?小的……小的真的看不懂了……”

千代:“有些人就少了一個趁機發作的機會。”她單手撐着腮幫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比起這個,沨。”

她叫來了沨,讓她背自己離開這座城。但她又讓黑夫留在城裏,準備好足夠的食物和水,盡量不要外出。

平安座沨自然不可能有意見,憑着千代很有迷惑性的外表,她們很輕松的離開了這座城,往寨子而去。

路上,她問背着自己的平安座沨:“問出來了麽?”

平安座沨點頭說:“問出來了,小的剛把屍體扔進了商隊宅子的水井,就看到了有忍者進去。不過小的跑得快,那個忍者沒發現。”

可以說,平安座沨全程目睹了那名忍者在水井下毒并燒掉宅子的全過程。

因為被她丢棄的屍體被提前塞了很多石頭,不管是下毒的忍者還是打水做飯的商隊仆人都沒有發現水井的異樣。在商隊的人吃完食物中毒之後,忍者才燒了那座宅子。

但這些與平安座沨無關,她不過是遵照千代的吩咐抓住了商隊的一名随從,逼迫對方說出宇智波與千手兩家族地的位置,并将之滅口罷了。

千代在她背上點了點頭,說:“殺人是什麽感覺?”

平安座沨愣了下,說道:“不知道,小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這次不是第一次殺人,她以前殺過虐待自己又害死她女兒的丈夫和婆家所有人,還殺害了很多村民。

所以在千代讓自己去做這件事,并讓自己滅口時,她只是神色如常的應了。

她的力氣很大,她的速度很快,一般的男人甚至是浪人都奈何不了她。殺掉那名商隊的随從,對她來說并不難。

甚至還會覺得,那名沒有發現她的忍者很弱。

“這樣啊……”千代道,“什麽都不想,也是一種生存之道吧。”

平安座沨心生疑惑,但她不敢問。如風一般跑出去一段距離時,她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千代在背上說……

“無聊的鬧劇。”

那聲音聽上去,帶着一絲淡淡的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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