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不認 原來,你們當年就是這麽欺負她……
第25章 我不認 原來,你們當年就是這麽欺負她……
謝晏川将昏倒的薛绾妤抱進了內室中。
晴雨見那位謝三爺大馬金刀地坐在堂中不走, 俨然還有興師問罪的架勢,現下情況複雜的很,連燕郎君也靠不住了, 她只能偷偷與沈懷旭商量,讓他趕緊差人去城裏将陸管家叫來。
一個沒留意,小月兒松開晴雨的手,蹬蹬跑到堂中那個年長者的面前,朝着對方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腳。
謝三爺驚訝地看着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小丫頭。
方才謝晏川抱着這小丫頭進來的時候,謝三爺觀她長相與年歲, 猜想約莫是薛绾妤的女兒。
院子裏還有一匹赤兔馬駒,那是前些日子謝晏川差人回府中牽走的。
他久不歸家, 侯府的人擔心他在清州被薛氏魅惑, 便讓他這個做三叔的來清州尋他。
沒想到他這糊塗侄兒果真與薛氏在一起。
更沒想到薛氏五年前從侯府逃離時, 竟然已經有了身孕。
她給謝晏川生了一個孩子。
難怪謝晏川留在這裏不肯回去。
“壞人!你欺負我娘親!我踢你,踢你……”小月兒穿着馬靴, 一下接一下地踢在那人腿上, 不一會兒對方深色的褲腿上便滿是她的腳印。
晴雨與沈懷旭說完話,一轉頭發現小月兒在堂中踢那位面色駭人的謝三爺,吓得趕忙跑過來将小月兒抱走。
謝三爺年紀大, 自是不會與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待謝晏川從內室中走出來,他便板起臉教訓侄兒:“沒出息的東西,被一個女人迷的神魂颠倒,連家也不要了麽?跟我回去!”
謝晏川此時心還是慌的, 垂着的手在袖下微微發顫。
他看着眼前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謝家長輩,眸中一絲敬畏也無,口中冷冷發問:“三叔方才為何對绾娘惡語相向?”
他來得遲,前面三叔說了什麽他沒聽到, 只聽到他罵薛绾妤不貞,罵她耽誤他的前程……
不貞?
三叔為何會說這兩個字?
謝三爺擺手讓堂中的人都退下,晴雨也抱着小月兒去了內間,看望昏厥的薛绾妤。
“若不是你被她迷了心竅,我是吃飽了撐的來這裏為難一個婦人?”謝三爺被自己的侄兒這般質問,本就因千裏奔波而燥怒的心情愈發惡劣,“五年前你就被她迷惑過一回,沒想到同樣的坑你還能掉進去兩次,你可知她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绾娘是什麽樣的人侄兒心裏清楚,”謝晏川壓抑着滿腔怒火,之所以此時還對三叔言語克制,是因為他想從對方口中窺探五年前侯府與薛绾妤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三叔方才說绾娘不貞,是為何故?”
謝三爺冷哼一聲:“侯府醜聞,實在難以啓齒,不過你若實在想聽,我便同你說說,免得你識人不清,受人蒙騙……”
謝晏川面上還算冷靜:“請三叔告知。”
謝三爺提起當年之事,仍是一臉嫌惡:“家門不幸,當年你犯渾執意要娶薛氏進府,你可知她是個楊花水性的,在你離家之後,她不安于室,竟做下傷風敗俗之事,恰被你母親撞見……”
謝晏川眸深近墨:“她做了什麽傷風敗俗之事?”
“你離家的第三個月,趕上仲秋佳節,府中辦起家宴,她稱病不出,你母親好心去探望,竟撞見她竟……”謝三爺疾首蹙額了好一會兒,才道,“她蓄意勾引晏淮,虧得你母親去的早,事情還不至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大哥?”謝晏川臉色驟寒,“你說她蓄意勾引大哥,怎麽會?”
“怎麽不會?你大哥是侯府世子,将來是要襲爵的,多少女人打他的主意?況且那會兒你嫂嫂那會兒回了娘家,剛好被被薛氏鑽了空子……”
謝晏川袖中的手,青筋浮現,攥握成拳:“後來呢?”
“她做下這等醜事,自然不能外揚,只能開了祠堂秘密處置,沒想到她竟在府中的水井裏下藥,藥倒了府裏的人,半夜逃了……”
謝晏川怒氣填胸,神情森然:“倘若她沒逃,你們打算如何處置她?”
“不守婦道,寡廉鮮恥之人,自是要沉塘才能以正家風!”謝三爺怒氣填胸地說完這件事,又語重心長地勸起面前的侄兒來,“你當初年紀小,沒經歷過什麽女人,遇到這麽個道行深的禍水,一時犯渾倒也能理解。如今你既得知她的真面目,萬不能再受她蠱惑了,這便随三叔回京去……”
“我知道了。”謝晏川終于窺得當年之事,他閉眸,狠狠地吐出一口氣,再睜開時,漆黑的眸中已然充血,遮天蔽日的怒氣将他的眼尾也逼的發紅。
“原來,你們當年就是這麽欺負她的……”
謝三爺一愣:“你說什麽?”
“你方才說她不守婦道,寡廉鮮恥,”謝晏川雙目赤紅,一字一頓道,“我一個字也不信!”
“你、你……”謝三爺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是你三叔,我還能騙你不成?你若實在不信,大可以回去問你母親!”
“母親當年不願意我娶绾娘,她定然不會站在绾娘這邊。大哥風流成性,偷香竊玉之事也不是沒幹過,我竟沒想到他連自己的弟媳都要觊觎?簡直行同狗彘!”
他想起夜闖馮員外府的那一晚,薛绾妤在馬車中與他說,她之所以敢喝那被摻了藥的酒,是因為她以前曾中過一次。
她對他微微敞開心懷的那一日,也曾垂着眼睫問他:“倘若是你的家中出了事,你的父母,兄弟姊妹,甚至家中的丫鬟小厮都指認錯在你的妻子,你會相信你的妻子是無辜的嗎?”
所以五年前的真相,是那時她被人下了藥,險些被大哥染指,母親撞見了此事,卻颠倒黑白,庇護大哥,将髒水盡數潑到她的身上。
謝三爺聽到自家侄兒不僅不信他的話,甚至還罵自己的大哥是畜生,不由拍桌而起:“我看你是昏了頭了!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大哥,你怎麽能為了一個外人辱罵自己的大哥?”
“绾娘是我的夫人,不是外人!”
“狗屁,你們早就和離了!”
“和離書不是我寫的,我不認,她現在還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謝三爺被氣得兩眼昏花:“我不想跟你這混賬東西吵了,你今日且給我一句準話,跟不跟我回京城?”
“我是要回去的,”雙眉沉沉壓着一雙幾近泣血的紅眸,透出駭人的冷意來,“五年前我的夫人被人這麽欺負,我遠在邊關沒能替她做主,五年後我總要替她讨回公道……”
“好好好……”謝三爺胸膛劇烈起伏,指着他,“你翅膀硬了,連侯府也不放在眼裏了,我倒是要看看,你這不肖子為了一個女人,能做到什麽地步?”
而後陰沉着臉,大步走出了草堂,叫上自己的人離開了。
謝晏川怒火攻心,身子趔趄了一下,扶着桌子才堪堪站穩。
他垂着頭,任由怒火燒遍四肢百骸,與之一起焚燒的,還有無盡的愧疚與自責。
當年他思慮不周,只顧着想方設法将她迎娶進門,不曾料到他會出征五年不回,更不曾想到血肉相連的血親不會善待他的新婦,五年來如出一轍的家書從來只說一切安好,他沒見過她的筆跡,不知道那些家書從未有過一封出自她手……
她在侯府被欺負,被誣陷,沒有人相信她,沒有長輩為她做主,她的夫君遠在千裏,絲毫不知道自己新婚的妻子身陷囹圄,即将被家人沉塘。
她那時該有多麽無助。
她逃離侯府的時候在想什麽?
她一定很恨吧,恨侯府,也恨……那個把她帶到侯府的那個人。
“娘親!娘親你醒啦!”
內室裏傳來小月兒歡喜的聲音,謝晏川猛地擡起頭,往內室走去。
可走到房門處,推門的手卻懸滞在半空中:她此時……一定很不想見到他。
他遲疑着,害怕着,久久不敢推開眼前那扇門。
直到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晴雨從裏面出來,見到他站在門外,愣了一下,随即氣憤地瞪了他一眼:“郎君讓一下,我去給娘子端杯水來……”
謝晏川讓開身子,在晴雨自他身邊走過後,也瞧見了裏面的光景。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神情空蕩蕩的,白得刺眼的陽光透過紙窗照射在她的臉上,面白如雪的皮膚變得透明,好似一碰就要碎了。
小月兒伏在床邊,一聲接一聲地喚着“娘親”,稚嫩的聲音裏帶着哭腔,終于将她喚回了神思。
她輕輕轉過臉來,唇角牽起一個勉力的弧度:“不哭,娘親沒事……”縱使發生天大的事情,在女兒面前,她總要撐住。
小月兒不僅沒被哄好,反而“哇”的一聲,大哭着投進了薛绾妤的懷抱。
薛绾妤擡手撫着女兒哭得一抽一抽的身子,視線不可避免地滑過房外站着的那個人。
只一瞬的目光相撞,房外的那人便如獲大赦一般,擡腳走了進來。
“绾娘……”他立在床邊,無措地看着她。
薛绾妤垂着眼眸不說話,直到晴雨端了一杯水進來,扶她坐起,她喝下之後,方啓唇:“晴雨,你先帶小月兒去院子裏玩一會兒……”
她不想當着女兒的面與人吵架。
晴雨将哭泣的小月兒抱走,房中便只剩她和一臉愧色的男人。
“我方才,聽到你們在吵……”她昏迷得不深,尚還有幾分微弱的意識。房外的争吵聲很大,她斷斷續續聽到了一些,雖不多,也醒來之後略一回想,便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我已知當年之事,絕非你的過錯,”謝晏川急切道,“绾娘,我會為你讨回公道。”
方才所有的氣力都已耗盡,此時的薛绾妤已經不複先前的激動,她凝視着他,淡淡道:“那是你的事,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淡漠的,了無餘情的話語,謝晏川寧願她恨,她罵,她打他,至少他還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她。
而不是現在這般,她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分明近得擡手間就能碰觸到的距離,他卻覺得她離他那樣的遠。
他走過去,半跪在床前,仰望着她的臉:“绾娘,千錯萬錯,皆是我與侯府的錯,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補償你好不好?”
薛绾妤移開目光,并不看他:“我說過,你別來打擾我,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
“那我不做謝晏川,還做燕郎君,”他捉住她置于被上的手,貼在臉側,“你不知我身份之前,我們分明相處得很好……”
薛绾妤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對方握得緊,她沒有力氣,抽不出,便放棄了。
她望着窗外,目光毫無神采,許久,才道:“謝晏川,當日在大街上,小月兒選你做她的爹爹,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有認出你嗎?”
“五年前我與你見得少,時隔多年,你不認識我也在情理之中……”
“可你一眼就認出了我,不是麽?”
同樣的五年,同樣他們只在婚前見過一次,新婚也只相處了一夜,可是五年之後,他一眼就認出了她,而她早就不記得他的模樣。
“因為我不想記得你,我一想起你,就會想到你們侯府的人,就會讓我覺得無比的惡心……”縱然聽起來刻薄的話,她的神情依舊淡的像水,語調一絲起伏也無,“謝晏川,你走吧,不要再出現我的面前了。”
謝晏川愕然,面色在一瞬間灰敗下來:“绾娘,你又要……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