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沒必要,我對這身份挺……
第10章 第 10 章 “沒必要,我對這身份挺……
小吳見狀,放下手頭的工作跑出來,下一秒,陳舟松開我。我朝小吳比了個ok的手勢。
在小事情上,陳舟很聽我話,大概這些指令對他來說也像某種咒語。只不過我法力有限,咒語在大事情上會自動失效。
比如分手複合之類。陳舟聽不進去任何意見,他很黏糊,很難纏。
我讓小吳給他調了一杯酒,我問他:“你怎麽來榕城了?”
陳舟說:“你删了我的聯系方式,我就只好飛過來找你。”他有些淚眼汪汪,但他太容易哭了,他的眼淚不怎麽值錢。不是我特意挖苦他,這話是他自己總結的。
我記得當時是在阿姆斯特丹,我在花店買花,挑了一束純白的郁金香,花店老板是個棕色眼睛的中年男人,五官端正,身材健碩,講話聲音低得像貝斯,特別性感,和嚴靳有點像。
小舟買完咖啡過來找我,正好看到我跟老板相談甚歡。那天晚上,他坐在酒店沙發上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我走過去哄他、安慰他,他眨着毛茸茸的眼睛告訴我:“你不用在意,我就是很容易掉眼淚,我的眼淚不值錢。”
我笑着抱他,像抱着一只脆弱的大型犬,大型犬跟着我一起破涕為笑。
我對陳舟說:“你沒必要特意來找我,我們也不是沒試過,事實證明我們不合拍。”
陳舟說:“我知道,但人是變化的啊,我可以來适應你,我已經改變很多,我會找到你的節奏。”
看我沒接話,他試探着問我:“你是不是還愛席叡?”他一邊琢磨一邊胡思亂想,“還是說葉開朗又來找你了?我聽說他也回了中國。”
“我不吃回頭草的,小舟。”我擡手摸他臉,“你也一樣。”
他撇開頭,說:“你真的沒有心。”
我扪心自問,從來沒有對不起陳舟,和他在一起那段時間,我絕對稱得上“一心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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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至少,把我聯系方式加回來。”他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把我看住,“席叡騙走你二十萬,都還能活在你列表裏......我也不是那麽十惡不赦啊。”
我單手托腮,笑了笑,打開微信,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我這才發現,嚴靳一整天沒回我消息。
通過好友申請之後,陳舟就回卡座了,那邊有他朋友。小蜜蜂還在臺上懶洋洋唱着,我又硬着頭皮坐了十分鐘。
十分鐘,一秒都不能再多了。我跟小吳打招呼,說我先回家。我感受得到,陳舟的視線一直跟着我,好灼熱,再不離開,頭發都要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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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上午,小蜜蜂頂着黑眼圈來上班,同時給我帶來個壞消息:陳舟找到酒吧經理,說他要應聘服務員,經理被他風流倜傥的外形征服,本來不缺人,也給了他一個臨時工的坑位。
小蜜蜂問我這個帥哥是誰,她說他好帥,戴的手表也很貴,酒吧裏好多女孩圍着他轉。
我說:“是我前男友。”
小蜜蜂說:“他特意來找你嗎?好執着好癡情。”
我攥緊拳頭作勢要揍她,小蜜蜂擺出投降的姿勢:“喜歡就是癡情,不喜歡就是煩人咯。又帥又有錢,還有什麽放不下啊。”
是啊,他原本的生活陽光又順遂,又帥又有錢,他還有什麽放不下啊。
陳舟不喜歡吃中餐,不喜歡中國傳統文化,他對這裏的一花一木都沒感情,他是為了我來的,我像他的指向标,像他的導航塔。
但我從來不願成為任何人的指向标、導航塔。我只想從他們生命中輕飄飄走過,像一陣風,一股氣味,最好是香味,要是實在覺得臭,那也不要緊。
指向标、導航塔責任重大,不是我這樣的人可以勝任。
我自己都老走彎路,跟着我走容易掉溝裏。
陳舟的行為給我帶來了巨大的壓力,我一整天上班都心不在焉,我讨厭這種狀态,我決定要立刻馬上把他勸走。
下班後,我跟着小蜜蜂去了“咒”。
陳舟穿着西裝,打着領結走到我旁邊。本來我準備了一籮筐的狠話要說,但實在不想在公共場合看他梨花帶雨,我選擇轉變對策,以柔克柔。
我說:“把衣服換了吧,我帶你去坐船。”
小舟很高興,他換下了服務生的西裝馬甲,穿上了自己的休閑外套。我帶他去嘉藍江坐游輪,像上回碰到的游客那樣,我讓他去甲板上站着,我給他拍了很多照片。
從船上下來,我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飯,他說餓了,他想吃炸雞。我們去旁邊麥當勞買了一桶辣翅,然後坐在江邊長椅上啃辣翅、喝可樂。
陳舟說:“感覺像在吃斷頭飯。”
我說:“玩夠了就回去吧,回歐洲,或者美國,或者去新加坡找你媽。”
陳舟用紙巾擦幹淨手指,他搖了搖頭說:“寶貝,我不是來玩的,我是認真的,我想跟你重新開始。”
“我有男朋友了。”我終究還是對他撒了謊,我說,“我們感情很好。”
陳舟說他不信,他說你不要憑空捏造一個不存在的人出來趕我。
我想了想,說:“你見過他的,之前在巴黎,在Mandy的讀書沙龍。”
他明顯驚到了,很大聲地問我:“是那個姓嚴的人?怎麽可能?他跟你叔叔一樣大!”
我念完初中就被送去了英國,因為我奶奶找大師算命,說我擋了易家長孫投胎的路。出國後,我也像重新投胎,像喝了孟婆湯,過往的聯系全斷了,身邊圍繞的都是新面孔。
嚴靳也是屬于過往的一部分,那些年,這位總是來家裏吃飯的嚴叔叔,徹底在我生命中消失。
直到十九歲那年春天,我跟朋友去參加學姐的讀書沙龍,嚴靳是陪女伴來的。
我很欣喜地跟他打招呼,他問我最近過得怎麽樣,我說蠻好的啊,吃吃喝喝不亦樂乎,我又問他過得怎麽樣,還是經常去我家吃飯嗎,他說是啊,每個月都去,上個月去了兩回。
我跟小舟也是在那裏認識的,他是Mandy男朋友的弟弟,他面容俊俏為人幽默風趣,我們很快建立了戀愛關系,這段關系持續了三個多月。
同年冬天,臨近聖誕,Mandy又組了個局,我們一行人去阿爾卑斯山滑雪,正好又碰到嚴靳,我們住同一家度假酒店。
那天晚上嚴靳喝了很多酒,我也有些暈,頭重腳輕的。最後也不知到底是怎麽,就莫名其妙搞在一起了。
我原本以為事情會在這裏結束,沒想到第二年初夏,他主動打電話問我,想不想去尼斯看海。
我答應了他。
我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想起在阿爾卑斯山醒來的清晨。
那天,我靠着蓬松的枕頭,看着窗外皚皚白雪,他躺在我身後,沒說話,只是撫摸我的背,那只手幹燥溫暖又有力,仿佛能托起一個溫柔夢鄉。
那種觸感令我沉迷,我甚至夢到過三五次。
在那之後的兩三年,嚴靳一有空就愛往法國跑,我也總去尼斯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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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來,沿着河邊來回走了走。陳舟追到我身邊說:“我不信,你說謊太不用心,你好歹編纂一個靠譜些的。”
我看着他,拿出手機,撥通嚴靳的電話,等了很久才接通。
我說:“有空嗎寶貝?能不能來嘉藍江接我?上回吃話梅小排的地方。”
嚴靳說:“寶貝都叫上了,我能沒空?”
三十分鐘後,嚴靳到了。他臂彎裏挂着大衣外套,帶着一身酒味。陳舟像擔心我串供,連打招呼的機會都沒給我留,上來就問他:“你們什麽關系?”
嚴靳看着我笑了笑:“她說什麽關系,就是什麽關系。”
陳舟咬緊了牙:“什麽時候開始的?”
嚴靳臉上的笑消失了:“我為什麽要接受你的盤問?”
“抱歉。”陳舟抿了下嘴唇,“我只是......只是覺得不合常理,”他沉默須臾,沒忍住,又重複問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我回答他:“在法國。”
陳舟這回真生氣了,他紅了眼眶,逆風而立,強忍着沒哭。他在長椅邊上來回踱步,嘴裏罵罵咧咧,說的基本是英文,偶爾夾雜幾句法語,最後用中文破口大罵,他罵嚴靳是奸夫!他說:“你是個毫無底線的人!”
我們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幾個路人駐足觀看。陳舟從沒受過這種待遇,他一定是覺得丢臉,洩完憤就快步走開了。嚴靳跟我在長椅上坐着,我抽煙,吹河風,風太大,落了一身煙灰。
嚴靳說:“他罵人怎麽罵一半。”
我認認真真思忖片刻,回答道:“小舟很紳士很斯文,淫|婦這種詞,說不出口吧。”
旁邊的路人還沒走,他們在隔壁椅子上坐下了,斜睨着我們這對“奸夫淫|婦”,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改天我請你吃飯吧,”我對嚴靳說,“這罵也不能白挨。”
他笑了下:“沒必要,我對這身份挺滿意。”
我啧了聲,說他臭不要臉。
他低頭看了眼手表,說:“回家嗎?幫你叫車。”
“再坐會兒。”我有些疑惑,“你有事?”
“嗯。”他站起來,把黑色大衣留在我身上,他說那他先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在寒風中吸了吸鼻子。
很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嚴靳是從飯局中途抽身過來的,回去又陪客戶喝到了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