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是不是覺得我和身邊……

第16章 第 16 章 “你是不是覺得我和身邊……

我對黃洪飛換了副好面孔,很認真地問他:“黃老板,你那些地方,是正經地方嗎?”

黃洪飛摸了摸鼻子,說:“世界很大,易小姐想要正經地方,自然有的是嘛。”

我也不跟他多兜圈子,我把竹蜂的遭遇告訴了他,我說如果黃老板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安排,我就替朋友們謝謝你了。

那天晚上黃洪飛發了個ppt給我,裏面是酒吧的名字以及介紹。第二天上班我把ppt發給小蜜蜂,讓她自己挑個順眼的,她咬着手指思考了好一陣。

我探出頭問她:“一個都看不上?”

小蜜蜂擡起眼皮,她說:“榕城能叫得出名字的高端場所,幾乎都在這裏了。”我動了下眼皮。黃洪飛似乎比我料想的更有本事。

下班前,小蜜蜂終于下定決心,她想去MUSHROOM。

我給黃洪飛打電話,把小蜜蜂的意願告知他,順便捧了他幾句。

我說:“黃老板厲害啊,搞半天榕城人民的娛樂生活都被您承包了。”

他說:“易小姐哪裏話,沒有嚴律就沒有我的今天,易小姐以後還有什麽地方用得上黃某,盡管開口就是。”

我跟黃洪飛說,我跟嚴靳不是他想的那種關系。

黃洪飛說他知道。

我說:“你知道什麽?”

黃洪飛說:“您和嚴律是什麽關系不重要。只要您這人對他重要,我就心甘情願把您當菩薩供着。”

我笑他,我說:“黃老板,嚴靳救過你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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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洪飛笑了:“差不多吧。”

這人看上去粗枝大葉,說話卻很有分寸。他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半個字沒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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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蜂的日常演出很快步入正軌,小蜜蜂每天都在跟我說mushroom的音響有多麽好,燈光有多麽漂亮,她每天都在感謝我,每天都在邀請我去喝酒、去看演出。

可惜最近我都沒有空閑,不是在陪彤彤逛街,就是在嚴靳家裏睡大覺。

我跟嚴靳說謝謝你,沒想到黃洪飛這麽靠譜,竹蜂這回算是因禍得福。

嚴靳站在鍋邊給我煮酒釀湯圓,他說:“口頭謝過就完了?”

我走過去,纏住他的腰,歪着腦袋問:“不然你還想怎樣?”

他拿出瓷碗給我盛湯圓,他說:“以後不要再提玩游戲的事。”

“為什麽?怕我跟你太合拍?怕你自己愛上我?”

嚴靳點頭,點得很敷衍,很沒誠意。

我不理他了,我靠在冰箱門上吃湯圓,燙得直吹氣,白霧短暫阻隔了我的視線。我咬開湯圓外皮,黑色的芝麻餡沿着白瓷勺往下流,滴到碗裏,飄在湯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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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收到彤彤訂婚請柬那天起,我就沒見過方玉珩,也沒跟他通過一次電話。他的聲音和臉都快在我的腦海中褪色了。

好奇怪,過去幾個月甚至半年不見都不會有這種感覺。

訂婚宴這天,我在一樓大廳的水晶燈下,看到穿西裝打領結的,挽着彤彤手臂的、笑得紳士又得體的方玉珩。

他的左後方站着他父親,右後方站着我小姨,小姨可能又做了什麽厲害的項目,唇紅齒白,皮膚透亮,跟上次見面比起來,又年輕了不少。

我是跟着爸媽出席的。我爸昨天打電話給我,他說這種場合一家人還得像一家人。

我跟在我爸後面,走到那對新人面前,方玉珩含笑的眼睛劃過我爸我媽,他跟我們打招呼,他說:“幹爹、幹媽。”他說,“休寧,好久不見。”他根本沒看我。

儀式開始前,嚴靳才跟着三叔姍姍來遲,甚至比老頭還晚了幾分鐘。聽說是和三叔一起,去早教中心接三叔母和弟弟了。

人家接老婆孩子,他倒是跟得緊,還真挺不拿自己當外人。

嚴靳和三叔、和老頭、和我爸我媽相談甚歡,幾乎也不怎麽看我。我真覺得奇了怪了,在今天這個場合裏,我就像一團火,誰都怕多看我一眼,生怕引火燒身。

不過也有例外。

晚宴中途,我在長廊盡頭靠着柱子抽煙時,碰到了彤彤的美術班好友,也是我的小學同學,我不記得這倆人的名字了。

她們應該是剛去上了洗手間,看到我,就停在我斜後方三米不到的地方,用十分赤裸的眼神,直勾勾地打量我。我面前的玻璃窗倒映着她們倩麗的影子。

我耳朵裏,傳來了分貝恰到好處的“悄悄話”。

她們說:“她怎麽來了?不是被趕到英國去了嗎?”

“是英國嗎?我聽說是法國呀?”

“無所謂吧,不過也真夠可憐的,勾引了方玉珩這麽多年,最後被表妹截了胡。”

“方玉珩對她家知根知底,知道她不受待見吧?我都懷疑啊,她不是親生的!”

“你這麽一說倒是清楚了,我看她手裏的birkin也是假的。”

“對對對,一眼高仿貨。”

我吐了口煙,轉過頭去對她們笑:“哈啰,好久不見啊。”

她們異口同聲地說:“休寧,好久不見。”

我點頭“嗯”了聲,我說:“不好意思,你們的名字我記不住了。”

其中一個抽動嘴角翻了白眼,我又說:“不好意思哦,你們剛才的‘悄悄話’太大聲,我都聽到了。”

我走到兩人跟前,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包,我拿出打火機重新點了根煙,我把香煙塞到左邊那人手裏,又把皮包捧到她面前,我笑嘻嘻地說:“燒燒看。”

她怔在原地沒動,我等得不耐煩了,抓住她的腕子就要往皮面上怼,我說:“反正是假的嘛,燒燒看,燒燒看嘛。”

她尖叫了一聲推開我,煙頭落到地上。

我看向她旁邊的矮個子,我說:“要不你來?銷毀假貨,為民除害?”

矮個子往後退了兩步,她大聲罵我:“你幹什麽!?你神經病啊!!!”

我向她做了個鬼臉,我吓唬她,說:“神經病打人不犯法哦。”

我還沒玩夠,方玉珩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了。矮個子紅了眼睛,一副馬上就要控訴我的模樣。方玉珩對她倆說:“你們走吧,我不喜歡有人在我的訂婚宴上搬弄是非。”

矮個子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被她同伴推着拉着離開了。

我抽完最後一口煙,也準備繞開方玉珩,離開。

他拉住我,他顫聲說:“對不起,我早就想告訴你,但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

我抽出手,對他笑了下:“開不了口就不開啊,時間到了總會知道,早知道晚知道,一回事,不打緊的。”

方玉珩的眼眶很紅,我不想再多看了,我大步往前走着。

他在我身後說:“是幹媽的意思!幹媽跟我爸說,彤彤是個好女孩。我......我真的......休寧......我沒辦法......”

我越走越快,大廳裏到處燈光璀璨,好像藏不住任何心思。我像照妖鏡前面現了原形的女妖怪,渾身不得自在。

我在花園、在大廳,在二樓,無頭蒼蠅似的地奔走着,我想要找到一個容身之處、藏身之處,我要躲進去,我要誰都看不見我、誰都找不到我。

我在花園角落找到了這樣一處房間。

門把手是松動的,裏面黑壓壓一片,隐約能看到桌椅輪廓。我把門鎖起來,我靠着門蹲下。這裏的隔音很一般,我還能聽到遠處的歡聲和喧鬧。

我摸了摸臉,濕漉漉的,我居然流了眼淚。原本沒覺得有多難過,摸到眼淚時,鼻腔酸了,舌尖也酸了,倒是實打實感受到了委屈。

我趴在膝蓋上哭,嚎啕大哭,我的眼淚落到鉑金包上,我覺得太滑稽了,他媽的一切都太滑稽了,從我媽,到方玉珩,到彤彤,到今天長廊裏那兩個無名無姓的小醜,再到我自己。

從小到大,都有很多人愛說我閑話。

小學那會兒我乖,我安靜,我聽爸媽的話要當淑女,不管那些言論多麽刺耳,我都左耳進右耳出,我會對那些人笑。分明是他們說話難聽,卻像我做錯了事情一樣,我拼盡全力讨好他們。

鋼琴老師那件事後,或許我當真是從樓梯上掉下去摔壞了腦袋,我徹底變得不一樣了。我走到了另一個極端:誰罵我兩句,我就還他兩巴掌,誰給我兩巴掌,我就跟他拼命。

我抱着膝蓋抽搐,越哭越生氣,越哭越生氣,渾身上下有勁兒沒處使,我把手裏的包砸了出去,砸得很用力,裏面的東西天女散花落了一地,它仿佛是彈了一下,發出了兩聲不太一樣的響動。

然後我就聽到有人淺淺“嘶”了一聲,緊接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我本來想裝沒聽見的。”

我愣住了,我的哭聲戛然而止,只剩肩膀、胸口還在抽動。

我看到一個黑影立起來,走到門邊,走到我身邊。“啪”的一聲響,屋子裏瞬間亮了,我看到嚴靳低頭看我,他額頭上有個猙獰的口子,正往下流血。

我傻眼了,我不知道應該先逃跑還是先解釋。我又擡起眼睛,用朦胧的視線看他,偷看他,他額頭上的傷口刺到了我的眼睛。

“哭夠了?”他蹲下身問我。

我吸了吸鼻子,傻不愣登地點了頭。

嚴靳幫我把散落一地的東西收回包裏,他拉着我的手站起來,往外走,我跟着他,在寒風中穿過了一片梅林,又躲過了無數雙熟悉的眼睛。

他把我帶到車上,梅花的香味也附着在衣服上,頭發上,被我們帶到了車裏來。

我抽出紙巾擦眼淚、擤鼻涕,然後我反應過來:“去醫院對吧?你喝酒了嗎?我來開車。”

嚴靳用手帕按住傷口,他搖了搖頭:“砸得也真夠準的。”

那天晚上,嚴靳的額頭縫了四針。醫生問我,怎麽傷的,是不是跟你打架,是不是家庭暴力,我說沒有啊、冤枉啊,可能是被包砸到了,也可能是被包裏随便什麽東西砸到了。

“随便什麽東西......”醫生擡頭狠狠白了我一眼。我覺得他多半是想罵我,但看我雙眼通紅,仿佛已知悔改,就沒再多說。

從醫院出來,我跟着嚴靳回了他家,我感覺自己很有義務陪他一晚。

我跟嚴靳在沙發上幹坐着,我倆很少有這麽尴尬的時刻,無奈之下,我開始閱讀從醫院拿回來的藥品說明書。度秒如年地過了幾分鐘,我聽到門鈴響了,彈簧似的站起來,我說:“我去開。”

開門之前我掃了眼可視門鈴,門外站着個女人,年輕漂亮的女人,我又灰溜溜回到客廳,我說:“還是你去開吧......”

嚴靳有些疑惑地站起來:“你這麽積極,我還以為是你的外賣到了。”

我眨了眨眼睛沒說話,等他走到玄關處,我蹑手蹑腳地走到一面白牆後面,躲了起來。

我聽到門開了,年輕女人跟他打招呼,喊他嚴律,又關心他的額頭怎麽了,然後就是一些窸窸窣窣的響動,最後女人說:“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嚴靳把我從白牆後面捉了回去,他說來者是他秘書,臨時來找他簽字。

我半信半疑地說:“是嗎?”我問他,“我是不是妨礙了你的好事?”

他挑起一邊眉毛,估計是扯到傷口,他下意識皺了眉頭,他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和身邊每個女人都有點關系?”

我說:“我不知道啊,但不管有沒有,都跟我關系不大吧。”

我一個“吧”字還沒說圓,嚴靳就把我扛在了肩膀上。突如其來的撞擊讓我四肢縮緊,痛感還未消散,我又被他丢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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