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絕對是在勾引我
第26章 第 26 章 他絕對是在勾引我。……
我在店裏坐了半個多小時, 嚴靳還沒到,虞槐的父母先來了,他們的臉上籠罩着愠怒與悲哀, 灰撲撲、皺巴巴的, 和上回相比,明顯老了一頭。
唯二知道虞槐去向的兩個人,此時此刻就在距離我不到五米遠的地方, 但我卻不能直接上前詢問, 這讓我心裏貓抓一般難受。怎麽辦呢,跟蹤嗎?偷聽嗎?總不能把人抓起來嚴刑拷打刑訊逼供吧。
我忽然發現, 人的腦子就是世界上最強的保險櫃,只要櫃子從主觀意願上不想打開,外界什麽東西都盜不走。
一個老服務員過來給我上菜,上的是牛肉和雞翅。趁她還沒把菜品擺好, 我火急火燎吃了一串牛肉, 然後一邊哈氣一邊皺眉,開始胡亂找茬:“這牛肉也太鹹了。”
老服務員動作一滞。
我趁她還沒想出解決辦法又繼續說:“學徒手藝不到家啊,你們老板不是來了嗎, 就不能換成他烤嗎?”
老服務員朝收銀臺方向望了眼, 她頗有點為難地對我笑:“老板家裏有點事, 這些天忙壞了, 現在沒那心思。咱們後廚的師傅其實——”
“什麽事啊, ”我故意提高聲音, “能比生意重要?能比顧客滿意度重要?”
老服務員擺手:“姑娘你還年輕你不懂, 當父母的,最看重孩子,什麽生意啊、錢財啊, 都得往後排。”
我不以為意道:“那他們不在家裏管孩子,還來店裏做什麽。”
老服務員端起盤子說:“自己教不好,送到專家那裏去教育了。”說完這話,她指了指我面前的牛肉串,“我讓後廚幫您重烤一份吧。”
我對她搖頭,說不用了,将就也能吃。
她對我說感謝理解。
我坐在角落裏安靜地吃牛肉,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收銀臺的方向,我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使命感,一種從天而降的義務,我必須幫小蜜蜂打聽到虞槐的所在。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赤裸,虞槐母親,也就是劉阿姨,注意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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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朝我走來的時候,老實說,我并不是一點緊張沒有,畢竟我心裏是真有鬼。
劉阿姨停在我左前方,挨着桌子,她擠出笑容,擠得很勉強,她問我:“是有什麽需要嗎?”
我說:“嗯,麻煩幫我拿瓶可樂。”
我從她手中接過可樂,說了句謝謝,她說:“別害羞,有什麽需要直接喊我,要是我剛才沒注意到你,那不是得一直口渴嘛。”
我點了點頭,又聽她很悵然地說了句:“我女兒也跟你一樣的性格。”
在此之前,我完全是把虞槐父母放在敵對立場看待的。小蜜蜂是我朋友,他們要棒打鴛鴦,朋友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劉阿姨主動提起自己的女兒,對我來說,繼續追問、繼續探究,是多麽水到渠成而又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此時此刻的她,心裏應該堆積了很多東西吧,像層層堆疊的落葉,她大概十分需要将這些葉子掃蕩出去,和陌生人傾吐,是個安全的方式。
可她看着我,用那種悲哀又誠懇的眼神看着我。我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不太明白什麽是母親的眼神,什麽是母親應該有的眼神。我媽看着我的時候,她的眼睛時而冷靜時而慌張,時而充斥着刻意為之的傲然,這些都不是母親的眼神。
劉阿姨的視線掃過我的那一刻,通過我看到虞槐的那一刻,我仿佛被一顆子彈擊中了。
所以我錯過了打探消息的最佳時機。
劉阿姨回到前臺,繼續跟老于長籲短嘆、大眼瞪小眼。十分鐘後,嚴靳到了,他坐我對面,看到桌上的一片狼藉:“這就是你請人吃飯的态度?”
我舔了下嘴唇,很狗腿地給他倒茶,兩只手恭恭敬敬捧到他面前:“不只是要請你吃飯,還要請你幫忙呢。”
他接過茶杯,說:“我就知道,無事獻殷勤,準沒好事。”
“怎麽會,熱心助人,這本來就是好事。”我說,“我給你一個做好事的機會。”
“說吧,什麽事?”
我極盡所能地壓縮前因後果,嚴靳喝完那杯茶,我的故事就講完了。
我說:“你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虞槐到底是被送到哪位教育專家手裏教育了。”
不等嚴靳回答,我一掃眼發現,老于和劉阿姨正氣勢洶洶朝我們走來,老于的手裏拿着掃帚,劉阿姨手裏拿着苕帚。
“我認得你!”劉阿姨用苕帚指着嚴靳,“你跟那小子是一夥的!”
她用苕帚在我面前揮舞着:“你、你好像也是!”
嚴靳抓住她的苕帚,站起來,把我攔在身後,說:“有事說事,動手不太好吧。”
我擡頭,說:“是啊阿姨,咱們心平氣和地聊——”
我話還沒說完,老于的掃把已經落下來了。
我只好推着嚴靳往外走。除了在他媽面前,他不是喜歡忍氣吞聲的類型,我怕他把矛盾激化,讓我完全喪失試探的機會和空間。
老于對我倆的攻勢說是窮追猛打也不過分,期間我喊了一聲:“還沒付錢呢。”
老于恨得牙癢,他說:“你們就是專門過來惡心人的!滾!快給我滾!”
我和嚴靳被他掃地出門了,站在馬路邊,店裏的客人透過玻璃窗偷看我們。店外的世界熱浪滾滾,即便是夜晚,也不比白天涼快太多。
嚴靳問我:“沒事吧?”
我拍拍胳膊說:“沒事,一直躲在你背後,能有什麽事。”
我擡頭看他,伸手幫他理了理頭發,然後笑了:“嚴律師,你是不是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你說呢?”他垂着眼睛看我,仿佛睫毛都染了笑意。我先前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他一點都沒有被老于惹惱。
“現在怎麽辦?”我說,“咱們換個地兒接着吃?”
“我送你回家吧。”
“那虞槐.....?”
“給我一點時間,我幫你打聽。”嚴靳說,“按那服務員的說法,應該是被送到網戒中心之類的地方了。”
“那我現在要告訴小蜜蜂嗎?”
“那是你的事,但我建議暫時別說。”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嚴靳的意思,不确定的事情,告訴她也是徒增煩惱。
嚴靳送我回了他家,他把車停在小區門口,按理說,我應該解開安全帶,然後開門、下車、進小區。但我卻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我們上樓再聊會兒吧。”
邀請男伴一同回家,在很多情況之下,對方都會默認你在暗示什麽。但我邀請嚴靳回的不是我的家,而是他的家,我是客人,他是主人,這是多麽合情合理,他一定不會覺得我有什麽複雜想法。
我們坐在沙發上,又喝了一點酒。喝完我才意識到,他不能開車了。我說:“你今晚要是沒別的事,就留下吧。”
我只是考慮他的行車安全,我希望他嚴守公民遵紀守法的底線,我留他在家睡覺是多麽合情合理,他一定不會覺得我有什麽複雜想法。
嚴靳洗完澡,穿了一件深色睡袍,真絲的。我們坐在沙發上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虞槐的事,睡袍領口散開,我看到他脖子上的細小血痕,我伸出手,想要摸摸,又很生硬地收了回去,我裝作伸懶腰,伸了一個很不自然的懶腰。
我們已經不是那種關系了,不應該存在任何肌膚接觸。
可是......
可是他為什麽要穿睡袍。
為什麽要穿,真絲的,深色睡袍。
嚴靳一定知道他現在這幅模樣特別迷人吧,他一定知道光影從這個角度打在臉上最好看,他一定是故意讓頭發維持半濕半幹的,浴室裏沒有吹風機嗎,短頭發很難吹幹嗎。還有他現在這幅坐姿,他沒有骨頭嗎,他為什麽要半坐半靠地倚在沙發上。
他絕對是在勾引我。
他為什麽要勾引我?要跟我結束關系的不是他嗎?說“這樣也好”的人不是他嗎?
他是不是在外面晃悠一圈,完全沒有找到符合心意的獵物,所以他又想起我來了?他又想起勾引我了。
但我找不到一點理由去指摘他。叫他去燒烤店吃夜宵的是我,叫他上樓聊天的是我,叫他不要走了今晚就住這裏的人還是我。
我為什麽又開始揣摩他的想法了,男人的想法有什麽揣摩的必要?他怎麽想的對我來說重要嗎?不重要啊。當然不重要啊。
我需要重新打開電視,重新播放電鋸驚魂,我需要給我轉速冒煙的大腦降降溫。
說來也奇怪,在嚴靳離開家的四十七八天內,我沒有産生一星半點作為這套房子主人的錯覺,我切切實實感受到我是個做客的,是個占便宜的。
然而當時當刻,房子真正的主人回來了,我坐在主人的旁邊,卻悠然而生出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他坐在客廳裏,我安定了,一直跟着我流浪的房子好像也安定了。
他媽的,我又不是東海,他又不是定海神針。
電影裏的女人又開始繼續尖叫了,嚴靳沒說什麽,只是陪着我看。我和他之間的氛圍越發奇怪,我們兩個人好像被某種結界單獨隔開,我連女人的尖叫聲都聽不見了,只能感受到夏天的燥熱。
恐怕還是繼續聊正事比較穩妥,我說:“你需要多久才能打聽到結果?”
嚴靳說:“你把電視關了,回卧室睡覺,明早一睜眼,我就給你準信兒。”
“真的?”
他點頭:“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