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沒一個正常人,通通敗壞……

第29章 第 29 章 沒一個正常人,通通敗壞……

我聽到他的胡言亂語, 心中沒有半點波動。我覺得嚴靳今天就是鬼上身,誠心要給我找不自在。

彤彤的反應倒是蠻大的,她的表情有點慌張, 她都不敢看嚴靳了, 仿佛生怕再看出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來。

她轉頭盯着我,那是一種求助的眼神,她問我:“表姐......嚴律是什麽意思?你們......你們......”

“沒有, ”我不慌不忙地告訴她, “我們什麽都沒有。”

這時方玉珩主動把話題接過去,他攬過彤彤的肩膀, 拍了拍,用耐心且溫和的語氣告訴她:“彤彤,喜歡也分很多種的。”

彤彤傻愣愣地點了點頭,像是被這三言兩語說服了。須臾過後, 她輕輕颔首, 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抱歉,是我誤會了。”

“你沒有誤會。”

我聽到嚴靳說出這五個字,咬緊了後槽牙。

他究竟想要幹什麽?他在彤彤和方玉珩面前說這些話能得到什麽好處?是想要繼續他未竟的報複嗎?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他了?他又重新恨上我的家人了, 又重新恨上我了?

就因為我吃易家的米, 花易家的錢, 我就該承受家族的罪惡, 長輩的業力?

......非要這麽算, 好像也有點道理。

無所謂吧, 随便吧, 愛怎麽報複就怎麽報複吧,反正我全身上下由內而外沒有任何值得搶走的東西,身外之物就更不用說了, 聲譽、形象,我想到這些詞都覺得好笑,在某種程度上,我本就已經“聲名狼藉”,我的大腦和靈魂本就貧瘠得可以。

彤彤又重新睜大眼睛,她的眼睛本來就大,再這麽用力一瞪,眼珠子像要滾出來似的,她跟嚴靳說,自己已經恨懵了,她笑得尴尬,她說嚴律不要再逗我了,我真真假假都快分不清楚了。

嚴靳說:“我們目前的确什麽關系都沒有,但我正在争取。”

我的腦子白了一瞬,像被按下暫停鍵,連帶着呼吸也停幾秒,以至于我重新納入新鮮空氣時,變得十分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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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沒有人再繼續說話了。方玉珩坐在我對面,原本游離的眼神陡然變得好銳利。像是權利受到侵犯,像在作出一種無聲宣告,表達無聲的占有。

我心想你一個有婦之夫,誰愛我、誰恨我、誰追我、誰棄我,又關你屁事。

我左右看看,沒一個正常人,通通敗壞胃口。

我站起來,找了個蹩腳理由:“突然想到下午有約,先走了。”

嚴靳從後面跟上,一言不發跟到餐廳門口,他把車鑰匙遞給我:“還要繼續開嗎?”

我抓過鑰匙,大步往停車場走,我說我不還了,房子車子都不還了。

很久之後嚴靳告訴我,我當時的表情,就像那種不知道要怎麽發洩憤怒的小孩,龇牙咧嘴搶奪別人的玩具。

我這輩子沒發現自己走路還能這麽快、這麽潇灑,但跟上我對嚴靳來說并不是難事,嚴律師走路一向都很快、很潇灑。

他扶着車門問我,他能不能搭趟順風車,我說你夠不要臉的話,你就上來。

他選擇了不要臉,他坐在副駕駛問我打算去哪。

我不知道我想要去哪,榕城的道路設計和我的人生一樣混亂,開着開着我幾乎已經迷路。穿梭在鋼筋水泥間、重複的綠化一遍遍進入我的視野,我又開始和“路”生氣,和道路規劃的相關部門生氣,但他們聽不到我的辱罵,無法感受我的憤怒,所以我開始罵嚴靳。

我說他腦子有病,卑劣、怯懦、難纏、是非不分,對我沒有最起碼的最尊。

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他只是說:“以後不會了。”

我啧了一聲:“以後不會?你難道還指望我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說完我自己都笑了,真的好滑稽。

嚴靳沒笑,他說:“剛才在餐廳,我說的是真心話,不是為了唱反調。”

“真心話?”我沒忍住再次笑出了聲,我說,“真心話需要當衆表露才行?需要讓我難堪才行?私底下開不了口是嗎?沒有第三個人、第四個人的出現,你就只能當啞巴是嗎?”

“你一直不讓我出聲。”

“......”

“我也想讓你冷靜一會兒,我說多了你心煩。”

我咬着嘴唇挑了下眉:“行,我的錯。”我拖長聲音說,“抱歉啊嚴律師,讓您受限了,讓您不舒服了。您為我考慮得這麽周到,我居然還不知好歹。”

“寧寧,我們好好說話。”

“你要說什麽?說說你是怎麽争取的?”我轉頭快速掃了他一眼,“跟我睡覺,然後時隔多年告訴我,你只是為了報複你的母親,報複我的家人?和愛、和欲望沒有半點關系。肉-體關系已經很低級了,我們比那還要低級。好特別的争取方式啊嚴律,如果不是我的心硬得像塊石頭,我已經被你打動了。”

在我洪流般的情緒沖擊下,嚴靳沒有被激怒。

他問我記不記得,葉開朗騙錢逃跑的第二個晚上,我去酒店跟他喝酒聊天,我醉醺醺地跟他說,我最恨被人隐瞞、被人騙。

我告訴他,如果葉開朗直接找我索要二十萬,說不定我會看在他甜美可愛的份兒上,給他四十萬,給他八十萬。我有錢,我有很多錢,我有的是錢,可我的信任岌岌可危、瀕臨滅絕。我想要保護它,我想要全世界來跟我一起保護它。但那個蠢貨選擇騙我,那個皮囊美麗、大腦空空的男人就是選擇了騙我,我恨得想把他大卸八塊。

我曾經跟身邊所有朋友三令五申,你們可以兇我、罵我、提出合理的要求、無理的要求,我大概率都會接受。

我的尺度很寬的,我的良心很窄的。

但是請不要騙我,千萬不要騙我,求你們不要騙我。

欺騙真的讓我感覺慌張,我很害怕,像墜崖、像溺亡、像迷失在沙漠裏沒有一滴水。這是一種隐形的抛棄,它把抛棄的戰線藏在背後,拉得很長。我原本是在這種痛苦中長大的,我逃離了,然後再也不想重逢。

“所以呢?你頓悟了,你內疚了?”

他說:“是。我頓悟了,內疚了。”

“葉開朗騙錢逃跑是多少年前?”我說,“這麽多年你都心安理得,現在你告訴我頓悟?內疚?”

“我對你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嚴靳說,“寧寧,你很聰明,我不認為你感覺不到。”

“我不聰明,我又笨又遲鈍,我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

我好慶幸自己不是那種路怒症開車選手,否則我們的行車安全,在這種狀态之下,真的得不到半點保障。

我緩緩把車停在路邊,我轉過身去,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你只是想換種方式惡心我。”

“如果我的愛讓你感到惡心,那麽是的。”

我恍然體會到了“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八個字的含義。

我抓着方向盤深呼吸。我跟嚴靳再次陷入沉默,我點燃煙,連着抽了幾口。煙讓車裏死寂的氣氛流動起來,但空氣真的好差。副駕駛換做任何一個除他之外的人,我都不會幹出在車裏抽煙這麽沒素質的缺德事。

我很困惑地問他,我問他什麽是愛啊,我說你現在讓我很難受你知道嗎,你覺得這就是愛嗎?傷心、難過和痛苦就是愛嗎?

他伸手替我抹了抹眼睛,沒回答。

他或許也沒有答案。

離開之前他告訴我,我最重視信任,那麽他至少需要值得被我信任。

-

我跟嚴靳說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我的心裏很亂,我搞不清他的想法,也搞不清自己的想法,更加弄不明白我們的關系。

我們的關系原本簡單明了,我們的界限原本清晰可見,就像在四棱方正的盒子間來回切換,他在一號盒子裏扮演嚴叔叔,在二號盒子裏扮演我的固定情人。

可現在盒子全塌了,轟的一聲,我們赤|裸|裸地站在廢墟裏。我找不到界限了,我讨厭這種混沌茫然的感覺。

他說他給我時間,他說需要他的時候随時聯系,他随時在,随時可以來。

我望着他下車的背影,一只無形的手從心底深處伸出來,想抓住他,向他索取什麽。但我的腦子沒有跟上那只手的節奏,我閉上眼睛,在駕駛室坐了很久。

而後兩天,我過得渾渾噩噩,但沒有再像更年輕一些的時候,心情不好就去酒吧買醉,我去公司上班,然後開嚴靳的車,回嚴靳的家。

我一個人真的太無聊了,于是我在家裏毫沒目的地胡亂翻找,像個偷窺狂,我把他家翻了個底朝天。

我仔細看他書架上的書,抽屜裏的資料、文件、雜物、照片......我還很下作地翻了他的電腦。

房子都給我了,電腦也理所應當是我的對吧。我的東西我為什麽不能看呢?

但很可惜,他的電腦很無趣,任何有意思的東西都沒有,沒有瑟請電影,沒有美女照片。他的抽屜裏倒是有本相冊,相冊裏,他單獨的照片只有寥寥幾張,大部分是和我三叔的合影。從三四歲到十七八都有。

他從小就長了一副禍害人的模樣。

第三天、第四天,我持續進行着“偷窺”工作,我在一個大箱子裏發現了我曾經寄給嚴靳的一大堆明信片。

我還記得那段日子,在我二十出頭的時候,我喜歡天南海北地旅行,在目的地購買許多明信片,很多時候一買就是二三十張,可我沒有二三十個值得收信的朋友,所以我把剩下的、多餘的,全部寄到嚴叔叔那裏。

我在第一張明信片上寫:嚴叔叔。

在第二張明信片上寫:早上好。

在第三張明信片上寫:我不喜歡赫爾辛基的冬天,原因是(下一張告訴你)

第四張明信片好像寄丢了,他沒有看到原因。我現在也想不起來了,我為什麽讨厭赫爾辛基的冬天。

翻完那一大箱子明信片後,我意識到,我是個多麽寂寞、無聊且健忘的人。明信片上寫的許多事,我都沒印象了。嚴靳智商高又記性好,他看過就一定不會忘。怪不得我有時會覺得,他比我更了解我。

我把明信片整理好,重新放回箱子。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我猶豫着按下接聽,小蜜蜂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她很急促:我找了兩個演員假扮父母,把我送到啓明健康中心了,我看到了虞槐!”

“什麽?”

“這裏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會帶她走。”小蜜蜂說,“我現在偷偷藏了個老人機,只能打電話,這裏沒辦法充電,我每三天找機會聯系你一次,如果沒有接到我的消息,就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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