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第 1 章
五月份的京市正是雨季,傍晚下了一場不算大的雨,柏油路被沖刷得發亮,零碎葉片粘在路面上,空氣裏彌漫着雨後的潮熱。
林晚站在醫院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攔到一輛出租車。
手機不斷震動,是隊友江逸發來的信息,問她需不需要替她把飯局給推了。
如果是平時,她也就同意了。可今天這場飯局不僅僅邀請她,還邀請了她隊友參加,她不能不顧忌團隊。
擊劍隊近日拿到一個運動品牌的代言,代言人定了她和江逸。今晚這場飯局就是和資方大佬們吃飯,對方點名要她和江逸去,她若不去,不僅影響江逸,還會影響整個擊劍隊。
林晚坐進出租車,把拐杖往旁邊位置放好,司機師傅瞄了一眼後視鏡,問道:“去哪啊姑娘?”
“雍雅樓。”
“好嘞。”司機師傅是地道的京市人,喜歡唠嗑:“姑娘,您這腿是咋了?”
林晚垂眸看了眼膝蓋上的護具道:“運動太劇烈受了點傷。”
她的傷是在世錦賽賽場上和對手對決時受的,膝蓋韌帶斷裂術後還要精心保護着,她只好走路拄着拐杖。
司機師傅聞言又把話題扯到認識的某某醫院的骨科醫生那裏去了。
正值車下班高峰期,車子在紅綠燈前堵了好一會兒,看着布滿雨水痕跡的車窗,霓虹和車尾燈虛焦成斑斓不清的光點。
林晚想起不久前也是這樣大的雨,她接到了她爸跳樓成了植物人的噩耗。自那以後,她就不喜歡下雨天了。
雨幕下光和影的界限被抹去,只剩下沉悶。
想到這,她又想起她爸給她找的結婚對象,不禁頭疼起來。
到了街口,車子突然急剎車,林晚回過神,就聽見司機念念叨叨:“勞斯萊斯,撞不得,賠不起。”
只見一輛勞斯萊斯從另一個方向駛過來,看樣子是打算在靠邊停下。
街邊路窄,司機師傅怕剮蹭到這輛豪車,只能龜速前進。
兩車擦肩而過時,林晚恰好看見對面的車打開車門,霧蒙蒙的雨幕裏,她看到了後座上的男人。
即使坐着,也能看出他身形優越,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輕咬着一支煙微微湊近打火機點燃。
天光漸暗,她看不清他的五官,明明滅滅的燈火亮起的剎那,她看到男人的唇,很薄,莫名讓人聯想到刻薄二字。
語中的昏芒令他側影多了幾分不真切,只留給她一道慵懶且略顯不耐的側影。
——
“姑娘,到了。”司機把車停在雍雅樓門口,叮囑道:“下車時小心地滑。”
林晚愣了一瞬,然後笑着認真道謝:“謝謝您。”
江逸比林晚先到,看見她下來過來撐傘:“你膝蓋不要緊吧,才剛做完手術不久,還是多注意些好。飯局不去也沒關系。”
“沒事,吃頓飯而已,又不是體能訓練。”林晚不以為意的道。
江逸有些無奈,餘光瞥見一旁的林晚,骨相優越,鼻梁挺拔,氣質清豔。一雙美眸澄明清澈,蘊藏着冷寂堅定。
毋庸置疑林晚是漂亮的。
從她進入國家隊開始,她就備受矚目。她是天生的冷美人相貌,膚白腿長,身上沒有半點名利場的讨好。就像北歐古老森林的守護神,有一股風雨不驚的勁兒。
可這份漂亮也給她帶去了不少的麻煩...
雍雅樓是京市極富盛名的高端私人會所,占地面積大,是窮奢極欲的中式宮廷風。價值連城的古董、紫檀木屏風随處可見。
據說這裏有幾間特殊的VIP包間是仿造中式宮殿,從不對外開放。能來這兒消費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能去vip包間的更是見都見不到的人。
也難怪,主任再三叮囑,今晚的飯局很重要,不要搞砸了。
飯局上一桌子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推杯換盞,煙霧缭繞。
林晚進門開始就一直垂着眸,吃飯,偶爾提到她時,她才擡頭。
李耀文就坐在她身邊,故意往她身上湊,刺鼻的古龍水味道讓林晚感到不适。他是運動品牌的少東家,是今晚這場飯局的主人。
原本擊劍隊是拿不下這個代言的,可因為李耀文喜歡她,三番五次向她示愛追求,所以主任才打她的主意。
李耀文:“林小姐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就為國争光,我很是敬仰。”
飯桌上有人起哄:“林小姐,這不得敬李總一杯?”
林晚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道:“李總,運動員禁酒。這次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李耀文盯着林晚,她是真的很漂亮,不是單純的長相,而是整個人的氣場,在她身上有女人的美,也有女人的冷,這樣的人只需坐在那兒,不用刻意讨好誰,就自帶吸引力。
勾起高腳杯和她碰了碰杯子,李耀文油腔滑調:“咱倆什麽關系,不用這麽見外。不能喝就不喝。”
“喲,聽李總這麽一說,這裏面還有故事?”
“還能有什麽事,不全是男女那事。”
“這不得來杯交杯酒?”
飯桌上響起油膩、戲谑的聲音,剎那間,林晚只覺得煩到不行。
在李耀文的手即将碰到她時,林晚忽然起身,冷着臉:“抱歉,我去趟衛生間。”
身後衆人神色各異,林晚沒有理會。
她匆匆進了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了個手,頭腦冷靜下來。
出來上廁所是假的,透口氣找機會離開才是她的目的。
思忖的功夫,手機鈴響,她看了眼號碼備注,頓了頓手接通。
“小晚,你爸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了,會有專人守着,你不用太擔心。”電話那頭傳來渾厚且和藹的聲音。
林晚鼻尖泛酸:“謝謝祁爺爺。”
“你也回國了,找個時間盡快跟南骁把證給領了。這也是你爸的期望。”
林晚沉默三秒,有些難以啓齒:“好。”
電話挂斷,林晚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身素淨運動服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裏顯得格格不入,就像是突然落入了原始叢林的小野貓,周圍全是獵人和野獸。
這門婚事,是她爸和祁爺爺訂下的。她嫁進祁家,祁家庇護她和她爸。
但她不得不嫁,因為她爸現在還在醫院躺着,那些人随時還會威脅他。
想到這,林晚心底難受至極,身體裏像是關着一頭困獸,垂死掙紮、跌跌撞撞攪得她,筋疲力盡,心煩意亂。
一個人在衛生間裏待了五分鐘,待到情緒平穩,林晚垂着視線往外走,她只想找個借口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一個沒留神兒,她沒注意到眼前有個人故意擋她的去路。
林晚被撞得一個踉跄,膝蓋鈍痛,她擡起頭,不由的神情一變,緊接着面色瞬間恢複冷淡。
李耀文滿臉谄媚,打量着林晚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臉:“林小姐這是要投懷送抱嗎?”
林晚本就反感的心情越發惡心:“李總想多了。”
李耀文喝了不少酒,眼眸掃過她纖細的腰線,更加亢奮了,擋住她的去路,步步緊逼:“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莫非你跟我心有靈犀?”
林晚聞着撲面而來的酒味,冷聲警告:“讓開。”
李耀文早就想拿下林晚了,奈何她脾氣大還有個國企高管的爸當靠山,他之前不敢來硬的。但現在不同了,她爸現在畏罪自殺成了植物人。
沒了靠山的小獅子只能算半只貓,他哪裏會輕易放走這只小野貓。
“林小姐喜歡在衛生間玩嗎?正好,咱倆一起試試呗,今晚我保證讓你滿意。”李耀文嬉皮笑臉,伸手就要來拉她。
林晚扶着牆用拐杖做武器撞開他,眼裏是刻骨的鄙夷和厭惡:“滾。”
李耀文沒想到她會打他,胸口的疼痛瞬間激起他的怒氣,怒罵了聲髒話,随即扯過林晚的拐杖往旁邊一扔,将人用力一推。
林晚身後是牆壁,她後腦勺重重砸了上去,膝蓋疼得她差點跪下。
李耀文面色陰沉:“媽的,今晚幹不死你,我跟你姓。”
林晚心底發寒,拿起另一只拐杖往他褲/裆處一捅。
李耀文疼得低吼一聲跪在地上。
林晚掙警惕的扶着牆,擡眸間恍惚看到前方迎面過來一幫人,烏泱泱清一色的西裝革履,肩寬腿長,尤其是帶頭的那個,一身黑,氣場極強。
那人是典型的濃顏系長相,身姿颀長,五官立體,咬支根煙微微偏頭,身旁有人替他點煙,落拓的側顏疏冷,他咬着煙神色危險和冷漠的在兩人的身上打轉,最後在林晚身上停頓片刻。
“在我的地盤鬧事?”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正在痛苦中的李耀文感到後背發寒:“沒...祁先生,我只是跟我女朋友鬧了點小情緒。”
姓祁,是雍雅樓的老板,還是她之前在路邊遇到的人,林晚當即便猜到對面人的身份。正因如此,她的臉驟然紅溫。
祁南骁吐了口煙,透過濃濃煙霧,男的一臉慫樣,女的狼狽不堪,是個人都看出發生什麽事,他夾着煙,緩步上前,在李耀文面前站定,睨着李耀文,淡淡道:“你當我是傻子?”
這話一出,愣是把李耀文的痛給吓好了,“祁先生,我沒有。”
祁南骁自顧自的抽煙,沒有出聲,整個走廊鴉雀無聲,緩緩道:“我說有,你說沒有,你耍我呢。”
話音未落,祁南骁忽然擡腿直接把李耀文踹倒在地,他眼皮都沒挑,朝着他李耀文的□□再次狠狠一踹。
“在我的地盤強女人,管不住褲/裆裏的玩意兒就剁掉。”
男人的力氣顯然比林晚的大,李耀文疼得在地上打轉嚎叫。這讓站在一旁的林晚徹底愣住了,這叫聲實在是太慘烈了。
保镖散開,圍成包圍圈,緊盯着四周,尤其是防止有人偷拍。
李耀文哭喊着:“四少,我沒有強,那是我女朋友。”
祁南骁頓住腳步,幽深的目光移向林晚,定格在她那張蒼白的臉上:“你是他的人?”
林晚目光堅定的搖頭:“我不是。”
祁南骁冷笑,扯起李耀文的領子,往他臉上拍了拍一下、兩下、三下,由輕到重,很是羞辱人。
一邊拍,一邊說:“一而再,再而三拿我當傻子,我看你是活膩了。”
李耀文感覺不到臉上的疼痛,主要是褲/裆那兒實在是太疼了,完全蓋過他所有的感觀,但自尊心受損的事是比任何傷痛都難受。
奈何前面的人是祁南骁,李耀文連大氣都不敢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祁南骁站在原地抽煙,冷冷地盯着地上的哀嚎的人。
一根煙抽完,祁南骁把煙頭扔在李耀文身上,恰好落在李耀文胸口上。
李耀文本能的後退,眼帶驚恐。祁南骁想整人,能把人整到生不如死。
祁南骁卻只是緩緩吐出一口青煙,煙霧散盡,露出波瀾不驚的面孔,随即一塵不染的皮鞋踩在李耀文的胸膛上,碾碎煙頭。
“再讓我看見你碰她,我保證讓你成為廢人。”
林晚拄着拐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睜睜看着眼前的一切,祁南骁的嚣張跋扈,李耀文的委曲求全。
按理來說,有人替自己報仇,她應該感到高興的。可一想到眼前的男人很可能就是她明天的領證對象,她就開心不起來。
這人一看就是狠角色。
本該是毫無交集的,祁南骁從她身旁走過時,雙方擦肩而過,他忽然頓住腳步。
兩人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似乎過了很久,實際上也不過幾秒的光景。祁南骁緩慢地掀起眼皮,與她的目光對上,聲音低沉悅耳。
“談談?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