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鲛珠
第五十章鲛珠
師明珠十分苦惱地撓了撓頭,将逢時稍微拉遠了一點。
“可是澹臺朔說,他被施了法術,所以才不會哭的,我要怎麽做他才能流淚?”
她肯定無法解開師尊的法術,難不成她要打澹臺朔一頓嗎?
逢時像是看出了師明珠的心思,對她說道:“傷害與痛苦是不會讓鲛人流淚的,因為自南海之亂後,他們便嘗盡了世間之苦。”
沒有了血霧帶來的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僅剩的九名鲛人,受盡了世人白眼。
其他的種族既害怕鲛人再度入魔,再度帶來災難,又恨第五辰插手,不能将隐患消滅于萌芽之中。
可是,他們不敢向全盛時期的龍女申訴不公,只能把怨氣發洩在鲛人的身上。
即使當時的九位鲛人,都是歷經南海之亂身經百戰的存在,但是也架不住在世間幾乎寸步難行。
正是因為這樣,澹臺朔才又求了第五辰,将鲛人的存在,在世人記憶中抹除。
“那該怎麽辦?”
師明珠實在頭疼,她沒有想到找鲛人竟然不是最麻煩的地方,最麻煩的竟然是讓鲛人流淚。
逢時低聲道:“委屈被撫平,痛苦被理解,才會讓他們悄然淚下。”
師明珠:?
你好像很熟練啊?
說來,逢時方才也是因為這個才哭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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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明珠這樣想着,轉身朝着澹臺朔走去,并道:“我可解不開師尊的法術,不過你有什麽想說與我聽的往事嗎?”
澹臺朔擡頭看了她一眼,大抵是因為七情被封印,所以他的神色平靜得像是無波的大海。
他向後退去半步,搖了搖頭,說道:“也沒什麽好說的。”
說罷,澹臺朔擡手,指尖如刀,劃破了手腕。
鮮血汩汩流淌,澹臺朔自己拿了瓶子将血液全部接住,并送給師明珠。
“我族之血,效用雖不及淚,但亦有清明神智之功效,而且可治先天之疾。”
師明珠一愣,并沒有接過那瓶血,只是對澹臺朔,說道:“魔族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但也需要那人有在心中生根發芽的執念,上古之時尚且未被魔族蠱惑的鲛人族,有什麽執念?”
澹臺朔并不是很想說,只是當他看向師明珠的眼眸時,便覺得自己無法拒絕這個問題。
簡直和魔族一樣,這念頭在澹臺朔心裏一閃而過,便聽他開口說道:“當然是變強。”
“世人從前便觊觎鲛人一族,只有變強才能保護族人。”
師明珠看着澹臺朔手腕上自動愈合的傷口,低聲說道:“鲛人之淚、之血都是寶物,所以在上古之時的修士,應該都會想要獵殺鲛人吧?”
澹臺朔慘淡一笑,說道:“那是當然,這些都是天道給予我族先天的禀賦,可是天道卻未曾給予我族保護自己的力量。”
逢時歪了歪頭說道:“但我聽說,鲛人族是冷漠而強大的種族。”
“那是血霧給予我等力量之後,”澹臺朔看向他說道,“再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都是這樣稱呼我族的。”
“鲛人族是美麗而脆弱的種族。”
師明珠已經完全明白了。
“被人觊觎的鲛人,想要足夠強大的力量保護自己,被魔族聽到這樣的心聲,魔族給了甜頭,讓鲛人知道了強大的好處,如同食髓知味一般,鲛人不再僅僅想保護自己,又想被人崇敬,想要違背自己意願的其他種族滅絕。”
“上古時的南海之亂,大抵就是這樣發生的吧?”
師明珠目光灼灼,看向澹臺朔。
“是!”澹臺朔激動起來,深藏于心底那經年積累的痛苦,讓他有毀滅一切的沖動,可是鲛人族又确确實實的毫無顧忌的瘋過一次。
那樣的代價是不可承受的,以至于今天他們還得像過街的老鼠一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起來。
“殺戮生靈實非本願,我們最開始也只不過是,想自保而已。”
澹臺朔閉了閉雙眼,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滑落,化作鲛珠。
逢時輕哼一聲,悄悄戳了戳師明珠,小聲道:“你要的東西。”
師明珠恍然,連忙将鲛珠接住。
澹臺朔有些茫然,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說道:“龍女不是将我族的七情六欲盡數封印了嗎?”
逢時擡眸看他,略帶諷刺地說道:“大抵是因為封印不嚴,沒完全剝離了情緒。”
說罷,逢時便感覺自己額頭被師明珠狠狠地點了一下。
“你現在不止愛在背後沒大沒小的稱呼師尊,還喜歡陰陽怪氣師尊了是吧?”
師明珠教訓過逢時,轉而又對澹臺朔說道:“若道友不介意,可否讓我察看一番?”
澹臺朔想了想,朝着師明珠點點頭。
師明珠于是分出一縷靈力,繞在指尖,探查澹臺朔的封印情況。
師明珠靈力毫無阻礙地穿過澹臺朔的靈臺,觸及魂魄。
而那裏一片幹淨,從來就沒有任何封印的痕跡。
師明珠也是一愣,複而對澹臺朔說道:“師尊并沒有對你們設下封印。”
澹臺朔微怔,說道:“可這無數歲月中,我族颠沛流離歷經磨難,卻的确未曾掉過一滴淚。”
師明珠眨了眨眼睛,複述起逢時的話,說道:“因為傷害與痛苦是不會讓鲛人落淚的?”
澹臺朔仍有些茫然,但他還是想将這個消息告知僅有的族人,于是他朝着師明珠拱手告辭。
水藍色的衣袖從他的手臂處滑落,師明珠看到了澹臺朔手臂上一道如同黑蛇一般蜿蜒的傷疤。
“那是南海之亂時被傷到的嗎?”
師明珠出聲問道。
澹臺朔用衣袖遮好了傷疤,搖了搖頭,推開了洞府的門,回身對師明珠說道:“是那之後遇到的,垂涎鲛人之肉的修士傷的。”
師明珠不解,便聽身側逢時幽幽開口,說道:“鲛人之肉,食之不老。”
師明珠了然,澹臺朔化作一道遁光重回海底,然而門前卻還留下一個人影。
師明珠擡步上前察看,便見洞府門前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離開的游遠之。
游遠之看上去頭發有些淩亂,神色有些呆滞,像是又陷入了那種走火入魔的狀态。
他一見到的師明珠,便抓住了她身前的衣料,雙眼瞪得渾圓,像是遇到了極為可怖之事,說道:“把它交出來!把青鋒劍交出來!來不及了!快來不及了!”
“什麽來不及了?”
師明珠一邊說着,一邊試圖扯開游遠之的手,道:“別拉着我。”
可是,游遠之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是直接将她帶離了洞府,指向島上的山巒與海邊的沙灘說道:“他們都死了!”
“啊?”
師明珠并不這麽認為,她不過是回洞府呆了一會兒而已,明明先前島上還有那麽修士的,怎麽可能就這麽一會兒死光了,而她一無所覺?
師明珠實在無法相信,一邊推拒着游遠之的手,一邊道:“烏雲密布,他們大概是都躲雨去了吧?”
她還念着與游遠之一路同行,不算陌生人,所以也不肯用過分殘忍的手段讓游遠之放開她。
只是師明珠身後那人卻全無此種顧忌。
一道寒光閃過,便見鮮血飛濺,游遠之的三根手指齊齊截斷,露出血肉與森森白骨。
他這回是終于收回了手。
師明珠心知肚明這是誰做的,心道她這小師弟動起手來怎麽這麽狠?便從儲物袋中取出治傷的藥遞給游遠之。
并道:“都說了別拉着我。”
但是游遠之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身後,好像她身後藏着難以言喻的恐怖存在,但凡放松一點,便會被那存在吞噬殆盡。
“你怎麽敢的?”
她的身後,逢時一步一步地踏出洞府,仿佛站在高臺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游遠之。
師明珠知道逢時大抵有些不大喜歡,她在路上遇到的這位道友,于是便走上前去,想将二人介紹一下,熟識一番,消解誤會。
可是此時雷鳴更甚,像是天空的咆哮,游遠之不知從哪裏生出了勇氣,明明手還在顫抖,但仍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劍鋒直指逢時。
“诶?“
怎麽一副要生死決鬥的模樣?
師明珠不覺得素未謀面的兩個人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她還想化幹戈為玉帛。
卻聽那頭逢時輕笑一聲,笑中似藏着無盡的不屑與輕蔑,說道:“碧霄宮宮主游遠之,你找到彼岸花與幽冥草了嗎?”
師明珠的動作一頓,猛然回頭看向逢時。
逢時還是那般模樣,甚至依然朝她微微笑着。
可是,太華離南海萬裏之遙,逢時怎麽會認識游遠之,甚至知道他是碧霄宮主,再尋彼岸花與幽冥草呢?
而那兩樣東西,似乎是游遠之的逆鱗所在,讓他本就不太穩定的情緒更為激動,他竟然直接提劍沖了上來,竟是要直接至逢時于死地!
“雖然我拿不到青鋒劍,但是用這把劍将你重傷也是好的。”
刀劍聲铿锵,師明珠眉頭緊皺,看向游遠之,說道:“你在說什麽?”
而游遠之只看向師明珠手中的長劍,竟是笑了起來,說道:“這把劍注定誅殺滅世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