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眼淚

第四十九章眼淚

師明珠并未察覺身後的異常。

她非常迅速地将“小師弟”拉到了洞府中,還遮掩了一下他們兩個的氣息。

師明珠非常清楚那些修士懷着的想法,想要孽鏡察看僞裝的魔族,倒也正常。

但凡這法寶是批量生産的東西,就算師尊不說,她也會求着師尊将孽鏡推廣開來,達到人手一個。

可是,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那便只能跑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也不想沒事給自己惹一堆觊觎寶物的敵人。

師明珠一邊想着,一邊對身後的“師弟”說道:“散修都是從各大勢力漏下的指縫裏讨生活的人,能活下來,少不得各種奇遇與各色保命手段,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把他們殺了,咱們還是少招惹為妙。”

她一邊說着一邊回身,語重心長道:“特別是你,師姐了解你心高氣傲,不過平白樹敵總是沒什麽必要的。”

然而師明珠一回頭,就瞧見了一頭浪花似的的長發。

澹臺朔低着頭,好像有點不好意思看她。

師明珠:?

師明珠:我師弟哪裏去了?

師明珠心底一慌,就要出洞府去尋找逢時的蹤跡。

不過這時候,逢時已經回來了。

他敲開洞府的門,沖着師明珠微微笑着,可聲音裏卻有化不開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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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怎麽把我給扔下了?”

“沒有!”

師明珠連忙搖頭,心道逢時本來就有點多思多慮,可萬不能再讓他多想。

“那為什麽師姐将他帶了回來,卻不帶我?”

逢時一雙眼裏蓄滿水霧,竟是可以說哭就哭。

師明珠頓時有些慌了神,暗道小師弟怎麽比之前還脆弱了三分?

她想不出什麽安慰的辦法,只好将人攬在懷裏,輕輕拍着他的脊背,柔聲将自己一不小心帶錯人的事情講明。

但逢時根本聽不進去師明珠的話,他詫異她此刻的舉動。

師明珠擁抱了他。

他一直都很想要師姐的擁抱,可是她從來都沒有擁抱過他,只有當他刺穿師姐心髒的時候,他才有機會将師姐的身軀攬入懷中。

僞裝出來的眼淚中摻雜了幾滴貨真價實的淚水,明明只是這樣抱着而已,逢時卻覺得自己心底所有的怨怼都可以被撫平。

但這看在師明珠眼裏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怎麽越安慰越哭?

有這麽委屈嗎?

師明珠內心裏着實奇怪,她看向逢時的眼睛,那眼神卻全無作僞。

她只好繼續低聲安慰,直至逢時徹底平複下來,一雙潋滟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只恨不得将她裝在眼裏。

“我……”逢時開口想解釋一下,卻因為方向哭得過于傷心,還帶上了點哭腔。

師明珠內心裏覺得有些好笑,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只是看着逢時,等待着他的下文。

逢時顯然覺得自己這樣丢人極了,他咬着唇,試圖将哽咽的聲音憋回去,努力了好一會兒,才能用正常的聲音說道:“我只是怕被抛棄。”

“我怕師姐,像我那些親人一樣,将我抛棄。”

逢時的神色暗淡了許多,他的族人是他永生難忘的傷痛。

他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天,若非母親将他藏起,他也一定會步族人的後塵,讓世間再無騰蛇一族。

師明珠敏銳地意識到,這是逢時不願意提起的過去,可是那樣沉痛的神情,那樣寂寥的聲音讓她無法猜透逢時的過去。

她只能道:“我當然不會抛棄你。”

而其實,這個時候只要逢時稍微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在過去的無數記憶中,從來都只有他殺死師明珠的畫面,也從來都沒有師明珠将他棄之不顧的情景。

可是這時候的師明珠依然無知無覺,而逢時的思緒被血霧遮擋無法憶起。

師明珠安撫好了逢時之後,便拿着孽鏡朝着澹臺朔走了過去。

澹臺朔瞧了一眼師明珠手中的鏡子,下意識後退,而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便對師明珠說道:“你是飄渺宗的修士?”

師明珠點點頭。

澹臺朔的神情有些難以自抑的激動,又問道:“那你認得第五辰嗎?”

師明珠繼續點頭,說道:“我就是第五辰的弟子。”

澹臺朔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有些驚訝,不過很快便斂去了神情,看着師明珠的眼神都柔和了些許,說道:“龍女曾對我族有恩,若有需要相助之事,我代表我族定當竭盡全力。”

師明珠本來是打算用孽鏡照一下澹臺朔的,雖說她現在的動作也沒停,但口中卻也問道:“我需要找鲛人族。”

與此同時,造型古樸的銅鏡映照出來澹臺朔的模樣,他有着浪花一般的長發,臉頰上長着點點鱗片,他的雙眼如同深海一般,明明是海族,可是孽鏡中倒映的影像與他本人一般無二。

澹臺朔抿了抿唇說道:“我就是鲛人。”

師明珠目露驚愕,就見澹臺朔朝着她一拱手,說道:“鲛人族大祭司澹臺朔。”

師明珠眨了眨眼睛,她确實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她在一開始就找到了鲛人。

“師尊讓我來南海,取鲛人之淚。”

師明珠将自己所要做之事,直接講明,不過講出來之後,她便覺得有點奇怪。

鲛人之淚,就是鲛人的眼淚吧?那她豈不是需要澹臺朔哭?怎麽想怎麽都覺得奇怪。

而澹臺朔聽到師明珠的話,神情微愣片刻,看向她的目光裏帶上了些許懷疑,神色冷肅起來。

“龍女不會不知道,我們鲛人族是不會落淚的。”

師明珠并未過多争辯,只是從儲物袋中取出師尊曾贈與她的鱗片。

“此物可否證明,我為第五辰弟子?”

那是龍女的鱗片,上面的氣息是做不了半點假的,鲛人族亦是鱗族,所以澹臺朔遠比師明珠更清楚這點。

但這樣他的眼神中便更露出了些許迷茫,說道:“可龍女應當是知道,我們鲛人是不會落淚的,畢竟那時候,是龍女親自對我族施下的術法。”

“啊?”

師明珠并不了解鲛人族的情況,并不清楚鲛人與師尊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他說的是上古時期的事。”

逢時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鲛人,向師明珠解釋道。

“我曾聽聞,上古之時,鲛人族得了機緣不僅可争妖族第一,甚至幾乎将鱗族趕盡殺絕”

澹臺朔薇薇低下了頭,聲音裏透露出幾分心虛。

“傳聞是真的,只是鲛人族那時候得到的,并不是機緣,可是魔族的蠱惑與引誘。”

師明珠猛然轉頭看向澹臺朔,說道:“你說上古之時,鲛人族便受了魔族的蠱惑?所以那些域外魔族到底來了這世間多久?”

澹臺朔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

“那時候,整個鲛人族沉浸在強大的喜悅中,在魔族的蠱惑之下,試圖将其他鱗族亡族滅種。”

逢時輕笑了一聲,說道:“師姐,你別看澹臺大祭司現在一副好說話的模樣,若我沒猜錯他是唯一從那時活到現在的鲛人。”

澹臺朔瞬間看向他,疑惑這個看上去年歲不大的人族少年是怎麽知道這事。

并對師明珠說道:“那時候的鲛人族,當真是被迷了雙眼。”

他們想保住天下第一的位置,想做最強,想要四海臣服,于是便更容易被魔族蠱惑,造下殺孽無數。

逢時輕哼一聲,說道:“世間原有三千種鱗族,現下只剩下了四百二十七種。”

澹臺朔把頭低得更低了,輕聲說道:“我們已經受到了該有的懲罰。”

盛極一時的鲛人族被各大種族聯合圍攻,族中子弟死傷慘重,以致現今鲛人族只剩下區區九名成員。

“那時候他們想以滅絕鲛人一族來免除魔患,還是龍女站出來說,那般做法有傷天和,為我族施法,封印七情六欲,将我族從衆生的記憶徹底隐藏,我們剩下的鲛人才算有了安穩的日子可過。”

逢時朝着師明珠微微一笑,說道:“這便是上古時的南海之亂,我覺得鲛人族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師明珠無意置喙已經發生過的既定歷史,只道:“所以你不會流淚,對嗎?”

她是來取鲛人淚的,不是來做歷史判官的,她只做她能做的事。

澹臺朔有些驚奇師明珠的話語,微微搖頭,對她說道:“龍女封印了我族的七情六欲,所以我不會哭,也不會笑。”

師明珠摸了摸下巴,心道怪不得澹臺朔一直一副冰山臉。

她想了想又問道:“你能離開海洋多久?”

澹臺朔算了算,說道:“最多三天,雖然我修為已達地境,但鲛人族不可離海,是上古時所有種族對我族的詛咒,不可破解。”

師明珠有些頭疼地撓了撓頭。

澹臺朔哭不出來,鲛人族無法離海,她又不能直接将人帶到哀牢山或是太華山。

那該怎麽辦?

也許是師明珠面上的愁容太過明顯,逢時主動上前,對師明珠說道:“總歸師尊要的,只是鲛人之淚,并非鲛人,師姐就不必琢磨怎麽将人運去太華了。”

師明珠眨了眨眼睛看向逢時,便聽他繼續說道:“師姐只要想辦法讓他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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