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對峙

第五十二章對峙

風更疾,浪更高,偌大的一片島嶼在茫茫大海中也像一葉扁舟。

師明珠斂去多餘的心緒,心道:現在這情況看上去分明是逢時在找死。

但前世臨死之前的一幕幕又浮現在師明珠眼前,那時候也是現在這樣。

逢時的手握着她的劍鋒,下一刻,劍尖就會轉向她自己,刺穿她的心口。

這種與之前的記憶重合的景象,讓師明珠微妙地覺得有些不對勁。

說不對勁也不準确,而是有些痛苦,不僅僅是心口隐隐作痛,而且她的頭腦也有難受,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她的腦海裏作怪,攪得她不得安寧。

而逢時明明擡手便能觸碰到師明珠的臉頰,眼神中卻是流露出可望而不及的貪戀,下一刻,他将劍尖調轉,想要再重演一番前世場景。

雷聲轟鳴,醞釀了許久的雨驟然落下。

玄色衣袍似風卷殘雲,一雙白玉一般的手,在一瞬間攔下了逢時的動作。

“呵,我就知道,一定是因為你。”

逢時冷聲笑着,而後絲毫沒有停滞地将目标換成了随着雨落出現的離淵。

離淵早就料到了逢時會如此動作,他一個閃身躲開了攻擊,又在一瞬間施法。

頓時,滿天雨水好似全部化作冰刺,如離淵心意,朝着逢時襲去。

而逢時自然後退,擋下那些在他看來不過如此的冰刺,并略帶諷刺道:“看來你的确越來越弱了,這樣下去就算你不把剩下力量交出來,也難逃一死。”

但離淵連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那雙眼眸緊緊盯着師明珠,目光掃過她身上的每一個角落,确定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之後,才轉頭看向逢時,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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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像是黑夜裏高懸的星芒,從不知多久遠之前的時代來臨,冷眼看着人世交接。

“不,”離淵平靜地開口,“會死的人是你。”

離淵像是在普通地陳述着一項既定事實,篤定的讓師明珠都有些難以相信。

可是,逢時自己似乎卻比師明珠還要還要相信離淵的話。

逢時一甩手,說道:“那又如何?”

他擡眸目光卻放在了師明珠身上,師明珠能夠感覺到,逢時的眼底蘊藏着怒海狂濤還要洶湧三分的心緒。

他擡步向前,說道:“既然我會死去,那我便要這世界一同陪葬,以報昔年所謂正道誅滅騰蛇之仇!”

無數碗口粗細的藤蔓拔地而起,朝着離淵奔襲而去,但不知為什麽,卻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就在離淵身側的師明珠。

但師明珠不可能坐視不管。

她飛身越過那些上下翻飛的藤蔓,提劍上前,劍鋒直沖着逢時,眉頭緊皺地說道:“小師弟,你瘋了嗎?”

誰料,逢時竟是一把抱住了她,甚至也不管師明珠手裏的青鋒劍,并在她的耳邊低語,說道:“師姐還當我是師弟真是太好了。”

師明珠心頭一跳。

便見四方海中,無數身影騰空而起,将離淵團團圍住。

而這些人形象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都有一雙深紅的眼眸。

“怎麽這麽多的魔修?”

師明珠感知到了這一點,想要掙脫逢時的束縛。

然而,逢時一點松手的意思也沒有,任憑青鋒劍在他的手臂上劃出了深可見骨的傷口,依然在師明珠的耳邊說道:“我知道,師姐一定是被他給騙了,師姐不要信他。”

師明珠:?

她總覺得是逢時自己對離淵更深信不疑一些。

點點血滴和着滿天的大雨落下,海中忽然便又傳來一陣笑聲。

“終于逮到你了。”

巫日夕一身道袍,踏浪而來,身上仿有一層無形的保護罩,雨水紛紛繞過了他所在之處,像極了仙人。

而離淵始終面無表情的神色,終于在看到巫日夕的那一刻産生了些許波動。

“巫日夕。”

顯然,離淵與巫日夕也早就相識。

“你說你不好好呆在你的九幽,非要來管人世的閑事,”巫日夕好像難以理解地說道:“我還格外手下留情只是将你封印在雨中,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

這世上大約只剩下離淵能窺探三分巫日夕真正的來歷,故而他也沒有廢話,長槍在他手掌中逐漸成型。

并道:“那不是因為你殺不了我嗎?”

而那廂将師明珠緊緊抱在懷中的逢時,像是告狀似的又對師明珠說道:“師姐你看,連魔族都弄不了離淵那種非人非妖非鬼非魔的東西,師姐你不要聽他的。”

巫日夕神色一僵,看起來有些被噎到,他來回踱步着,說道:“好好好,本來我還念着一點系出同源的關系,沒想把你趕緊殺絕的,你到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但對于巫日夕這種話,離淵連個眼神都欠奉。

因為被封印在于雨中,他手中長槍也只有一個虛虛的影子他将虛影握在手中仍是平靜地說道:“可我不是魔族,而你想毀了這個世界。”

剎那間離淵的身形猛然動了起來,在滿天雨幕裏連同他存在的氣息也一并消失,好像就在這一瞬間離淵便離開此時此地。

下一刻,離淵又陡然出現在逢時面前,槍影一閃,便叫逢時後退許多,不得不松開了手。

“阿珠,你怎麽了?”離淵低聲問着。

實話實說,師明珠的腦子現在有點亂,亂到有什麽東西好像在攪拌着她的腦漿。

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地疼着,好像有某種無形的力量,在撕扯着她的靈魂,而又有另一種力量使她的靈魂保持完整,無數紛亂的聲音和畫面像是河水一樣在她的腦海中流淌。

師明珠實在無法說出話來。

見師明珠不答,離淵的眼神裏露出了一閃而過的迷惑,突然,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将師明珠打橫抱在懷裏,迅速遠離了逢時和巫日夕所在的位置。

“阿珠,你能聽到我的話嗎?”

離淵用上了一點本源的力量,道:“你不要思考那些一閃而過的畫面,也不要想過去和未來,你站在現在裏,就只要想着現在與此時此地之事。”

師明珠勉強辨別出了離淵的聲音,終于,那些紛繁雜亂的聲音與畫面盡數消退了,她重新站了起來,揉着自己的額角,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離淵抿緊了唇,不答。

“師姐,他不敢說也不會說的。”

逢時拂去身上塵埃,朝她看去,不懷好意地說道:“因為這世界已經岌岌可危、千瘡百孔了,若再多出幾個将所有記憶都拿回來的人,不必等我來滅世,這世界自己就分崩離析了。”

師明珠有些難以置信,世界是這麽脆弱的嗎?

再說,什麽叫将所有的記憶都拿回來?

她并不覺得自己存在失憶的情況。

而巫日夕則冷笑着,說道:“我是殺不了你,但除我之外,在場的哪一個都不像我一般受天道限制,你今天就得給我死在這!”

“少族長,到了你該大顯神威的時候了,”巫日夕又換上了那種蠱惑人心的聲音,對逢時道:“殺了離淵,搶走他剩下的力量,你就能把你想要的人搶過來了。”

那聲音迷惑着逢時的神智,尤其此刻,師明珠就站在離淵的身側,他們看起來那麽相得益彰,好像他的師姐眼裏從未看到過他一樣。

可是憑什麽呢?

別以為他不知道,百年之前,第五辰誅滅騰蛇一族時,這個明明也能與鱗族挨上點邊的東西,竟然幫第五辰的忙!

新仇與舊恨疊加在一起,霎時間,逢時的內心便被憤怒與嫉妒之火吞噬,那雙本就猩紅的眼眸更是紅得要滴出血來。

而此刻,師明珠正在揉着額角,問離淵道:“是巫日夕與逢時将你封印在雨中的?這個總能說了吧?”

離淵微微點頭,對師明珠說道:“那時候逢時趁我不備偷走了我的一半力量,然後巫日夕趁機而入,将我封入雨中。”

“那你這個封印是怎麽回事,我能将你救出來嗎?”

師明珠覺得她的頭還是很疼,讓她幾乎無法集中起全部精力進行思考,但是巫日夕這麽想消滅離淵,她就偏偏要離淵好好的活着。

總不能叫那魔族如願以償。

離淵微微瞪大了眼睛,像是沒有想到師明珠會說出這樣的話,說道:“有機會的。”

“逢時身上有我另一半力量,等下我引他打我,我與他的力量交彙碰撞,會形成完整的時空黑洞,你只要進入黑洞中,找到第一次見我的那天,把那個時候的我,從黑洞中拉出來,巫日夕的封印自然破解。”

師明珠聽得有點迷惑,她實在想不到當今世上有哪種封印的解法這麽奇怪,但巫日夕畢竟是魔族,誰知道魔族會做些什麽?

于是在逢時來襲之時,離淵主動迎上。

只一瞬間,巫日夕便看出來了離淵的企圖,他急忙喊着:“退後!離淵受天道限制,同樣不能殺你,他敢主動迎上肯定是想開啓時空黑洞!”

然而逢時卻管不了那麽太多了,他恨那滅了騰蛇一族的幫兇竟然能與他在意之人站在一處,他實在恨極了。

法術的光芒驟然而起,将被烏雲遮蓋的昏暗世界照耀的仿佛盛夏午時,然而,在極度炫目的光芒之後,便是極致的黑暗。

在法術碰撞的中心出現了一個一人多高的黑暗漩渦,漩渦之中又夾雜着各色光線流轉,那便是離淵所說的時空黑洞。

即曾經發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時空的重疊,通過這個黑洞,任何人在理論上都可以到達過去。

只是,由于每個人身上都帶有不同的時空坐标,所以進入黑洞的人更有可能落到與自己有關的時空,并成為那個時空的自己。

而在黑洞中發生的一切,并不會影響已經發生的歷史,比起穿越回過去,進入這個黑洞更像是進入回憶之中。

但是,回憶如洪流,也可能将她的記憶徹底沖刷取代,以至于迷失在回憶裏無法醒來,所以她必須得保持清醒。

師明珠想着離淵告訴他的話,抓緊時機直接縱身跳入到了那黑洞中。

離淵緩緩地松了一口氣,就見那廂逢時朝他微微笑了起來,像是每一次滅世之後,那志在必得的模樣。

“你确定師姐知道,你與她的初見是在何時何地嗎?”

離淵心裏一個咯噔,突然意識到沒有任何過去記憶的師明珠,很有可能認為,他們最初相遇是在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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