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過去(十二)
第六十四章過去(十二)
流雲峰依舊雲霧缭繞,山雨欲來的氣氛絲毫沒有消退的意思。
師明珠與金曜站在第五辰的洞府門前,模樣恭敬。
第五辰有些奇怪他們為何來得如此之慢,于是便道:“這是去哪裏野了?”
金曜企圖捂住師明珠的嘴,想要她別将他擅闖禁地的事說出來,可惜,他從來都沒有打得過師明珠的時候。
師明珠便将一切像第五辰講明。
第五辰“啊”了一聲,道:“倒是忘了你們兩個身上有我的鱗片,是能進入那處結界的。”
“不過也無礙,今日叫你們前來也正是為了九幽之主的事。”
師明珠擡眸,便聽第五辰繼續說道:“昔年魔族引誘騰蛇一族入魔,以致世間生靈塗炭,故各族摒棄前嫌聯合對抗魔族,史稱誅魔之戰。”
“雖各族已經盡力圍剿,然而,騰蛇一族仍有漏網之魚偷襲了九幽之主,奪取了他身上的一部分力量。”
“傳聞,九幽乃生靈輪回所在之地,無生無死,故九幽之主同樣無生無死,掌輪回之力。”
金曜聽着,神情中多了幾分認真,道:“我在哀牢山時,曾聽大長老說起過九幽與輪回之事,若那樣的力量被入魔之妖所奪取,後果不堪設想。”
他說着,神情躍躍欲試,竟是想剿滅那騰蛇一族的漏網之魚。
而師明珠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了那魚是誰,她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心道:按照後來的發展,那條小蛇怕是沒那麽好殺。
“倒不用你們這些小輩做這種事,雲長老如今正在追蹤那條騰蛇的蹤跡。”
“需要你們做的實際是找到九幽的入口,九幽之主因為力量受損,所以無法找到回去的路,而他若在人間呆得太久,只怕九幽要出亂子。”
“若那輪回的地方都出了岔子,那麽生死陰陽颠倒,秩序混亂,不必找那條逃跑的騰蛇,這世界自己便會搖搖欲墜。”
師明珠自然明白這問題的重要性,就像她真正所處的那個時空,實際上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輪回了。
于是,她出聲對第五辰問道:“師尊,請問該怎樣找到九幽,又該怎樣将九幽之主送回?”
“本座依稀有所感應,九幽的入口應當在南海的島嶼上,只是無法察覺具體在何處,不過九幽入口處有兩個标志。”
“幽冥草與彼岸花一定會在九幽入口附近。”
第五辰果斷地回答了第一個問題,但對第二個問題卻是沉吟了一會兒,才試探着道:“要不你們誰去問問他,能不能把周身的死氣收回,藏住自己的氣息?”
“這樣的話,他和你們一起走就行了。”
金曜的眼神中露出了些許茫然,說道:“這不就是自己走回去嗎?這方法還怪接地氣的。”
說罷,他就遭遇了師明珠的“制裁”。
師明珠敲了一下他的腦殼,而後對第五辰拱手說道:“那弟子這便去問那位九幽之主。”
“對了,”第五辰似是忽然想起來了什麽,又補充道,“昔年南海俱是鲛人族的地盤,如今鲛人族雖已沒落,不過因我與他們還算有些交情,你亦可去尋鲛人族的幫助。”
師明珠謝過第五辰,擡步便要往後山走去。
金曜就跟在她身後,嘴上還喋喋不休地說道:“師姐你真的去找那家夥,我一看他就不是什麽好人,明明長着蛇尾,卻對同為妖族的同胞直接出手,你可別被他坑了。”
“那是師尊信任的存在,怎麽會有問題?你是不是因為被他變成了石頭,所以心裏不爽?”
師明珠回眸瞧着金曜說道,複而便繼續往後山走去。
金曜不高興地撇撇嘴,默認了師明珠的話,但他也依然跟随師明珠甚至也一并進入了結界之中。
他再山洞入口處停住腳步,對師明珠說道:“我站在這裏給你望風,萬一他真要做不懷好意之事,我也能支援你,不至于咱們兩個都落入圈套。”
師明珠并沒有拆穿金曜單純看不慣九幽之主的謊言,而是自己繼續像山洞深處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一次,師明珠一直掐着照明術,讓男人察覺到她更喜歡有光亮的地方。
這一回,往山洞深處去的路上被點綴起了無數團亮光,就像是将滿天的星鬥映在了牆壁上。
紛繁的星光之下,男人這次并不是石像的模樣,也沒有蛇尾,而是一個徹底人族模樣,他在師明珠進入山洞的那一刻就面向了她。
在她走到他跟前的時候,就迅速得像是怕自己後悔一樣,擡眸看向師明珠說道:“我不需要名字。”
師明珠顯得有些疑惑,說道:“那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男人微怔,似乎并沒有意料到如此簡單的問題,只是低下頭道:“什麽都好。”
這是能什麽都好的問題嗎?
師明珠顯得有些苦惱,但卻也沒有忘記了第五辰囑咐她的事。
“師尊說,九幽之門應當在南海諸島中,若你能将死氣收好,可與我和金曜一并前往南海。”
男人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大概還要三天。”
師明珠了然,朝他一拱手,而後說道:“那我等便在三日之後啓程出發。”
師明珠說完就走,端的是一個幹脆利索,寂靜的山洞很快就恢複成了針落可聞的狀态。
可男人并沒有動,他仍然站在原地,看着他親手點下的那星星點點的光芒,心想:為什麽人類會喜歡光?
為什麽生靈一定要有名字?
此刻的他默然而立,雖是人形,卻仍像一座石像。
三日之後。
師明珠撐着一把油紙傘,頂着淅瀝瀝的小雨前往後山禁地。
第五辰交給她解開禁地結界的法決,同時又給了她法寶,以免結界中未被男人收走的死氣四散于太華山。
師明珠擡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只見下一刻,風雲變幻,無形的結界消散,沒有灰色的霧氣向外蔓延,但結界之中枯萎的樹木與土褐色的大地,與旁邊的翠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淅瀝瀝的小雨落在幹涸的大地上,第五辰說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景,是因為由于之前被偷襲重傷,所以九幽之主無法控制周身死氣。
也正是因為如此,第五辰才施下結界将他單獨隔開。
只要結界撤去,這裏很快就會恢複正常。
師明珠輕車熟路地朝着山洞走去,身後跟着不情不願的金曜。
她擡手又施下法決,無形的波紋擴散開來,仍然什麽也沒發生。
師明珠擡步就要往山洞中走去,然而,雖然有第五辰的吩咐,但金曜始終不願意踏入其中。
她便只好讓金曜還是和之前一樣呆在山洞的入口處,自己獨身一人向山洞深處走去。
山洞深處,男人站在那裏,仍是一身黑衣,長發自然散落,猛地看過去,眉目精致得像是一尊石像。
“可以啓程嗎?”師明珠問道。
男人點點頭,朝着她走來。
師明珠實在覺得有些奇怪,于是便又問道:“可我怎麽稱呼你呢?總不能叫你‘喂’吧?”
男人微微垂下眼簾,露出纖長的睫羽,低聲道:“什麽都好。”
這也不是能什麽都好的問題啊?
師明珠痛苦地撓頭,而後又道:“我們先離開這裏,前往南海。”
而男人就那樣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後,直至走到山洞的入口處,原本蹲在那裏裝蘑菇的金曜像是個蝙蝠一樣撲了上來。
金曜想一肩膀把男人撞開,可惜男人的身體就像是石塊一樣堅硬,所以男人絲毫沒動,反而是他自己摔了個前滾翻出來。
但這并不妨礙他怒氣沖沖地對男人說道:“你怎麽搶我的位置!”
男人的眼眸裏浮現出了貨真價實的茫然。
師明珠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将金曜一整個提溜起來,對他說道:“你那腦袋裏又尋思什麽呢?”
金曜蔫搭搭地垂着頭,說道:“外面在下雨诶!雨水會打濕我的羽毛的!”
師明珠狐疑地看着他,說道:“你又不是一只純粹的鳥,已有修為還怕普普通通的雨水?”
金曜的眼神到處亂飄,說道:“被雨水淋濕總是很難受的,再說我又沒帶傘。”
山洞外得雨的确大得不像樣子,細細密密的雨水已經下出了一片水霧。
師明珠嘆了口氣,說道:“那你就說你要和我打一把傘就可以了。”
說罷她又轉頭看向男人,并問道:“你怕不怕雨水?”
男人搖搖頭,便看見師明珠從儲物袋中又取出了一把油紙傘,并道:“我這還有把多餘的傘,也許你并不在意這點雨,但雨水将全身弄濕确實不大舒服。”
她将那把傘打開,交到男人手上,而後便擡步邁入了瓢潑大雨之中。
另一頭,世界的某個角落裏,魔修聚集在名為彌羅閣的組織之中。
若想修魔,需要修士向魔族獻上忠誠,所以魔修向來為各族所不恥,于是他們便自行在一位組織者的領導下彙聚在一起,商讨修煉的問題。
“道友有沒有遇到,運功修行之時,不受控制的情況?”
一石激起千層浪,幾乎所有的魔修都紛紛應和着,他們都出現這種情況,且皆以為是他們修行出了什麽問題,故而魔修們不由得擔心起來。
“不必憂心。”
在一衆魔修的上首,這裏唯一的石座處,赭色長袍的男人神色冷靜,道:“我已經查明原因,并知曉解決辦法?”
“什麽辦法?”
魔修們渴求地望向那個男人。
赭色長袍的男人目光冰寒,隐隐之中,似有殺機浮現。
“九幽之主,”男人徐徐說道,“只要我等能抓到九幽之主,并輔之以獻祭于魔族的儀式,便可以将隐患消除。”
“那可是九幽之主!”有人崩潰地喊道,“僅憑我們,怎麽可能抓得到他!”
“不必擔心。”男人從石座上站起,一雙眼眸是如同衣袍一般的赭色,他低聲開口,那聲音如同魔族一般,似帶了些許蠱惑的意味。
“我等魔修雖為世人厭棄,但卻有魔族相助。”
他緩了緩,看向那些在一瞬間便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的魔修們,說道:“魔族的那位方才便給了我一個消息。”
“九幽之主,是無法傷害此界生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