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眨眼間過去兩個月有餘,過了冬至,京城一天比一天冷,正式邁入了冬
第32章 眨眼間過去兩個月有餘,過了冬至,京城一天比一天冷,正式邁入了冬
眨眼間過去兩個月有餘, 過了冬至,京城一天比一天冷,正式邁入了冬季。
下了一夜的雪, 終于在淩晨歇了歇。純白的雪落在金檐青瓦上, 落在赤色宮牆邊,于是白得更純粹,赤得更奪目, 看膩了的景色也多了幾分新鮮。
只是這樣的景色留不了多久, 待到宮人們晨起灑掃, 皇宮便又會回到原來那一絲不茍的模樣。
“咳咳……”
女帝寝殿內隐隐傳來咳嗽聲,守夜的宮女立馬清醒過來, 恭謹地詢問關心。
“無事。”得了陛下的話, 宮女還是不放心地端了一杯熱水到陛下的床沿, 見她潤了潤嗓子後才離開。
而經此一折騰,秦念衣卻是沒了睡意,睜着眼睛發了一會兒呆後便起身換了衣裳, 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寝殿。
離了寝殿充足溫暖的炭火,寒風毫不吝啬地刮在臉上,秦念衣緊了緊自己的衣領, 把臉往毛領裏縮。
她沒什麽地方好去, 便放任自己随處走, 走着走着,不知怎的竟走到了聽湘軒。
待擡頭看向聽湘軒的牌匾時才恍然驚覺, 下意識往後退了步, 片刻猶豫後還是推開門走進去了。
聽湘軒不曾住人, 又地處偏僻,宮人們甚少來此地, 所以此處的積雪堆得格外厚,與外頭只是薄薄一層的景況截然不同。
院中的小溪早被凍住,冰層之下可以隐隐瞧見游動的金紅色尾巴。
“咳咳咳……”秦念衣站在小橋上探頭往下看,忍不住又咳了幾聲。
許是起得太早,最近又沒休息好,她咳得突然眼前一陣眩暈,眼瞧着就要翻過護欄摔下去。
正是此時,秦念衣手臂被人拽住,往後拉了一把,将她從小橋邊緣拉了回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暫停,秦念衣眼神震顫着,卻不敢回頭,舔了舔幹澀的唇,縮在披風中的手無措地揪着衣角。
“參見陛下。”傳到耳邊的卻是陌生的女聲。
秦念衣眸中的光芒霎時黯淡下去,她轉過身,面前站着的宮女瞧着不過十三四,樣貌青澀秀氣,一雙杏眼又圓又大,雙頰被凍出的兩抹通紅。
不是她。
秦念衣唇角壓了壓平,“你是誰?”
“奴婢是聽湘軒的宮女。”小宮女瞧起來有些害怕,“方才在亭中掰冰棱,瞧見陛下的背影想過來行禮,吓到陛下了,請陛下恕罪。”
秦念衣不是不講理的人,擺了擺手道:“無事,若沒有你,朕怕是得掉進水裏。等天亮了,去找李箬,她會給你獎賞。”
“謝謝陛下!謝謝陛下!”小宮女懵了一瞬間後,又高興得立馬跪地謝恩。
“好了,地上涼,起來吧。”秦念衣看着她生滿凍瘡的手,心生憐憫,“這宮中怎的就你一個人?其他太監宮女呢?”
原以為是聽湘軒沒安排宮人,可看這小姑娘就知道猜想錯了,可既安排了人,怎會只安排一個人?
聽湘軒雖說不大,可到底也是個宮殿,一個十三四的小姑娘怎麽照看得過來。
“他們……他們……”小宮女顧左右而言他,秦念衣只看一眼就明白了。
“好了朕知道了。”秦念衣眸光寒涼一瞬,淡淡瞥過緊閉的殿門。
她再看向緊張到扣手的小宮女,問道:“亭子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小宮女連連點頭。
“好,去準備些烹茶的器皿,朕坐會兒。然後……把那些積雪掃了吧,堆着那麽厚,影響進出。”她看了眼哆哆嗦嗦的小宮女,補充道,“在朕喝完茶以前掃完,朕再讓李箬賞你。”
“遵命!”小宮女立馬和打了雞血一樣。
很快烹茶的器皿被放到了亭下,小宮女還将殿中的圍棋棋盤拿了上來,秦念衣瞥她一眼,卻也沒對她的小心思多說什麽。
天逐漸亮起來,濃郁的茶香熱氣順着亭檐往上飄,幽幽繞到某個開了隐身外挂的任務者鼻間。
【哇,這是什麽認錯救命恩人的狗血情節啊,宿主,采訪一下你現在什麽感想?】系統揶揄道。
【沒什麽感想。】
【真的沒有感想嗎?就這麽在旁邊看着秦念衣撩小女該,也沒有感想可說嗎?】
【……沒有。】祝書白懶得搭理系統,輕巧地從亭上翻下去,落地無聲。
【真是個冷漠的女人啊,你看秦念衣離了你,茶不思飯不想,人都消瘦了不少。】
系統話音落,祝書白的目光也恰好落在秦念衣身上,看到的一切的确應了系統那一句“消瘦”。
肩背瘦削了些,哪怕穿着厚衣服看着都只有薄薄一片,面色也蒼白了許多,不似從前那般紅潤精神,唯有那雙淺灰色瞳子依舊熠熠生輝。
祝書白抱胸倚着柱子,看着秦念衣一邊飲茶一邊下棋,偶爾騰出目光瞥一眼正掃着雪的小宮女。
可惜這樣悠閑的時光沒持續多久,因為李箬很快找過來了。
“陛下。”李* 箬急得滿頭大汗,終于在看見秦念衣那一刻松了口氣,“陛下您原來在這。”
說罷李箬朝身後跟着的一群宮人擺擺手,想将人遣回去做事,卻被秦念衣攔下來。
“等一下。”秦念衣睨了眼緊閉的殿門,“不白來一趟,你們去把裏頭睡着的人都從被褥裏給朕拖出來,丢到宮門外。朕的宮內不需要只會睡覺的豬。”
“是。”
不一會兒,殿中傳出驚叫聲,幾個宮人從被窩裏被拖出來,捂着嘴帶走了。
秦念衣餘光看見那小宮女被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動彈,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是……是!”小宮女撇下掃把,三步并兩步沖到秦念衣面前,啪叽一下跪在地上。
這動作太傻,站在一旁的李箬和幾個宮人忍不住偷笑出聲,連秦念衣都勾了勾唇角,那張蒼白的臉瞬間因着這笑豔麗起來,像是枯木逢春,萬物複生。
她瞳色特別,眼型也格外漂亮,平日裏總肅着臉蹙着眉,眼尾上挑的鳳眼便顯得威勢十足,不怒自威。
若是笑起來了,消磨了那點子冷然,便讓人感覺風流多情,簡而言之便是看什麽都顯得深情極了。
“李箬,這小宮女救駕有功,你瞧着給賞。”秦念衣笑容不過一剎便消失了,端起茶杯抿了口。
李箬暗暗觀察着秦念衣的神色,再又瞧瞧那小宮女。
小心提議道:“奴婢瞧着她手腳勤快,人也有生機活力,不如賞點銀錢,升為二等宮女,放在陛下跟前伺候?”
“嗯,可以。”
“謝陛下!”小宮女又開始喜不自勝地磕頭。
“可以了。”秦念衣咳了兩聲,“還不去掃雪?朕的茶可快喝完了。”
“奴婢馬上就去!”
掃雪的唰唰聲響略有些急躁,喝茶的人悠哉游哉抿着茶,把自己的大總管喊到對面陪自己下棋。
這樣安靜但溫馨的畫面,卻每時每刻刺痛着旁觀者的心。
【走了。】祝書白轉身,利落的翻過圍牆。
亭下某人頓了頓,往後一看,圍牆上的積雪簌簌地往下落。
李箬順着看過去,“應是貓兒吧。”
“貓兒嗎……”秦念衣收回目光,垂下眼簾遮住失落。
——
等到入了夜,一片寂靜中。
【宿主!宿主你去哪兒啊!】
系統看着祝書白在皇宮的屋頂飛來飛去,吓得失聲驚呼。
風雪拍在祝書白臉上,她眯着眼沒說話,沒過一會兒就在秦念衣的禦書房屋頂停了下來。
燭火通明,禦書房由內而外透着股暖意,祝書白悄悄移開瓦片,露出一條縫,往下看去。
偌大的禦書房只有秦念衣一人,正批閱着內閣送上來的奏折,不知過了多久,她擡起頭揉了揉僵硬的脖頸。
祝書白往後退了一下避開秦念衣的視線,而後才又往那道縫中看去。
僅是這點時間裏,禦書房便多出了一人,正是今日那小宮女,不過那小宮女給秦念衣換了熱茶以後便悄聲離開了。
祝書白眨了眨眼,把瓦片合上了。
深夜風雪大得很,祝書白蹲在屋頂不知道多久,幾乎被雪覆蓋成一座雪雕,系統看得心疼。
【宿主,你這是在幹嘛啊。你要是真想見秦念衣,現在下去見呗,她肯定開心得很。】
【不用。】
系統還欲再勸,可看着祝書白油鹽不進的模樣,它只能嘆了聲氣,祈禱宿主別生病。
它知道,宿主看起來溫溫柔柔很好說話,可在實際就是個愛鑽牛角尖的倔驢,有些事情不自己親眼見證,旁的人再勸都沒有用。
從前做白月光任務做多了,哪怕不曾喜歡過那些主角,卻多少付出過真誠的友情與感動。
可惜最後的結果都令人失望,祝書白可以理解,卻無法再相信世間有不因外物而變化的愛了。
所以面對秦念衣的愛,她唯有讓自己先相信,才有可能回饋。
只是這個證明的過程,太過漫長。
哪怕是系統都未曾想到過,祝書白這一守就是将近十年,守過春秋冬夏,守過清晨日暮。
守到當年的小宮女搖身一變,做了李箬的徒弟,從備受欺負的小宮女升到宮內二把手的位置。
守到當年還受着牢獄之災的左寧成了新科狀元,一步步往上爬,未及不惑之年便已是內閣重臣。
守到唐夢歡不再稚嫩單純,代替其父執掌大理寺,算計人時的一颦一笑間,頗有些暗一的影子。
守到秦念衣讓女子光明正大走進朝堂的理想實現,女子亦能有淩雲壯志,為官、為将、為商。
十年過去,當年或青澀或稚嫩或野心勃勃的故人們都變了副模樣。
其中秦念衣的變化最為明顯,青絲化作白發,經年勞累讓她的身體早不如年輕時那般健康,哪怕是炎炎夏日都受不得涼。
她膝下沒有子嗣,便從宗室裏挑了個小女孩放在身邊親自教養。
繼承人天資聰穎,頗有秦念衣的風采,不過及笄之年就已入朝幫秦念衣分擔壓力,秦念衣得以空出閑來。
只是她也無處可去,待得最多的地方除了禦書房,便是聽湘軒裏的那個小亭子。
又是一年初春,秦念衣坐在亭下,下着棋品着茶,忽而看向一旁伺候的小宮女。
“你去問問你師傅,朕當年收藏的翡翠珍珠珊瑚樹放在哪兒了。”
“是。”
人很快走了,秦念衣收回目光,輕咳了兩聲。近年來她的身體愈發差,特別是這咳疾,已經到了無法根治的程度。
她往後倚在椅背上,目光游離地望着遠方,逐漸模糊渙散。
“阿白……”
恍惚間,她看見了記憶中的那人撐着一把油紙傘從細雨中走來,走進了亭下,收傘,将傘靠在一邊的柱子旁。
這些動作都細致得太過真實,讓秦念衣不禁開始質疑看到的一切究竟是幻象,還是……她真的回來了。
【宿主,她壽元将盡。】
【為什麽會這麽快?】
【現在的小世界已經快脫離對女主的依賴,逐漸能維持自我運轉了,哪怕是女主也得按照世界的規律活着,她這樣糟踐自己身體的行為,怎麽可能活得長。】
“阿白……咳咳咳……”秦念衣低頭咳嗽,血沫落在雪白的衣袖上,她蹙了蹙眉,抹去嘴角的血跡。
不,不能現在死,好不容易見到阿白了,她還沒看夠。
“秦念衣。”祝書白看得有些眼熱,她抿着唇走到秦念衣身邊,蹲下身撫着她的臉龐,這麽多年第一次湊得如此近得看她。
“你……你回來了。”秦念衣的視線不舍地在她臉上流連,擡起手輕撫祝書白眼角的細紋,笑了。
“你也會老,我原以為……你會一直是年輕時的模樣。”
祝書白提了提唇角,視線落在她的白發上,“你比我老得快多了。”
“是啊……”
她又咳了兩聲,緊緊握着祝書白的手,“你要……走了嗎?”
秦念衣還記得當年祝書白說的話,她會待到自己壽元結束。
“嗯,要走了。”
“原來,我要死了……”秦念衣眼角泛起淚花,“也好,也好,死前能看見你……也好。”
“一起走。”祝書白看着她道。
秦念衣一愣,目光豁然綻出光來,“你說什麽?”
“我說,一起走。”祝書白望着她,笑得真實了些,見她仍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祝書白湊上去吻在她的額頭。
“帶你走,好不好?”
“好。”
——
【警報警報!世界意識正在對系統空間發出警告!】
【防禦屏障已準備!三、二、一,釋放!】
又是一陣滋滋的電流聲響起,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才趨于平靜。
随後是毫無情緒的電子音響起,宣告着這場争奪賽勝負已分。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務!監測到系統空間存在新的靈魂體,進行魂體檢測——】
【嘀!嘀!嘀!非正常靈魂體,魂體不完全,自我意識陷入沉睡,請宿主輕拿輕放,注意保管。】
祝書白還沒反應過來這電子音究竟說了些什麽,大腦便感到了一陣眩暈。
【正在載入下一個世界,請宿主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