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淅淅瀝瀝的雨連綿在下, 時大時小,叫人分不清楚這到底會變成一場幹脆的傾盆大雨還是會恢複平靜。

顧也站在窗邊,望着江遠丞摘了整整一籃草莓後才起身, 黑發濕漉,褲腿濺上泥土,很有幾分落魄的樣子。他突然沒忍住點了根煙, 半夜被叫起來的怨氣也消散了, 臉上只有笑。

江遠丞一回頭,便望見他狹長眼睛裏的譏诮, 他不以為意,握着籃子示意, “謝了。”

顧也的身體前傾, 抖了下煙灰,那張堪稱昳麗的面容上很有些漫不經心,“江遠丞, 再有下次我就放火燒了你的莊園。”

他像是在開玩笑, 但眼裏可沒什麽笑意。

江遠丞扯起了唇,“怨氣也太大了。”

他捋起額前的濕漉黑發,露出了是陰郁蒼白的臉,道:“之前你們不都很想見見皎皎麽, 很快就能見到了。”

別墅院子裏的探照燈在窗前撒了下冰冷的光輝,流動的雨便也下墜的銀線。

顧也面無表情地關上窗,又放下木質百葉窗,“滾。”

江遠丞見狀也不生氣,只是快步走出了院子,拉開車門,将一籃子草莓放到副駕上。他幾乎沒顧得上擦擦濕漉的頭發與身體, 關上車門便啓動引擎踩下油門。

黑色車子疾馳離開,遠關燈将雨水照亮,車窗的雨刮器搖擺不停。穿行過繁華的街道,輪毂轉動,輪胎下水流飛濺成浪花,一籃紅而小的草莓安靜地坐在副駕。

車子行進速度越來越快,周遭的景色從繁華到僻靜,樹木越來越多。

江遠丞從山腳駛向莊園,雷聲轟鳴起來,傾盆大雨落下。樹木郁郁蔥蔥,可碩大的球狀月亮懸挂在空中,越駛向高處,那月亮的光便愈發耀眼,雨水用力拍打着車窗,樹木都顯出了幾分鬼影幢幢來。

這樣有着月亮的雨夜是極為少見的,或許也因此,江遠丞驟然間有了某種細微的躁郁。也或許是漫長的車程催生了雨水附着在他身上的病因,導致那疾病的果實早早成熟。他的額頭有了冷汗,心髒狂跳,車子剛剛進入莊園,幾輛黑色的車便與他錯開駛出。

他下意識踩下剎車,望向了後視鏡。

Advertisement

水珠從後視鏡上滑落,那幾輛車瞬間失去蹤影,快得幾乎讓他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

江遠丞的手掌扶着胸口,感受着急速跳動的心髒。可傭人們卻已經圍了過來。他們撐着傘,拉開車門,遞上毛巾與手杖。

管家俯身,望見副駕上的草莓,低聲道:“江先生,需要我現在送到溫小姐的卧室廳裏嗎?”

江遠丞的手指摩挲着手杖,道:“我去吧。”

“換洗的衣服準備常服還是禮服?”

管家問道。

江遠丞沒有回話,任由管家撐着傘與傭人提着草莓跟在他身後,幾秒後才轉頭道:“你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

管家怔了下,一擡眼,便看見江遠丞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眸。他心驚幾秒,正要搭話,卻見江遠丞腳步加快。一時間,他立刻知道江遠丞生疑了。

“江先生,您現在去溫小姐卧室麽?貼身傭人說似乎睡下——呃!”

管家話音未落,江遠丞便擡起了手杖直接抵住了他的肩膀。他愕然,發覺江遠丞眼神陰戾起來,握着手杖的手指痙攣着,他似乎在用極大的努力保持聲音平穩,“那你剛剛怎麽敢說要送到她房裏?”

管家語塞,雨水噼裏啪啦打在黑色傘面上。

江遠丞用力了下,管家身體便往後退,不再說話。他閉上眼,收回手杖,再次轉身快步走向住宅區,進了電梯。

江遠丞握着手杖站在最前方,浮雕精致的電梯門合上,紅色數字跳動。但他沒有停他們住的那樓,而是……江琴霜與江臨琛居住的那一層。

他身後的傭人與管家并着呼吸,可江遠丞的視線卻通過四周的鏡面掃向了他們。幾秒後,傭人會意,将一籃子草莓呈到他面前,江遠丞只是擡起手拿起了一顆。

草莓的清香與酸澀讓他的口腔內部泛起了酸水,中和了他咬出的腥味。

他的呼吸越來越沉。

“叮”聲過後,電梯門打開。

江遠丞望見江琴霜抱着手臂站在電梯門前,她仍穿着招待晚宴客人時所穿着的旗袍,身後站着一大堆黑衣服的安保。她的鬓發整齊,臉上有着很淡的笑意,連眼角與唇邊的細紋都藏着從容。

江琴霜道:“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沒錯,訂婚宴取消了,溫之皎我已經送走了,你今晚也別想離開莊園的。”

江遠丞的喉結動了動,他走出電梯,從玄關徑直走向內部。

江琴霜并不着急,只是走上前,試圖攬住他的手臂,“你也不用找,我不會把她藏在這裏。遠丞,她和溫家都答應了條件,這足以說明這并不是一段——”

江遠丞甩開了她的手,只是擡起腳踹開一扇扇房門。

一聲聲巨大的動靜足以讓江琴霜的臉色越來越沉,“遠丞,你這樣太沒有體統了。”

江遠丞一言不發,到最後,他走到了餐廳。

滑門打開,餐廳裏亮着燈,江臨琛仍穿着宴會時穿的衣服,坐在島臺餐桌旁吃宵夜。見到江遠丞與這偌大的陣仗,他笑了下,“哎呀,今晚得有人跟我一樣被沒收手機關起來了。好弟弟,早點束手就擒吧,不然被按着就有點丢人了。”

他說得一派輕松,可江遠丞卻走向島臺旁,打開了櫥櫃,雪亮的銀質餐具在他臉上留下影子。

江琴霜被他這動作氣笑了,“她這麽大的人了你以為——啊——!遠丞你!”

她的話音再次被尖叫聲打斷,因為此刻,江遠丞握着餐刀,狠狠朝着江琴霜擲了過去。下一秒,餐刀沿着江琴霜的臉擦過,狠狠釘在她身後的一名安保肩上。那名安保立刻捂着肩膀,痛呼了一聲,江琴霜頭腦懵了幾秒,安保迅速沖過來想要制服江遠丞。

可他們分心的這一瞬,足夠讓江遠丞就用胳膊勒住了江臨琛的脖頸了,緊接着,雪亮的餐刀也抵住了江臨琛的脖頸。

江臨琛舉起雙手,歪歪扭扭的無框眼鏡下,黑色的眼睛裏有着無辜,盯着江琴霜,“要死了,怎麽辦,救救我。”

安保立刻不再敢動彈,江琴霜的怒火到達巅峰,“江遠丞!你要對你哥哥幹什麽!”

江遠丞此刻幾乎有着極致的冷靜,他只是用力勒着江臨琛的脖頸,攥着餐刀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江琴霜的眼睛緩緩瞪大,耳邊都是凝重的心跳聲,嘴唇幹涸。她看見江臨琛的臉色逐漸有些發紅,似乎呼吸很是困難,眼鏡也有了霧,幾乎讓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見江臨琛斷續的聲音,“媽……救……救我,我……不想、想死……”

就這樣了,這畜生還在笑。

江琴霜的手攥緊了,她咬着牙,深呼吸起來。

江遠丞平靜地凝着江琴霜,“把溫之皎給我。”

“她已經駛離莊園了,之後是你爸那邊的人接應她,我無權命令他們。”江琴霜走近了幾步,“遠丞,放下餐刀好嗎,臨——”

“不要靠過來。”

江遠丞的餐刀用力抵住江臨琛的脖頸,她聽見江臨琛喉嚨溢出的悶哼聲。

江琴霜幾乎尖叫起來,立刻停住腳步,凝視着江臨琛,他似乎在掙紮,用力攥着江遠丞遏制他脖頸的手。

江琴霜幾乎有了些希冀,開始吸引着江遠丞的注意力,道:“事已成定居,遠丞,我們才是你的家人,為什麽你非要這樣呢?”

下一秒,江臨琛的手攥住了江遠丞握着餐刀的手腕。

就這樣,奪下餐刀,反制住他!

江琴霜的嘴唇幹澀起來,眼睛死死盯着江臨琛的手。可下一秒,江臨琛卻硬生生握着江遠丞的手腕,将那抵着脖頸的餐刀推進了一下。

一瞬間,他脖頸的靜脈血管便被刺穿,血液順着餐刀的刀刃一滴滴滴落,将那雪亮的刀刃映出了詭異的紅。

江琴霜的瞳孔驟然縮小,“江臨琛!你到底發什麽瘋!”

江遠丞低頭看了眼江臨琛,卻見到江臨琛掙紮着擡頭,黑色的眼睛隔着那仍有血污的鏡片凝着他,話音艱難道:“……不說……真話,那就見點、見點血。”

他說完,又用力仰頭,努力汲取着空氣,血蔓延到了唇邊。

江臨琛視線有些模糊,他幾乎看不清母親的臉,可他仍扯着唇,咧着嘴笑,“快死……死了,救、救命,媽,我……我們才是一家人。你……你難道要為了外人,讓我死……死在這……裏嗎?”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完全嘶啞,只剩氣聲。

江遠丞的聲音極冷,像是在說着某種事實,“他死了,就只剩我管理江家了,但沒有溫之皎,你們就連我也沒有了。再培養新的人,來不及,那就只剩扶持旁系了。溫之皎,或者我和他一起死。”

江臨琛很配合地開始翻白眼了。

江琴霜周身灼熱,眼前眩暈,氣得血液倒流。她有些站不穩,立刻被身後的安保扶住,好幾秒,面前的荒謬景象讓她幾乎想笑。前半夜還打成一團,現在親兒子都在胳膊肘往外拐?!為了一個女人,就為了一個女人,兩人恨不得現在把命拿出來逼她?!

許久,她才道:“為了避免意外,車上有通訊屏蔽儀,我确實沒辦法阻止。但哥的人在停機坪接應,只要能在她上飛機前攔下,就還有機會。”

江遠丞道:“哪個停機坪。”

江家在A市有三個私人停機坪,一個在現在的莊園,還有兩個其他地方。

江琴霜頹然地笑了下,眼睛裏含着淡淡的嘲諷,“我不知道,兩個停機坪都有人接應,你去找吧。遠丞,你威脅我,是因為你知道我有現成的把柄,但你不敢這樣威脅你爸,因為你知道對他來說你實在算不得什麽。不是嗎?”

她繼續道:“我已經退步了,再退是不可能的了。這是江家家族會議的結果,我現在說到這步一半是因為顧念你們是我的侄子,兒子,一半是因為我不敢再賭。剩下的,你們再逼我也沒用了。”

江遠丞點頭,放下了餐刀,也放開了江臨琛,俯身拾起手杖。江臨琛的身體傾倒,他扶着桌面,呼吸聲極大,血液汩汩流動。

江琴霜身後的安保愈動,可她擡手阻止了他們,他們便會意,讓出了一條路。江遠丞一步步往外走,身影緩緩消失在衆人的視線當中。而江琴霜冷着臉,走到了江臨琛面前,江臨琛臉上的紅慢慢褪去,細密的汗水浸濕了他的頭發,又和血混作一團。

江臨琛大半個身體趴在餐桌上,瞳孔已有些擴散,眼鏡歪斜,嗓音沙啞,“我都說了,多生幾個才夠你們糟——”

“啪——”

江琴霜擡手扇過去,耳光打斷了江臨琛的話。

江琴霜道:“你真讓我失望,就為個女人。”

“我也說了,叛逆期來了,你越不讓我幹什麽,我就越要幹,而且現在我在她身上還有沉沒成本了。”江臨琛的聲音越來越弱,咧着嘴,血從脖頸流到桌上,将他的臉緩慢染紅。他幾乎要失去意識。

他話音輕得要消散空氣中,“你失望的……太早了……”

鮮紅的血液緩緩流淌,腥味也愈發濃重,幾乎要讓人呼吸不過來。

睡夢中的裴野幾乎驟然睜開了雙眼,捂住了口鼻,迅速點亮了燈。下一秒,他看見江遠丞正好要走到他床邊,他的頭發與衣服都有些濕漉,不知道是從哪裏流出來的血液從他臉頰上流淌着,領口也是一片洇濕的紅。

裴野嘴巴張開,露出了一嘴的尖牙,眼睛裏還有着朦胧的水霧。但很快的,當他的視線順着江遠丞身上的血往下看時,便發覺他握着一柄帶血的餐刀。

“我操!”裴野幾乎立刻翻身下了床,“江遠丞你發什麽瘋?你要幹什麽?你他媽的,別以為裴——”

江遠丞道:“換身衣服,開你的車,A市近淮街的莊園。”

裴野茫然,惱怒卻讓他眉眼先有了戾氣,“你在命令我?”

“皎皎要被我姑姑送走了,已經申請了私人航線,今晚起飛。”江遠丞咳嗽了幾聲,他握着手杖,像是有些疲憊,卻仍強撐着身體道:“有兩個停機坪,各去一個。”

裴野聞言,眼睛慢慢眯起來,“溫之皎去哪裏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沒空跟你廢話。”江遠丞往外走,沒有回頭,“一旦我爸那邊的人接到她,以後就別想見到她了。”

裴野撈起了衣挂上的外套,到處找鞋,“所以呢?我都說了,跟我有什麽關系?”

江遠丞深呼一口氣,回頭看他,眼神深沉,“謝觀鶴最近有聯系你嗎?”

裴野蹙眉,“什麽?”

“裴謝兩家向來走得近,謝家這些年傾斜了多少資源,政策上給了裴家多少優待,你總該知道吧?”江遠丞一面說一面往外走,“但最近,謝家已經不走動了,因為……你父親已準備轉投其他人麾下了。”

裴野擰眉,“這不可能,我姑姑——”

“你姑姑是謝觀鶴的母親沒有錯,但你姑姑可不打算管。”江遠丞道:“她可是被你父親親手嫁到謝家的。”

裴野腦子瞬間陷入亂麻,“你到底要說什麽?”

江遠丞道:“陸家。”

裴野的眼睛睜大了些,他後退了半步。

陸家與謝家從來都是政敵,但多年前,謝家得勢,一舉扳倒對方。陸家徹底失勢,大半人從此沒了名字,一小半人逃去了海外,零星幾個至今還在被24小時關在某些地方監管……這、怎麽會和現在的事扯上關系……?還有,按照江遠丞的說法,父親難道和陸家的人有了牽連?這些……

“裴野,這些東西你想不明白很正常。”江遠丞已經徹底失去耐心,灰色的眼睛凝着他,“但我給你機會和我争,你還要繼續嘴硬嗎?”

在一切混亂的思緒中,裴野仍然本能抓到了關鍵詞,他眯着眼道:“你開車跟我開車是一回事嗎?”

江遠丞道:“那就看誰更幸運一點。”

傾盆大雨仍在下,但那大而圓的月亮此刻卻也像是被水洗過了一般,透着蒼蒼的青。幾道雷電從天空處劈下,讓暗沉的天空有了蛛網似的裂口,轟鳴聲炸開,驚悚至極。

裴野薅着自己的白發紮住,又戴了頂帽子固定。他上了車,啓動引擎,車內的風吹動他散落的幾縷白發,耳邊的一串耳釘耳鏈與後視鏡相互映襯出光怪陸離的光影。

雨勢激烈,輪毂轉動,輪胎便摩擦濺起一大片水浪。

兩輛車從莊園駛出,奔向不同的方向,幾乎是讓空氣炸響的速度。

許久,或許沒多久,在後車廂中沉睡的溫之皎被一段坎坷的路驚醒。她睜開困倦的眼,先透過後視鏡看見蒼涼的路上有了一輛車的身影。

她聽見司機對着對講機道:“後車有人跟上了,掩護一下。”

沒幾分鐘,司機拐過彎道,兩輛車從另一側過來。

溫之皎一時間有種在拍戲的荒謬感,她望見車窗外,雨水一滴滴打在玻璃上,聲音吵鬧至極。多次變道又多次拐彎被掩護着換路後,後視鏡中,那輛車仍不屈不撓地跟着。連溫之皎的心都不免提了起來,甚至很想喊一句“師傅跑快點”。

又一次從小徑中拐過,車燈照亮兩邊的樹木。

江遠丞打了個方向盤,眼睛緊緊盯着面前那輛車,眼神沉沉。雨越來越大,雨刮器擺動的頻率越來越快,那些浪漫小說中必不可少的透明的雨珠被遠關燈、車頭燈、路燈、街道周圍的霓虹燈映射出無數的光,照得他眼睛酸澀。

再一次轉彎,水浪飛濺在一個等車的女人身上,又将她迅速摔到車後。

那水在濺到女人身上的一瞬就散開了——大師沒有關注這些,她只是不斷地,重複地,努力地重新看着所有劇情。

【展開劇情:江遠丞逼迫派裴野幫他一起去追回溫之皎的車,裴野雖覺得煩躁,但出于情誼答應了他,卻也因此對溫之皎成見更深。

在下着大雨的夜晚,裴野驅車前往目标點近淮街的江家莊園停機坪,而江遠丞前往辛葡路江家私人俱樂部的停機坪。

雨水下得很大,淩晨的夜晚,江遠丞紅着雙眼,心中滿是暴怒與絕望。溫之皎這個女人,竟然答應了姑姑的要求,為了前途棄婚禮于不顧!他出離的憤怒了。

他下了決定,一旦找回溫之皎,他不會讓她離開房間半步。在憤怒之中,他終于看見了熟悉的挂了江家車牌的車,他立刻踩下油門追上。失而複得的興奮讓他眼中有了侵略性的欲望,這一次,他不會放過她!

可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他驟然失控,兩車相撞,火焰無情地吞噬了他們!他徹底失去意識,而溫之皎也在絕望之中,感受着火焰的舔舐。】

果然溫之皎的劇情又出現變故了,現在居然變成了兩個角色追車。可還好,故事最開始的,女主遭遇車禍還在,屬于溫之皎的燒傷劇情也還在。

藍色的字體随風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任務進度條。

【本書開場劇情度推進度80】

【即将追車成功】

總部控制臺的機械音回響着,又消散掉。

溫之皎有些睡不着了,她甚至有點暈車了,不得不逼着自己分散注意力,東看看西看看。她又看見車窗上凝固的雨珠,看見司機便秘似的擰着的臉,看見指甲上粉色的指甲油。

後視鏡裏,那輛被甩掉的黑車再一次地出現了。

【本書開場劇情度推進85】

【即将面臨失控】

江遠丞的頭愈發眩暈,他的眼睛逐漸有了紅血絲,喉嚨火燒火燎一般。他感覺自己的體溫正在上升,熱意侵襲着透露,嘴唇幾乎要皲裂開來。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幾乎用盡全力才能對焦。

【本書開場劇情度推進90】

【即将面臨車禍】

溫之皎托着臉,凝着後視鏡,卻發覺後面的車再次拉近了距離。她回頭,看見車後的黑車緊緊跟着車尾,幾乎要貼了上來。她睜大了眼睛,手握住了膝蓋,心驟然提起。

她突然有些害怕,握着膝蓋的手緩緩扶住了手臂。

【本書開場劇情度推進95】

【即将面臨相撞】

“哧啦——”

尖銳的聲音從輪胎底部響起,車子驟然失控,急剎車後一個甩尾。這輛車迅速飄逸,重重地撞上路邊的花壇,安全氣囊迅速彈出擠壓着江遠丞的腹部與臉頰。可盡管如此,他的頭還是撞擊出血。

在幾乎要失去意識時,江遠丞看見車子竟沒能剎車成功,仍在迅速地逼近前方的車輛。他仰着頭,想要說話,血卻嘩啦啦從浸沒他的視線,鼻腔,唇齒。

“砰——”

又是一次劇烈的撞擊,前車迅速失去控制被撞到一側。

雷電閃過,轟鳴聲響起,連車子的爆炸聲都被蓋過。車子傾覆倒地,江遠丞緩慢地爬出車,望見前車炸開,沖天的火焰燃起。地上的血被雨水沖刷成淡粉的痕跡,他努力想要攀爬過去,可幾秒後,只是望着沖天的火光和車裏爬出的着火的人影。

……皎皎。

失去意識前,他的口鼻再次溢出源源不斷的鮮血。

大師站在不遠處圍觀着這一切。

“車禍毀容劇情已達成,申請現在抽取任務者——”

【本書開場劇情推進判斷為:失敗】

【目前任務失敗次數:3】

冰冷的機械聲驟然響起,大師愣在原地,冰冷的雨水浸濕她的頭發和臉,也帶走她的體溫。她話音顫抖,“你說什麽?!這不可能——!溫之皎她明明已經——”

【距離抹殺個人意識時間:十分鐘】

【請勿斷開與總部的網絡連接,否則風險自負】

“不……不可以!”大師的大腦幾乎無法思考,她幾乎忘記使用自己還剩十分鐘的權限,只是不斷奔跑向那輛着火的車。

她的餘光中看見流血昏迷的江遠丞,周邊尖叫報警的行人,看見雨和關着的店鋪,看見穿着不同顏色雨衣的人。

她聞到了濕潤的雨水味道,車子燃燒的機油味,血液的腥味。

這是她的意識讓她覺察到的一切!她不能失去!

大師跌跌撞撞奔向那輛車,這一刻,她終于看到那個被燃燒着的,哀鳴的,被擔架擡走的幾個人了。她發了瘋一樣,努力扒着人群,卻只能看見一個個面目模糊的男人。

沒有,沒有溫之皎……

可是,這不可能,為什麽會這樣?!

再一次的,大師打開了控制臺,藍色的光芒從指尖溢出,雨水懸浮在空中,世界被暫停。她見狀,面無表情地流着淚,耳邊有着尖銳的鳴叫聲。

【查看世界劇情日志:關鍵詞[溫之皎]】

這難道是她最後幾分鐘享受着自己的權限了嗎?

無數字符跳動,她的眼球裏,一行行字跳過,終于,一段文字浮現。

【“姑姑,不,江女士。”溫之皎叫住她,道:“我現在還有最後一個要求,我想悄悄跟你說,可以嗎?”

江琴霜停下腳步,半信半疑地轉身,許久,才走到她身旁。

溫之皎話音很輕,“讓我自己選去哪個停機坪,不要說不可以,江遠丞以前坐私人飛機可都會派好幾波人出發去不同的停機坪打掩護呢。江女士,你為我選了未來的路,我選擇從哪裏去,不可以嗎?”

她笑了下,“我就要一點點自由,就那麽難嗎?”】

“轟隆——”

又是一道雷聲。

一輛車從後方直接超車,硬生生截停了在前方的車前,逼迫得對方動彈不得。

“咔嚓——”

車門被驟然拉開。

溫之皎看見一個青年摘下了帽子扇着風,白發濕漉漉的,笑容肆意,“看來我比較幸運。”

她看着自己粉色的美甲。

不,是她比較幸運。

裴野正要說什麽,下一秒,雨水驟然凝固,時間仿佛暫停了一般。

一道熒熒的藍光在車外浮現,雨幕中,一個女人的身影浮現。她的眼睛裏滿是陰沉,臉色蒼白,快步走向溫之皎。緊接着,她一把抓住溫之皎的領子,極為憤怒的表情下,喉嚨裏卻是哀鳴。

“溫之皎,你為什麽要那樣說?!”

大師的淚水一滴滴落下。

溫之皎覺得她哭得不是很好看,她道:“什麽為什麽?你為什麽好生氣啊?為什麽兇我啊?”

大師正要張口,卻看見溫之皎的卷毛被雨水浸濕了些,此刻更卷了,貼在她白皙的臉頰旁。漂亮的眼睛裏也有了濕漉的水汽,唇翹着,“是因為我不走重要劇情,你就會消失嗎?”

大師瞪大眼,冷得分不清是因為自己濕透了,還是其他,“你……怎麽會知道?”

溫之皎卻只是輕輕拍她的手,輕聲道:“我聽得見啊。”

她笑了下起來,用手指了指耳朵,“你在我附近的時候,跟那個奇怪聲音對話時,我都能聽得見。”

大師的臉色徹底沒了血色,身體頹然倒下,眼睛幾乎沒有焦距,“你一直聽得見?”

溫之皎很認真地點頭,身體也晃起來,有些不太好意思,“一開始我真的想當女主配合你的,但是啊,但是啊……我的直覺告訴我那樣子不行的。就是,走那個劇情的話,感覺很痛。被掌掴,流産,還有什麽燒傷毀容之類的,我也不想治愈誰……”

她說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大師哭着哭着卻笑了起來,身體也顫抖了起來:“你居然一直是故意的,溫之皎,你……難怪,你最後讓我把劇情寫在筆記本上……你根本就是為了聽劇情語音……”

“對啊,我後面都見不到你,聽不到聲音,只能那樣子了。”溫之皎道:“但我對你很好了,我跟你睡了一個房間,還跟你聊天,還想跟你當朋友。我後面也想說要不要走劇情,可是我對你好,你不對我好的話,我會記仇的。”

她說着,臉上浮現了些愧疚,粉色的指甲油亮晶晶的。

溫之皎道:“我聽見你身上的聲音在告訴你,讓你趕緊連總部的網,不連你的意識就不會消失嗎?這樣的話,我也不算做錯了什麽吧?”

“還是會消失,只是會變成沒有歸屬的本地系統。”

“溫之皎,我現在突然不恨你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我想到一個絕佳的報複方式,報複你,也報複總部的好辦法。”

大師依然在笑,淚水一直沒停,可慢慢的,她眼睛失去了焦距。緊接着,她的表情也消失了,最後,身體化作了閃着光的塵埃。

雨水重新落下,聒噪的聲音不停,裴野正要說話,卻看見溫之皎臉色發白。他一時間有些驚慌,嘴巴張了下,俯身看她,“你怎麽了?”

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些,裴野看見溫之皎的眼睛裏滿是淚水,如水果般的香氣随着她的呼吸擠壓着他的肺腑口腔。他的喉結滑動了下,卻聽見溫之皎的聲音:“……江遠丞,帶、帶我去見江遠丞!”

裴野怔了下。

溫之皎卻哭了起來,因為此刻,她聽到了幾道系統聲。

【親愛的溫之皎女士,很高興為您服務,我是惡毒女配系統01,當惡毒女配,走惡毒劇情,享惡毒人生是我們的slogan】

【介于本系統是本地獨立系統,沒有聯網服務,因此請您前往任務大廳——[江遠丞的病房]接收任務。】

【——本消息來自惡毒女配系統01的前任意識遺言。】

啊啊啊見鬼了!怎麽又有一個系統!而且為什麽要去江遠丞的病房!

溫之皎突然感覺自己确實被報複成功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