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關掉手機你還知道我什麽

第4章 04 關掉手機你還知道我什麽。

又過了一分鐘才回的。

【沒。】

應季雨“噌”地坐起身。

【你們考試了嗎?考的怎麽樣?】

那邊回消息總是很慢。

應季雨癟唇:【等你回複我都畢業了。】

那邊才回。

【畢業快樂。】

應季雨發了個冒火的表情包給他。

應季雨高二那年夏天的尾巴加的L好友,沒見過,好友推薦裏加的。

那時候轉學已經三四個月了她還是不能适應新學校,又被罵的心情不太好。

也都是主動跟他搭話,他挑着回。

之後的很長時間倆人的關系都很一般,隔着網線沒話題,更別說應季雨本來以為對面是個女生,算是陰差陽錯的交集,不好打擾他。

倒是偶爾會刷到他發的一些動态,沒有配字的純圖片,路邊的一只小橘貓,各種各樣滿是黃黑色油漬的純黑色重機零件跟機車,更多的就是幫轉的一些尋人啓事、二手回收、廣告招商跟水滴籌。

【慈善哥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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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沒。】

【你下次不發自拍就別發動态了日,每次害我白點進來。】

【幫我問問老板老顧客去修車有優惠沒?】

【哥你什麽時候過來霧城玩,你待那破地方火車都直達不了。】

……

底下評論總是很長很長長到根本劃不完,內容大多數跟他發的什麽無關。

他誰都懶得理,照發,把自己動态當平臺用。

比校園牆跟學校貼吧都管用。

他朋友很多很多,長相應該也很受女孩子喜歡評論裏才有那麽多誇張的告白言語。

他很多人追。

應季雨更不敢主動叨擾他了。

她不太喜歡人堆,人多的地方讓她覺得虛僞沒有意義,且不自覺盲目從衆,也從來不喜歡、不試圖強行進入別人的交際圈。

但在所有的被動關系裏,L是唯一一個讓她想要主動的人。

徹底躺列的一個月之後,應季雨不小心轉發作業發錯了人,倆人在列表挨着頭像又都是純黑。

大半夜的對方扣了個問號過來。

應季雨只能頭皮發麻問:【你會嗎?】

【不會。】

【哦,不好意思打擾了。】

【幫你問問。】

他正好跟朋友在一塊,最後答案寫在了備忘錄上附帶着一些解答思路跟公式的套用,詳細到把她當成傻子。

【能看懂嗎?】他問。

應季雨說:【能的,謝謝!】

至此有了交集。

或許是因為他是陌生的,模糊的,不熟悉的。

神秘的。

但這兩年從他的聊天中應季雨也能分析出他的性格,懶散随性,離經叛道。

經常逃課打架,抽煙喝酒。

偶爾心情好會散發點不多的善良。

企鵝簡介只有一個句號,點贊的人卻拉都拉不完。

後來不知道怎麽,他動态沒再更新過,也設置了權限,誰都看不見。

應季雨逐漸忘了他是什麽人,逐漸忘記他們是怎麽認識的。

應季雨:【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關掉手機你還知道我什麽。】

應季雨:【我忽然發現,我們認識了好久但又不熟。】

隔了五分鐘人才回。

L:【沒聽過。】

L:【你想認識什麽。】

應季雨盯着這句話,又把眼睛移開。

想認識什麽?

【你月考考的怎麽樣?】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朋友學習那麽好,他應該也不會太差。

應季雨是有那個朋友的企鵝號的,他推的,說有問題可以問。

朋友叫趙起,空間沒發過東西,但能從對話裏看出來人挺耐心且陽光張揚。

那時候應季雨覺得他大概有點煩了才直接讓加趙起,禮貌加了後也沒問過趙起幾道題,如今早已躺列。

L:【從前往後找我需要有點耐心。】

“……”

應季雨沉默半響。

就知道。

【也還好。】

發完又試圖轉移話題。

【你有弟弟妹妹嗎?沒聽你說過。】

應季雨很多時候都幻想自己不是獨生女,有個弟弟或者妹妹,如果是哥哥或者姐姐就更好。

那樣那些年爸媽争吵之後就不會剩下她自己在安靜又空蕩的房間裏,不知道要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樣的情緒跟選擇才正常。

手機嗡了一聲。

【不知道,應該會有。】

不知道?

應季雨又一停,揉了下臉,又捶了捶腦袋。

【我不問了。】

【換我了。】

【删我幹什麽?】

應季雨捧着手機停滞住了。

【手機中毒了你信嗎?】

【我只是成績差,不是腦子有問題。】

應季雨:。

【你叫什麽?】他問。

【我沒叫。】

那邊又不回了。

應季雨才讪讪地回:【就我的網名啊,網名就是名字。】

【應季雨。】

【嗯!】

他發了個“哦”字。

【你呢你呢。】

【梁宗銘。】

應季雨盯着這三個字,思緒都停滞了。

梁。

他的網名一個L,應季雨曾猜過,李林什麽的,倒是沒想過是梁。

【梁宗銘。】

她打了一遍,試圖她的輸入法能夠記住這三個陌生的字忽然組合在了一起。

【昂。】

【下次再删就不用加了。】

梁宗銘滅了手機,剛從汽修店出來,衣服被弄的滿是油漬被系在腰部。

裏面衣服沒口袋,把手機随手卷在外套裏,随手撂在了旁邊死胡同的角落。

濕漉漉的下了雨,空氣黑壓壓的,帶着轟鳴的閃電,雨水順着小巷子紅磚往下流出紅水,混在泥土石灰裏。

他身上就穿了件黑T,衣服濕透貼在身上,水珠順着脖頸往內滴。

梁宗銘盯着地上蜷縮着身子呻吟的男生:“我認識你麽。”

男生笑了笑,仰着頭看着他,抽痛喘着氣:“不認識,就是好奇,你還真是給那幾個人當狗啊,讓你打誰就打誰。”

梁宗銘從口袋摸出一根有些濕了的劣質煙,雨下的雖不大,空氣卻潮濕,齒輪嚓了好幾下也沒點着。

他抿着煙,一下一下咔啪點着,見了點火星吸了一口,又用擦破皮流血的指骨夾着。

舌尖舔着牙齒笑了聲:“那個在超市偷了東西給人跪的就你啊。”

男生聽這話捏起拳頭想揍過去,沒站起身,又被他發了狠的用勁兒踩着手腕,疼的牙齒都要咬碎。

“你要不服可以找他們,你惹不起我。”一直瞧見人疼到臉色發青,梁宗銘冷着眼移開腳,走過去撈起自己扔在一旁的外套跟手機走了。

低頭又打開手機,邁着步子往前走,用衣服擦了下屏幕,看到了對面發來一張圖,把他備注改成了“小氣鬼”。

-

有些戀床,昨晚有些失眠。

第二天還是很早就起了,給嗚嗚倒了它的貓糧,背着書包着急忙慌去上學,還被姥姥往口袋裏塞了個雞蛋。

她開着小電驢二十分鐘就到學校門口了。

整整一天各科老師都講的月考卷子,還發了一張成績單跟排名。

下課跟周格一起吃的飯,大多數是去附近的店吃麻辣燙,她加滿辣椒,周格加滿香菜跟香油。

周格坐在對面跟小混混打視頻,應季雨滿眼幽怨蹬着她。

追卓宇的其實挺多,從他跟人視頻的聲音裏就能知道,他在外面,說是跟朋友在一塊兒,男女都有,時不時就能男生女生笑着罵髒話的聲響。

跟夏天沖着漂亮女生吹口哨的職高混子一模一樣。

“你那群朋友都還在上學嗎?”周格問。

卓宇回了句:“有的在,有的沒。”

“酷哥今天在沒?”

卓宇笑了幾聲:“你到底看誰啊?”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周格這個極度顏控,一開始喜歡卓宇完全是因為他的長相。

幾秒後,周格眼睛睜大:“我靠!他是不是比你還高?有一米九了吧,是不是追他的女生特別多?”

“不許罵人周格。”

周格立馬看向應季雨。

“好的應老師。”

應季雨又瞪她。

“我走了。”

周格忙不疊地擡頭:“啊……明天見。”

應季雨擺了擺手,背着書包去公交站牌。

天氣預報顯示降雨量分布百分之九十,整個霧城都陷入連綿不斷的梅雨季。

時下時停,冷風裹着車水馬龍,小縣城一片蕭條落敗。

街頭并排走着兩個穿着寬大兜風的藍白校服的男女,背着同樣的黑色書包,男生手裏還打着雨傘,女生低着頭,時不時擡頭看他一眼跟他說話。

應季雨又低着頭給周格發微信。

【下次別在那家店吃飯了,化學老師經常去。】

她回:【沒事,看到就看到呗,化學老師又不管,況且我們是朋友。】

應季雨:“……”

【他是不管,但是他會把本學期的八卦說給下一屆聽。】

化學老師是個幽默诙諧的男老師,經常在課上說一些有的沒的,其中大部分都是上一屆的事兒,連一些戀愛八卦家庭信息都能抖機靈抖出來,聽得時候感覺有趣,自己成為當事人就笑不出來了。

【我靠有道理,得。】

周格又發了個賊眉鼠眼的表情包:【哎,你剛在跟誰微信,那種表情。】

叽叽喳喳,雨停了就有鳥趴在上空黑色線纜上。

就算是她唯一且最好的朋友周格,都不知道梁宗銘的存在。

有的時候應季雨都會恍然地想,對面是否真的有這個人在,會不會某一天,他忽然消失,只是一場夢,是她在絕望世界的幻想。

在那個轉學後滿是陌生又壓迫的環境裏,在那個夏天,她并沒有認識梁宗銘。

認識了接近一年,應季雨也能感覺出來,他不喜歡看手機,不喜歡玩電子設備,之前發動态都是一個時間點發幾十條。

他不喜歡打字。

可惜當時他手指受傷,問“能發語音嗎”的那天,應季雨大腦一白發了句“我沒戴耳機”,其實也是可以聽到的。

之後再沒發過。

應季雨發現,他這個人在一切的事情上都直接,且只會給一次機會。

錯過了就是沒有了。

吃完飯回去已經七點半了,天色完全黑下來,小區的路燈很多,一排排把池塘照得明晃晃的。

小區這幾年精心置辦綠化,弄了不少小亭子供大爺下象棋閑聊,一到了傍晚,遛狗聚衆的人很多。

進小區就看到樓下幾個阿姨坐在亭子下聊天,說的大多都是孩子,老遠看到應季雨,喊了一聲。

應季雨很小的時候在姥姥家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應洪濤開始去跑車,葉韻還在市裏工作,倆人都特別忙。

但她從小就不愛跟長輩攀談,覺得像別人那樣說些讨好人的話極其虛僞,所以跟這邊的阿姨都不熟,對方卻莫名極其熱情。

應季雨老遠打了個招呼,沒往那邊去。

想也知道他們會在背後議論什麽。

畢竟前段時候有人說應洪濤已經把那個女人領回了家。

還找什麽出租當借口。

姥姥把那臺老舊的縫紉機拉了出來在客廳裁褲子,發出“嚓嚓”的聲響。

破洞的褲子看上去像新買的,旁邊沙發上還擺了兩條。

應季雨走上前,就知道是誰的了。

“詩琪呢?”

姥姥聽到門響就往外看了一眼,帶着老花鏡繼續踩着縫紉機說:“出去玩了吧,買了兩三條褲子都長,給她截一下。”

姥姥有三個孩子,葉文山、葉韻跟葉康成。

大舅葉文山一兒一女,舅媽在生小兒子時大出血去世,舅舅又忙于工作,家裏沒人管,所以姥姥從小就溺愛這個孫子,表妹葉詩琪也從小叛逆。

應季雨見幫不上什麽忙就回了房間。

卧室的門正大開着,抽屜都沒關緊,梳妝桌上的一瓶香水沒了,旁邊那個藍色盒子裏面一條珍珠項鏈連着盒子都沒了。

嗚嗚正蔫巴巴地趴在籠子裏睡覺,或許換了新的環境,它不太能适應,現在都保持着戒備心,應季雨有時候去抱它都不讓,兇的時候會咬人,吃得也少,瘦了一圈。

應季雨出了卧室的門看向姥姥朗聲問:“姥姥,那條項鏈詩琪拿走了嗎?那是我爸之前送我媽的。”

姥姥推了推眼鏡,停下手上的活兒,也是滿臉茫然:“啊?她拿你東西了?”

“嗯。”

姥姥的眼神有些閃躲,應季雨忽然明白了什麽。

姥姥也就遲疑了兩秒,随後說:“沒事,等一會我跟你媽媽說一聲,借給嬌嬌戴兩天,過兩天我再讓她還給你。”

應季雨不知道說什麽。

“行。”

回了卧室。

給周格發了條微信。

【你送我那香水,被我表妹拿走了。】

【沒事,反正你也不喜歡,你怎麽忽然對這麽表妹這麽好了,你倆小時候關系不是挺一般的嗎。】

【不是我給她的。】

【啊??偷走的啊?】

【我最近在舅舅家住,她從七歲就是姥姥帶大的,姥姥家算是她家,進了房間拿走的。】

【你怎麽在舅舅家住了?那兒不是距離學校挺遠的嗎。】

反正遲早會知道。

應季雨就說:【他倆離婚了。】

【???什麽時候的事兒,你怎麽沒跟我說過???】

【也就最近,早該離了。】

【不是,你等我加載一下。】

【要不你來我家住?但我倆要睡一張床。】

【怕你把我踹下去。】

【把你踹出地球。】

【沒事兒,改天再送你兩瓶。】

【別了,我又不用,買了新的她更能拿走了。】

打開英語卷子做了會兒作業默寫單詞,把默寫錯誤的單詞一遍又一遍抄寫在本子上。

寫着寫着,在本子的最下面寫了梁宗銘三個字。

組合到一起有些陌生,但跟他那個人對上又讓她覺得熟悉。

眼神躲閃,思緒變慢。

捏着筆劃拉了幾下,把名字拉掉,合上本子裝進書包裏,起身洗漱完關上了卧室的燈光。

黑漆漆的,只有手機屏幕很亮。

【梁宗銘。】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她去學校他都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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