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她沒想過自己這輩子能這麽難堪

第21章 21 她沒想過自己這輩子能這麽難堪。……

應季雨吃了藥, 洗了澡後還是不見藥效,腦袋昏昏沉沉,無法集中精力處理工作。

吹幹了頭發躺在床上, 又坐起身查看機票。

她準備在兩天後回去,這兩天大概會在醫院陪葉韻,臨走前再跟明珠吃一次飯。

順便去見一下很久沒見的周格。

她今年存了些錢準備貸款在霧城買房, 周末或者假期從江城回霧城休息。

就江城那房價, 大概她再努力八輩子都買不了一個能住的,房價在市面持續降低, 并不是什麽買房的好時機,但應季雨太需要一個家, 她讨厭飄蕩又沒有歸屬的生活。

從包裏拿出了臺長給準備的合同, 盯着那行字感覺有些可笑,他還真是敢想。

她低着頭翻看着合約,是江城電視臺一個娛樂綜藝節目, 缺投資也沒什麽廣告商, 別說拍了,連啓動資金都缺,她都懷疑很有可能自己的策劃案會付諸東流。

甚至于這個節目開創初期就像給一些人洗錢用的。

應季雨吹幹頭發,換了套衣服, 沉了口氣,盯着面前的藍色文件夾,又借着面前的玻璃門光線落在自己臉上。

盯着看了十幾秒,站起身推開了酒店的房門。

這一層似乎都沒有什麽人住,很安靜,這種安靜反倒讓她神經緊繃。

穩了穩心神,手指折着敲了敲對面的門。

“咚咚”的聲響仿佛敲擊在了她的心髒上。

大概過了一分鐘, 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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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心髒驟停。

門被開了一半,入眼看到穿着黑色浴袍的男人,腰間松松垮垮系着腰帶,脖頸被熱水熏得泛紅,連眼睛上都帶着些沒幹的水漬。

他盯着他看了一眼,眼底沒有任何意外之色。

應季雨還沒開口,他便拉開了門,轉身低着眸繼續慢條斯理系着沒系好的腰帶往室內沙發處。

應季雨也沒吭聲,踩着酒店的拖鞋走進去,反手輕緩關上門,才聽到正坐在沙發上倒水的男人渾身帶着那股疏懶勁兒,嗓音潤啞說:“應小姐一直都這麽大膽嗎?随意進陌生男人的房間。”

她便站在玄關沒動了。

玄關處有些暗,客廳的燈光卻格外亮,光線拓在男人的頭發上,五官陰影晃動,立體的鼻骨跟下颌線條像是被刀割出來的一條。

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走過去。

“沒辦法,老板讓我來談合作,談不成工作就沒了。”

跟今天在包間一樣,坐在了他旁邊,中間隔了半個人的距離。

這間套房跟她那間如出一轍,大概同一樓層的裝潢都是一樣的。

采用很簡約的裝飾風格,黑白灰為主,旁邊吧臺上放了好幾瓶空瓶了的紅酒,桌面上煙灰缸裏的煙蒂大概是剛才抽的還沒來得及處理。

客廳遠處是一大片落地窗,視野開闊,此時還能看到城市的天際線跟大廈亮着的數起燈光。

“我跟賀先生以前見過嗎?”

梁宗銘翹着長腿,雙手合着放在膝蓋,又把視線轉移到她身上,嗓音還是一貫的漫不經心。

“應小姐大學在哪讀。”

“霧城。”應季雨說。

“高中呢?”

“也在霧城,您應該沒聽說過,小地方。”

梁宗銘揚了下眉。

“那就不知道了。”

說完又把目光落在應季雨的臉龐上,頭發散發着剛洗過後很淡的洗發水味,小鈴蘭香,原本慘白的臉透着紅,但從神态上看,她的眼睛很無神。

過去了七年,梁宗銘唯獨記得那雙眼。

他問:“介意抽煙嗎?”

應季雨有些愣,這本來就是他的房間。

搖了搖頭,見他抽出一根煙咬在唇邊,手指摸着沙發,才瞧見打火機在應季雨的右手邊。

應季雨便順勢拿起,摁動,湊過去攏着火給他點煙。

梁宗銘下意識低了下頭靠過去,讓她不用端着身子。

靠得很近。

火光還是有些溫度的,又或者是他呼出來的熱氣,滾燙地侵蓋着皮膚,火持續燒着。

火苗清晰地燃燒在他眼眸裏,直到煙頭點出猩紅的火光,應季雨才收下手把打火機放在面前的茶幾上。

“會抽煙嗎?”

“什麽?”應季雨嗓子不自覺扣緊着。

“你點煙的姿勢很娴熟。”

應季雨不明白點火還有什麽熟不熟的。

就點了點頭:“會的。”

“什麽時候學的。”

他坐在沙發上,手指夾着煙,嗓音越來越沙啞,像是跟她在閑聊。

“高中。”她說。

“為什麽?”

“學習壓力大。”

梁宗銘教她抽煙那會兒,她還連煙都不會夾。

他腦海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誰教她的?還是自己為什麽要學抽煙。

低眸掃了一眼桌面上放着的文件夾,又擡頭看她,嘴角終于染上淺薄的笑意。

“知道來我房間會怎麽樣嗎?”

應季雨腦子頓了下,緩聲說:“知道。”

她說完,腦海裏想看的片裏那樣,湊過去想要去吻他的喉結。

都說喉結突兀代表着那根也異于常人,應季雨只希望他沒有點特殊癖好,起碼他的長相極其符合她的審美。

還沒湊過去,中間甚至還隔着很遠的距離,男人就不留痕跡偏過頭。

應季雨臉上忽然有些迷茫跟無地自容,僵在原地不知道也作何反應。

是她誤會了嗎。

梁宗銘的視線倏然落在她手腕上,停住,下一秒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指尖捏着手心的地方,擺弄着把她戴着的那只廉價手表的白色表帶。

她的手指有些熱,很燙,不太正常,臉色也是。

每一瞬擡眼看他,都因這種病态自帶着令人憐惜的姿态。

應季雨不習慣這種感覺,他看似無力地環着手腕,卻在她顫動了一下時,輕輕收攏,嚴絲合縫貼着腕部,讓她毫無可抽出的力道跟機會。

掌心渡過來的溫度微涼,指腹微微粗糙,輕輕劃過指骨時的觸感又像是羽毛劃過,酥麻到全身都繃緊。

她開始後悔那一秒做出的堪稱自棄似的選擇。

她學不會也實在笨拙,更豁不出去放不下自尊心。

手表被摘下,露出了手腕處很淺的一道白印,最中間落下一道很深很深的疤,甚至于白色疤痕比皮膚還要白幾分,顯得有些突兀。

梁宗銘動作一滞,指尖微微收緊,又擡起頭看她。

應季雨就說:“年輕不懂事,洗掉的紋身。”

她臉上帶着些許淺淺的笑,像是在講述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你想要什麽?”梁宗銘低垂着眉眼問。

應季雨看着他,手還在他掌心裏,輕聲問:

“賀總願意給我什麽,我又可以提什麽要求。”

梁宗銘別過頭,不看她的眼睛,語調低了些。

“什麽都可以。”

他站起身,往房間走着,邊說:“不是有我微信嗎?你可以提要求。”

“你生病了,我沒有興致,出去。”

應季雨有一秒地愣怔在原地。

随後拿着文件夾快速退出房間。

合上門,又側過頭看向房門,站在原地反應了好一會才回了房間。

她摸了摸額頭,還是很燙,在客廳又喝了一袋感冒靈,捶着腦袋回床上趴着。

應季雨暈過去之前腦子裏還在想,在工作上那麽殺伐果決占盡便宜的賀總,沒碰過女孩嗎。

以及她現在算什麽,爬床未遂?

撐着精神給他發了條微信,應季雨閉上眼就昏睡過去了。

-

人離開後包間又安靜下來,站在吧臺調了杯酒。

梁宗銘叼着煙盯着酒杯裏的液體,腦海裏忽然想起他剛從杞縣離開回澳洲那年。

那時他完全不能适應澳洲的生活,語言不通,生活習慣跟飲食也融入不進那個家庭。

家裏找了老師教他學口語,他半吊子着學,沒多久他就被送去了學校念書,盯着那些看不懂的英文字母跟陌生環境同學的聊天,煩躁情緒高漲。

他的發洩口就是打拳跟飙車,當時完全不知道要幹什麽,欲求不滿,一味揮霍生命,反正在賀家眼裏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偶爾還會習慣性地打開手機去看,盯着空蕩蕩的手機,又面不改色關掉。

這幾年因為工作原因也不止一次回國,飛機每次都降落在北城、江城一些城市,不會待很久,跟這次一樣處理完工作就離開。

梁宗銘沒想過會還會遇到她,恍如隔世,又被瞬間拉回了過去。

他奶奶去世那天是在高三除夕的前一天,

梁宗銘跟一幫/人打架回來,臉上帶着擦傷指骨也都是淤青,好在冬天棉襖擋着,他還沒到家,鄰居就跟他說讓他快點去醫院。

醫生搶救無效死亡,說是送來時身體就已經僵硬了。

他給辦了葬禮,跪在墓碑前忽然一瞬間就覺得沒什麽意思,手機響了一聲,是微信群發的新年快樂祝福語。

他手指被凍得僵硬,跪在荒無人煙的墓碑前,拿出手機登錄上賬號給應季雨發消息。

其實那個時候他能明顯感覺出來應季雨不怎麽跟他聊天了,大概是高中三次生活豐富起來不需要網絡,他也無所謂。

可當時還是低垂着腦袋,十分狼狽地打了幾個字發了過去,意料之內,她回複得很快,每次都好像住在手機裏,靈動又鮮活又觸手可及。

讓他覺得她像一簇火光。

經年過去,她變了很多。

賀知周發來消息,屏幕亮了一下。

【明天別忘了回家吃飯。】

梁宗銘回神扣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那根煙也沒怎麽抽随手扔進了剩下半杯酒的玻璃杯裏。

擰緊眉,泛紅的喉結滾動着有些許鈍痛,黑眸盯着飄散在酒裏的煙灰看。

幾秒後轉身往卧室走。

如今她過得并不是很好這件事,讓梁宗銘不太舒服。

-

生物鐘很準,一早應季雨整點醒來,額頭有些餘痛,蒼白的臉跟眼下的黑眼圈,明顯睡眠不足。

窗外泛着魚肚白,站在玻璃窗處都能感覺到清晨的冷冽氣息。

她起床喝了口水,又難受虛弱地重新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個悶着睡過去。

一直昏睡到下午才醒來。

睜開眼時看到窗外的光線在地面露出些明亮的光,窗外太陽大概很好。

摸着手機,顯示好幾條未接來電跟微信消息。

有幾條是明珠發來的,問她什麽時候有空陪她出來玩,又問昨天拍賣會怎麽樣,有沒有見到賀煜。

還有幾條是葉韻發來的,說她明天就準備出院了,不算大手術,醫生也說不需要在醫院觀察很久。

應季雨趴在床上,手指睡得酥軟沒有力氣,摸了摸額頭又晃了晃腦袋,一個個回了消息之後,又給程前打了過去。

“我感冒了,一覺睡到現在,抱歉,我們改天再約吧。”

“吃藥了嗎?”程前大概是在忙,手機對面還能聽到工作人員在介紹車性能,聲音越來越遠,最終停在挺安靜的地方。

“吃了。”

應季雨吸了吸鼻子,嗓子有些啞,腦袋也嗡嗡的響。

“不好意思,放你鴿子。”

程前說:“沒事。”

随後故作輕松說:“你如果忙,不見也行,反正我這邊也挺忙的,最近在換季期,注意着點。”

“嗯。”

程前那邊也跟着沉默下來,靜默片刻,應季雨不知道要說什麽,于是幹巴巴開口:“抱歉程前,我……還是沒辦法喜歡上你。”

程前笑了笑,語調有些蓋不住的自嘲:“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就他高中那混蛋樣,更何況,當時應季雨在樓下幫他看店,他在樓上跟前女友上床,她怎麽可能不記得。

應季雨一瞬間頭皮發麻:“別這麽說。”

如果不是昨晚,她很有可能現在赤/裸着出現在一個有錢人的床上了。

“有件事其實一直很想問你。”

“你問。”

“你是不是一直還記得梁宗銘。”

應季雨一時之間沒說話。

程前那時覺得她有些讓人心疼,爸媽離婚媽媽再婚,沒有地方住高中就租房,沒有朋友,梁宗銘也沒把她放在眼裏。

他在她面前說了那麽多,甚至幫她跟梁宗銘規劃了未來,覺得自己比梁宗銘跟他年長兩歲更早進入社會,覺得算他們哥哥,到頭來梁宗銘不告而別,那張卡落到程前手裏像是一把刀。

那時應季雨複習,程前偶爾會聽到朋友提到她,說跟她一同在高四複習班,她也不跟人說話,耳朵不知道為什麽也聽不見了,在夏河無依無靠有些可憐。

程前就有時候等她周末會跟她一起吃飯,說反正一個人也是一個人,她大概也是不喜歡自己吃飯的,所以也沒太拒絕。

久而久之,程前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她。

認識應季雨之後,她很難讓人不喜歡。

連她每一次去洗那個有關梁宗銘的紋身,都是程前跟她一起去的。

眼睜睜看着她每次都疼到哭,疼到眼淚把衣服流濕,最終落下一道明顯的“L”型白色疤痕,她一個并不喜歡戴飾品的人從高中開始手腕處的手表都沒摘下來過。

“為什麽會這樣覺得。”應季雨下床走進客廳,坐在地毯上,半只胳膊抱着膝蓋。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久,她還是渾身都難受,胃裏有些惡心。

“你這些年都沒談過戀愛。”

程前知道大學追她的其實不少,她性格好人也有趣,或許因為長相看上去很好接近或許也很好上手,但她對感情一直故步自封。

“沒有,只是因為我忙而已。”

腸胃不太好,作息不規律後更沒什麽胃口,又餓的肚子痙攣着。

她盯着桌面的那瓶紅酒,一只手拿着手機,一邊倒了一點點紅酒在杯子裏,試圖壓一壓,喝了一口感覺胃裏翻滾得愈發厲害。

“梁宗銘回來了。”

程前又說:“我前天去接機一個朋友,碰巧遇上。”

他過的專用通道,程前還是在地下車庫看到他的,旁邊有人給他提着行李箱,司機給人開着那輛上千萬的黑色庫裏南。

他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慵懶又氣質出衆的模樣,像是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少爺。

那一瞬間他盯着那邊,還有些恍然。

畢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了,他不會認不出。

回去之後搜索了很多相關消息,才搜到了他如今的身份跟信息。

他改了名字,如今錦衣玉食、高高在上,成了他們這些群、杞縣那群人攀附不上的人物。

程前又說:“他改了名字,現在叫賀煜,你要不要跟他見一面……”

程前說完,只聽到了手機掉落在地面上的沉悶聲。

随後聽到從手機裏傳過來的,人颠簸着往別處走撞擊到門時聲響,随後便是些陸陸續續的嘔吐聲,夾雜着水流沖洗的嘩嘩水聲跟人的喘息聲。

應季雨扶着洗手臺,指尖用力到泛白,呼吸急促,臉頰充紅,腦海裏想起昨晚的畫面,一幀一幀攪着胃部,一股翻山倒海的惡心感驟然升起。

沒吃什麽飯,酸液在口腔中讓人難受。

水龍頭一直開着,沖掉惡心的液體。

她洗着臉,吸了吸鼻子,臉上濕漉漉的,眼眶裏不知道是水還是眼淚,她擦着不停掉的眼淚,努力擡頭試圖吞咽下眼淚。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會問她以前,又看她的手腕。

應季雨盯着鏡子裏雙眼通紅、臉色蒼白的自己,頭發正一縷一縷地貼在面頰上,把領口的衣服浸得濕透。

太難堪了。

真的。

她沒想過自己這輩子能這麽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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