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師尊只可以有我一個徒弟
第26章 師尊只可以有我一個徒弟
沉默片刻。
“再等等,待他醒來,若印記仍舊……”
後面的話季微星已聽不見了,他雙耳轟然作響,只剩下那一句——
不如再收一個徒弟。
甚至他的師尊,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神游天外,就連怎麽走回了南無峰,季微星都無知無覺。
與此同時,藏書樓內。
謝情與白掌門都聽見了樓外細微的動靜,待用神識去查探,卻并非有任何妖魔邪氣。
“三日前的事,是老夫的疏忽,”白掌門瞧上去有幾分憔悴,“這些年我留着南無峰,只當是懷念從前你們交好的情誼,卻從未派人巡邏,也未曾想他還會回來看一眼。”
“日後你徒弟的買藥錢,長山門全包了。”
“老夫至今都想不明白,他與你那麽要好,他到底是着了什麽魔,竟舍得自毀前程跑去魔界當什麽左護法!
那魔尊次次趁你閉關時驅使魔族偷襲仙門百家,偏偏不敢與你正面對抗,你一出關他便閉關,何等奸險小人,至今連張全臉都不敢露,到底有什麽值得他賣命的?”
謝情右手捧着一本翻了一半的典籍,垂眸沉默不語。
“前輩若能明白,旁人也會明白,”謝情平靜開口,“不如都不明白。”
白掌門嘆了口氣,“你那日沒殺他,待你回滄瀾山,怕是無量那孩子又要追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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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好,總想着讓你留他一命,活着贖罪,又何嘗不是老夫的私心。”
“我不殺他,并非看在前輩情面。”謝情并未多做解釋,也從不在意旁人是否因他的話想入非非,單手合上典籍,放入身側的書架中。
“這幾日,勞煩前輩再……”
謝情的話未說完。
一名長山門弟子急促地敲響了藏書樓的門。
“掌門,大事不好,那位季師弟他……他跳進赤水池了!”
怔愣一瞬,白掌門大驚失色,揮袖打開門,“你說什麽?”
長山門弟子長話短說:“方才去送藥的師弟傳話來說,季師弟醒了,我便準備來告知劍尊前輩,誰知半路上碰到趙師兄匆匆忙忙往外跑,才知道季師弟不知向誰打聽了赤水池的路,一頭跳了進去。”
“人撈出來的時候,已經不省人事了。”
沉默須臾,謝情難得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人現在何處?”
“在赤水池旁臨時騰出來的廂房裏。”
謝情擡步出了藏書樓,待他趕到時,不知長山門弟子從山下何處抓來了在人間行醫的丹雲宗弟子,已将人救醒。
衆人瞧見他來,紛紛起身見禮,然後退出了廂房。
謝情冷着臉走上前,訓斥的話尚未開口,就被季微星一把抓住手腕,牽到額前。
“師尊,你看,”季微星望着他,語氣帶着詭異的平靜,唇邊勾着笑,“紅色沒有了,我可以繼續修無情道了。”
謝情微頓,垂下眼簾,只見季微星眉心被他指尖觸碰後,浮現出一朵純白的蓮花印記。
“雖然有些疼,但已經幹淨了,”季微星輕聲道,“我乖麽?”
指尖輕輕撫過那朵他親手烙下的誅魔令,謝情淡聲道,“很乖。”
“那師尊還會收別的徒弟麽?”季微星低頭,順從地讓他用指尖辨別印記真僞。
“不會,”謝情道。
可心頭又不禁浮起一絲怪異。
既然被洗去了所有感情,為何還會賣乖?
季微星咧開唇角,身後由幻術變出一條犬尾,試探地環住謝情的腰,低頭湊近用面頰貼在那人寒涼的雪衣上,“我已經和師尊一樣,不會有任何不該有的感情了,只是習慣離不開師尊,師尊不會怪我的對麽?”
謝情半眯起眼,審視他半晌,道:“為何要去跳赤水池?”
“方才醒來時想要來找師尊,路上聽見長山門的師兄們說,赤水池可洗去所有符文印記,我只是想去試試。”
“若能成功,師尊定會高興。”
“下次不可擅作主張,”謝情收回指尖,睨他一眼,“修養三日,再回宗門。”
“我都聽師尊的,”季微星笑了笑。
他如何不知道,他的師尊懷疑他耍小心眼,所以要再觀察他幾日。
可是師尊,他不想成為第二個白宿,近水樓臺卻刀劍相向。
季微星不貪心,他只想做師尊唯一的徒弟。
“無情道難走,但你是乖徒,你能做到,”謝情自上而下俯視他,銀色眼珠冷冽透骨,高隔雲端不曾有一絲波瀾,“對麽?”
季微星點頭,“對。”
謝情擡手,按在他肩膀上,一瞬間靈力便探知了季微星整個神魂,的确與印記的顏色一樣純白無瑕。
“早些歇息。”
待謝情轉身離開,季微星再也壓抑不住,低頭吐出一口鮮血。
而他撐在身側的掌心裏,溢出絲絲縷縷深紅伴随着濃黑的光線,正緩慢地融入季微星殘缺的神魂裏。
眉心純白的印記重新染上深紅,甚至邊緣隐隐透着黑。
赤水池當然洗不了神魂,若一池水便能洗淨六根,無情道便不會讓這麽多人望而生畏不敢觸摸。
除卻像謝情那般天生無情,克制冷淡到了極致,便只有一種方法可以剔除活人的情愫。
那就是将神魂裏最鮮活的顏色暫時割出來。
生割神魂,稍不留神便會丢掉性命,但季微星從北域一路朝南來尋他的道長時,曾見過一名女妖用此法混入散修,無人認出她的妖身,反而散修們為與她雙修自相殘殺,最終為自己的孩子報了仇。
季微星覺得有趣,便偷偷學來。
旁人可用來報仇,那他今日為留住師尊,又有何不妥?
季微星松開掌心禁锢,那緩慢漂浮的神魂細絲沒了阻攔,眨眼間鑽入神魂中。
待下次師尊要檢查,便再抽出來,方便極了。
雖有些疼,但很值得。
因為這樣,師尊就不會去收第二個徒弟。
他可以忍住不喜歡師尊,恪守師徒人倫,卻做不到讓師尊去喚旁人一聲乖徒。
季微星起身走到桌案前坐下,透過銅鏡看着自己眉心發黑的印記。
“只黑了一點點,師尊別生氣好不好?”他自言自語道。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會被白宿的任何話挑撥,可那個男人口中沒有任何人能比得過的親密往事,終究讓他懵懂的情愫裏染上了最醜惡的,黑色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