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師尊,找到你了

第96章 師尊,找到你了

謝情一言不發,坐回籬笆外的躺椅上,用帷帽蓋住臉閉目養神。

兩個時辰後,紅雨走過來道:“道長,那個魔修說他把所有的種子都種好了,道長要去看看嗎?”

謝情睜開眼,起身朝菜園走去。

繞過籬笆,擡眼望過去。

日光仍舊刺目,男人褪了上衣坐在菜園旁仰頭喝水,衣袍随意挂在腰間,汗珠滾過喉結滴在土壤上,黑色魔紋從他腰下探出來,扭曲地往上爬過每一寸傷疤與鼓囊的肌肉,然後沒入心口。

季微星放下水壺,散漫開口,“等靈茶成熟時,魂燈記得還我。”

說罷,他起身繞過謝情走出菜園,獨自去了後院那間閑置的屋子裏。

“道長,他種的地,真的比我和紅雨好,”藍月不情不願蹲下身,捏着樹枝去戳尾巴邊上的土堆。

“他不是魔修麽?魔修又不需要靈茶來助修行,為何會種地?還種得怪好的。”

當然是因為,前世十惡不赦的魔尊季微星就在魔宮後面種了三百畝靈茶,每一株都親力親為,如今再來種這三分地,不過順手的事。

前世有魔修問過季微星為何如此,謝情當時就在內殿,隔着屏風聽得一字不落。

季微星說:“當然是讓本座的好師尊活久一點,否則沒使完的報複手段如何讓他統統都嘗一遍呢?”

魔修下屬連忙誇:“尊上英明。”

如今謝情已不在意季微星到底恨不恨他,有多恨他,他唯獨在意的,不過是一個月後靈茶能否養大。

兩只小鲛人比他還擔心靈茶活不成,于是每日卯時一到,便去後院喚那位魔修出來照料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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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魔修脾氣不好,帶着滿身怨氣照料完靈氣,便會使些幻術讓鲛人出醜。

“嗚……道長,他踩我尾巴……”藍月委屈巴巴抱着尾巴往謝情懷裏拱。

謝情坐在窗邊,垂眸撥動炭盆裏的炭,“炭快用完了,明日去山下取些。”

“道長……”藍月低下腦袋,“等靈茶熟了,就把魂燈還給他,讓他快些走吧。”

“魔修真的太讨厭了,這些日子,道長都不怎麽說話了,都是因為他。”

其餘的緣由藍月不敢說。

他覺得這個魔修太有用了,一個能頂他與紅雨兩個,若是長久下去被道長發現,他們豈不是要被趕走了?

“魂燈不能給他,”沉默片刻,謝情開口。

藍月茫然睜大眼睛,趴在他膝前:“為何不能給?”

謝情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藍月便知,道長不會解釋了,老實低下腦袋不再多言。

等夜深了,藍月離開屋子,揣着不安的心回到小水塘。

“藍月,你怎麽了?”紅雨坐在岸邊用尾巴潑水。

“那個魔那麽可怕……”藍月擔憂地嘆了口氣,“道長不想把魂燈給他,被他報複了怎麽辦?”

“道長身體不好,祭司大人說魔紋越多的魔越厲害,那個魔修身上全是魔紋,又兇又愛欺負人,屆時若是發起瘋來,道長怎麽受得了他的報複?”

後院牆邊,季微星倏然停住腳步。

百年時間足夠他完全魔化這具身體,重回前世修為,只要凝神刻意放出神識,又怎麽會聽不見深夜裏兩只蠢魚的說話聲。

兩只鲛人還在竊竊私語。

“這件事你可別說了,小心被那個魔修聽見了。”

“嗯嗯,我們得替道長保密,等那個魔修種的靈茶熟了,再弄個假的魂燈打發了他,反正他是個瞎子又瞧不見。”

“……”

季微星唇角緩緩勾起,右手掌心貼在牆上,咬着牙根低低笑了一聲。

好啊。

好得很。

他竟然被一個廢物啞巴和兩條魚耍了。

魔紋從他衣領裏爬出來,蓋住半張臉。季微星的臉微微抽動,呼吸逐漸粗重,唇邊咧開的弧度染上癫狂意味。

都去死,都去死!死去地府給他的師尊賠罪!

師尊會生氣嗎?肯定會,若是能生氣來夢裏教訓他一頓就更好了。

白綢能遮住他的眼,卻再難遮住那股鋒利陰冷的殺意。

掌心下的牆承受不住他的魔氣,四分五裂,轟然倒塌。

這動靜不小,立馬将那兩條魚都引了過來。

“牆怎麽倒了?!”

季微星瞬間收斂住所有情緒,毫不愧疚攤開雙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懶散姿态,“哦,不小心碰了它一下就倒了,要怪就怪這牆太沒用咯。”

“你……分明就是你弄倒的,”藍月瞥了眼主屋,不高興道,“道長本就睡不安穩,會被吵醒的。”

“哈,”季微星輕嗤一聲,擡腳踹開面前的碎石,懶洋洋道,“那又如何?”

“給你們種地不過是交易,真把我當你們那啞巴道長的狗了?”

“吵醒就吵醒了,你們道長一個大男人這麽嬌氣,把自己當寶寶不成?”

季微星嬉皮笑臉嘲諷完,雙手抱臂轉身就走,并未捅破方才偷聽來的話。

師尊的魂燈在這群人手裏,他不可輕舉妄動。

但等深夜死寂來臨,季微星便離魂從後院飄到前院,站在了那間早已熄了燈的屋子前。

離魂其實是件很危險的事。

神魂一旦離開身體,便意味将自己的身體毫無防備擺在那裏,這些年季微星寧願瞎着眼也不會冒着離魂的風險去看什麽東西。

但師尊的魂燈不容有失,什麽風險都不重要。

他悄無聲息穿牆而過,久違的清明雙目掃過昏暗的屋內陳設,沒有見到魂燈,冷着臉朝內室走去。

榻邊床幔垂落,隐約可以瞧見那人身着雪白中衣,身姿清瘦,裹在被子裏沉睡。

只是氣息虛弱不太安穩,也不知是不是被方才屋外的動靜打攪了。

季微星嗤笑一聲,暗想這啞巴這般病恹恹的不如早死了好,順手挑開那礙事的床幔。

“……”男人呼吸停滞,愣愣望着榻上的人。

那人烏發雪衣,面容冷白如舊,細眉微微擰起,即便在夢裏都無法舒展,唇色比從前還要寡淡蒼白。

這樣的情形,這個人,這些年只在他夢中出現過。

季微星緩慢地眨了眨眼,俯身湊近,目光反複在那張臉上掃過,才确定這不是自己的夢。

伸手捧着那張臉,指尖下觸感溫涼,卻很真實。

他盯着榻上的人,眼眶猩紅如血,萬種情緒自喉間滾過一遭,只化作一句:

“師尊……”

“找到你了。”

若有人此刻站在榻邊,便會發覺淺綠色床幔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挑開,床榻邊微微壓下一塊,然後這凹陷的地方從床邊漸漸挪到了床裏頭,死死貼在謝情身旁。

直到天明,床榻上無故凹陷下去的地方方才恢複原樣。

清晨,藍月從小水塘裏醒來,心裏想着那塊倒塌的牆,心懷不滿去喊那後院的魔修去照料靈茶,卻發覺那面牆竟然被人連夜修葺好了!

藍月沒在屋子裏瞧見魔修的身影,走回菜園,赫然發覺那個魔修竟醒得比他還要早,一改往日狂亂的發型,腦後束起蓬松柔順的馬尾,甚至還換了身勾勒身形的新衣裳。

就這樣拎着水桶,唇角愉悅勾起,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給園子裏的靈茶澆水。

藍月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這個魔修他……他澆水把腦子澆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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