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景初心裏略一思忖, 快速做出決定。
他對杜海若言道:“我們出去談。”
他的聲音平板,表情平淡。說罷,他推開辦公室的門, 率先走了出來。路過俞槿辦公桌時, 他唇線緊抿,眸色深斂。
當杜海若風情綽約的身子, 跟着景初走出辦公區後,一衆平素慣常“撲克臉”的學究呆子們, 潛藏于內心深處的八卦因子, “噌噌”燃燒出了小火焰。。
“哇塞, 這女的好正點!”
“可真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兒!”
“是景總女朋友?”
“看情形不太象啊,你們沒看到景總那臉色,黑沉沉的, 哪有半點見到女朋友的喜色。”
“說得也是啊!景總那臉黑的。。”
“說不準是以往的風~流情債,啧啧,想不到不近女色,超強冷氣機的景總, 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哪!”
“嗐,我說你們這幫不解風情的楞頭青,你們懂什麽?越是有奸~情的, 在外越是要端着,刻意拉開距離,這叫避嫌。
沒聽人說,這男女間真要有事兒, 那騷~味兒都藏掖在內裏。外人可是半分也瞧不出。而越是在外打情罵俏,鬧騰得厲害的,越是不可能。人那都是逢着場兒做做戲,純屬鬧眼子。”其中一位戴黑框眼鏡的方臉男,煞有介事道。
“那依你這麽說,景總和這美人就是有事了?”
“嗯,我看八九不離十。”
“嘁,得了吧!你們見過人戀愛嗎?一群單身狗,瞎說八道!這戀人之間的喜歡與親密,那是藏也藏不住的!誰說瞧不出了!啊?就你說的那騷&味兒,偷偷摸摸,暗度陳倉,見不得光!那是男^盜女^娼,是偷&情!不是愛情!明白?能一樣嘛!能一概而論嗎?!”技術部的一個姑娘,聽不下去,對着發表高論的方臉男,快言快語一通搶白。
“我也沒說他們是愛情啊!男女之間有事兒,只能是愛情啊?”被嗆聲的方臉男不服,有些讪讪然,自找理兒自圓其說。繼而又叽叽歪歪小聲嘀咕了句:“都成年人了嘛,偷&情又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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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們這是出去幹嘛了?開房打壘?”馬上有好事者接茬。
“這誰知道,那可是關起門來的事兒。”
幾個技術宅男,“桀桀”怪笑,形容真個猥瑣。。
還真是不管性子多麽木讷呆板的男人,一旦聊上這種男女情&愛風~月的話題,都一個德行。。。
小齊走了出來,辦公區立刻安靜下來。。
小齊是景初的左膀右臂,在擎開項目也是響當當排得上名號的人了~加之,他為人友善,做事靠譜。便是這些眼高于頂的精英人才們,也不敢輕慢了他。
小齊關心的看了看俞槿,他有些憂慮。他不知道那位從天而降的大美人,是什麽來頭?
但他肯定自家boss對那姑娘,不存有傾慕之心。老板看她與看俞槿的眼神,截然不同。
如果說,老板對俞槿的心意都不算愛,那他真不知這世間,還有什麽能稱得上是癡愛!
今天這位小姐,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誠實的講,他也被她的容貌驚豔到。以一個男性的審美視角而言,這位小姐實在美得無可挑剔。
可她卻給他一種說不出的不太舒适的觀感。明明古典端儀的臉容,卻偏有些妖冶的風&塵味兒。。
莫名的輕佻。
他感覺她和俞槿氣質迥然。如果說,俞槿是清泉,那這姑娘便是烈酒。。
還是有毒的那一杯!她會讓男人沉醉,但也會讓男人不得善終。。。
因為看着委實不是個安分的!
用時下那句流行的口頭禪來說,這姑娘一看就是個“搞事的”……
不宜家不宜室。
象個禍根!
真個名副其實,紅顏禍水的樣兒。。
她是不是就是讓老板和俞槿不能在一起的主因呢?
他看着俞槿忙碌不停,卻分明表情滞郁,面色冷凝。那一貫的笑臉兒,罕見得隐了去。他有心寬慰她幾句,張口欲言,終是不知如何說起,低着頭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心裏嘆息:唉,老板這情路坎坷着呢!還沒求得真愛原諒,又半途殺出個莫名的陳咬金。。
這事越攪越複雜了。。
局外人還是老實在一邊呆着吧。莫要愈幫愈忙。。。
景初大步走出了歐翔,他身高腿長,步子又邁得大,全沒有遷就在他身後穿細高跟鞋,一路小碎步跑着的杜海若的意思。
經過崗亭時,杜海若看見了那群保安們,明顯帶着憐憫意味的眼神。
保安們面面相觑,訝異極了!
對眼前所見,一點也不和諧的場景,大感意外。。
紛紛心裏犯嘀咕:這位景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還真沒虧了那馳名歐翔的“魔君”稱號……
挑剔得很吶!面對這麽個絕世無雙的大美人,竟然也能冷下心腸,冷口冷面全不動心,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杜海若感覺很丢臉。
她明白現在的景初,已不是過去那個會對她,嬌寵疼惜呵護備至的癡心人了。但有什麽關系!只要她想回頭,總歸能讓他再度為她癡迷,無可自拔。
她知道他愛慘了自己。他過去有多麽的癡戀她,有誰能比她這個當事人更清楚。她就不信,他心底會真的對她全然忘情。
她有這個自信,只要她回過頭來找他,他定然會舊情複燃,再次回到她身邊。對此,她非常的篤定。杜海若扯了扯唇角,繼續追了上去。
然而。。
景初并沒有帶她去任何店面,他走到臨近歐翔這邊的商業廣場,停住了腳步。瞧那架勢,竟是止步不前了。。。
杜海若着實驚愕……
再怎麽樣,他也該找個可以落座的地方啊!就這麽站在大太陽底下,算怎麽回事!
這要怎麽談呢?
他這出乎意料的舉止完全打破了,她處心積慮想好的計劃。她有心理準備,他不可能輕易原諒她。
畢竟對于景初這樣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背棄他,就是面人兒也會有脾氣,更何況是景初這樣的人。
她想了,她要向他示弱。他一向受不了自己的眼淚,只要她哭得厲害些,他便會繳械投降。
就是那次,他撞破了自己和靳淳義私會,勃然大怒。好長一段時間對她不理不睬,十足冷待,到最後還不是在她痛哭流涕的眼淚下,原諒了她。
可是,現在大庭廣衆下站着,讓她哭着求他,她覺得有些做不出來。在他面前丢丢面子,沒關系。
可是在外,她杜海若一貫的高姿态。人人捧着她,男人愛慕她,女人羨慕她。
沒有女人會嫉妒她,有誰會自不量力,嫉妒一個自己遠遠無法企及的對象呢。
她無比的美貌讓那些女人們只能擡首仰望!
讓她在公衆面前低架子,演苦情戲求一個男人,她覺得有傷她的顏面。她緊緊盯着景初的眼睛,面露幽怨。
他可是她見過的最有紳士風度的男人了,她習慣了他對她的遷就,他這樣的态度讓她很難受!
景初冷聲道:“杜小姐,請你以後不要再來。你今天的不請自來,已經給我造成了嚴重的不必要的困擾,我希望不會再有下一次。”
他直言不諱,說完,看也不看她,轉身就走,走得十分幹脆。
杜海若懵了。。
這次景初對她太冷淡!
對着她,他的眼睛裏看不到任何的猶疑,沒有絲毫眷念之意。最重要是,他的眼裏亦不見糾結與痛苦。
是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始終平靜如波,沒有丁點矛盾不舍的痛苦與掙紮。完全象看一個于己無關的陌路人一般,好似對她不再有半分的餘情。
要說那雙眼睛裏有什麽情緒?杜海若努力的回想,剛才他見到她時的不耐與嫌惡。這會想想,竟都象是真的!
不似氣她,不似作态!
他對她貌似真的不耐!真的嫌惡!他見到她,壓根沒有分毫重逢的驚喜。
杜海若的心終于着慌起來。
她意識到,這一次,她恐怕得花費好一番的心思,才能追回景初,讓他再度對她死心塌地。
她急步上前追上他,自後傾身一把環抱住他的腰身,将臉緊貼上他的背脊。
景初渾身僵硬,他一刻也沒有猶豫,伸手撥開她的手臂。回身冷眼睨着她。他眼裏刺目的冷意若寒芒,尖銳冷涼。令杜海若心裏發寒,即刻感覺到害怕。
她第一次覺得景初冷下臉來,竟是這樣的可怕。
可她還是緊緊地又拉住他的衣角,她不能錯過這次機會。要見他,實在不是輕易的事。這回委實是她運氣好。景初一定沒想到,她會到這裏來找他。
但以當前景初對她的态度,她想,她可能再也不會碰上,象今天這樣能與他近身的好運氣。所以,她必須要把握好這次難得的機會。
在景初再次伸手要撥開她時,她急忙道:“景初,你不肯原諒我了,是嗎?你怨我恨我!”她神色哀婉,語聲懇切而悲戚:“我知道錯了,是我對不起你!我以後不會再犯錯了。我發誓,再也不會離開你!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你不知道,我在美國天天想你。離開你後,我才發現自己最愛的人是你!只有你!所以我回來了,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你不要這樣對我,你原諒我好不好?原諒我!”
說到後來,她語音哽咽,落下淚來。
景初望着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發現自己心裏竟無絲毫波動。如果說有感覺,那也只是厭煩。
這個女人他曾經真心愛過,對她掏心掏肺。愛得時候是真愛;現在不愛了,也是真的不再愛了……
她耗盡了他對她的所有真心,所有真情。
男人的感情比女人要直白。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他微擰眉,稍使力掰開她死死拽着他衣角的手。
對她言道:“杜海若,覆水難收,我們已經結束了。不可能再回到過去。我坦白告訴你,”
他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這裏已經有人了,是我想要守護一生的人。你走吧,好自為之,不要再來。”他擡腳繼續前行。
“你在騙我,你說的都是氣話!根本就沒有那個你想要守護的人!”杜海若完全不能接受,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激動道:“從頭到尾你愛的只有我!你只是恨我抛下你,你現在是要報複我對不對?你想要折磨我!你忘了你說過,不論發生什麽事,你都會陪在我身邊,你會永遠愛我!難道這些,你都忘了嗎?!難道昔日你對我的深情,都是在騙我?都是假的?!”她跟在他身後喊叫道。
景初回頭。他不可思議的看向這個叫嚷着的女人。。
她是他的初戀。他對她一見鐘情。初次見面,他便為她出塵的容貌,深深傾倒;為她嬌憨天真的舉止,着迷不已。
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但他并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難以想象,有近乎偏執潔癖的他,竟然全盤接受了非處的她。沒有任何嫌棄與遺憾,他愛得真摯。他想,她的過去他不能參與,但她的未來,他會陪她到底。
他待她如珠似寶,疼她寵她,只恨不能将全天下的好,都奉送到她面前。
他對她用盡了,他對愛情所能有的一切美好的憧憬與想望。家裏人都不贊成他的這段戀情,尤其是姐姐,她說杜海若眼神不真,人有些飄,瞧着不太靠譜亦不夠單純,絕不是個簡單的女子。
可沉浸在愛河中的他,聽不進去。他投入其中,渾然忘我不管不顧。為了杜海若,他甚而與從小感情甚篤的姐姐生了嫌隙,只為姐姐始終不能接受她。
他哪裏想得到,其實姐姐對杜海若與靳淳義的事早有耳聞。都是商界社交圈裏的常客,又怎會不知。姐姐更曾私下找過杜海若好幾回,幾次三番嚴詞要求她離開他。
只是因為擔心這一切會傷到他,是以,不願對他明說。是以總是旁敲側擊,極力勸說他與杜海若分手。
可他那會才回國不久,又沉迷戀愛。出外應酬得少,全然不知。真正當局者迷,偏聽偏信。只道姐姐不近人情,對杜海若有偏見,所以處處針對她,處處瞧不順眼。
當知道她後來的背叛時,他痛苦而憤懑。一帆風順長大的他,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滑鐵盧。
從未失敗過的他,面對這樣的折辱與打擊,無所适從。于是他将痛苦轉嫁給了俞槿,将他的郁氣全數發洩在了俞槿的身上。
他的驕傲讓他不能原諒杜海若。他鐵了心要與她一刀兩斷。可是不久她又找了來,不停的磨纏,道歉發誓,聲淚俱下。
他原諒了她。那時候,他愛她,恨她。卻到底放不下她。
可是她故态複萌了。
當時,他甚至買了求婚戒指。他是一心一意想要與她共度一生的。然而他敏感到她的變化,她時常目光閃爍,神情慌張。
她時刻拿着手機,片刻不離。那手機卻詭異的全無聲息,直到他偶然發現,她的手機調了靜音。。
他猶豫了,遲遲沒有向她求婚。
俞槿離開的那個晚上,他白天見了杜海若,戒指揣在兜裏,終究沒能拿出來。
再然後,她走了,跟着靳淳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