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杜海若走後, 他頹廢了好一陣。

談不上有多麽傷心，大概是之前心底便有了疑慮，加之, 她這也不是第一回出軌了。。

似乎連那種應有的強烈的憤怒情緒, 亦淡化了去。或許在初次知曉她背叛那回，便已折騰殆盡。

事實上, 他更多是感到茫然，還有如影随形, 若附骨之蛆般濃重的倦怠與失意。

那段時間, 他做什麽都不起勁, 很有些厭世心理。一腔癡戀付諸東流，讓他對世間所謂的男女真愛，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直到有一日, 他偶然的晃去了那棟公寓。距離他上一次去那裏，已過去小半年。他推開門，滿室空寂。屋子裏甚至有着久不住人慣常會有的潮氣和黴味。

那一剎那，他心頭莫名的壓抑。沒有任何征兆, 他眼前浮現出俞槿那張小臉。那個滿臉稚氣的小姑娘，不在這裏。

而依房間家具上，落下的薄薄灰影, 她應該也是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也許自那夜後，她便再沒有回來過。

因為之前無論什麽時候，他到這間公寓，屋子裏總是收拾的窗明幾淨, 纖塵不染。對于一個有潔癖的人，他對這些有本能的敏感。

他想起自己的那一耳光，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對她虧了心。

他在屋子裏無目的的徘徊，陽臺上有好些已經枯死了的小盆栽。他想，這都是她養過的，她不在，它們便都死在了這靜寂裏。然真正對之索命的罪魁禍首卻是他！

他走到她以前住的房間，推開門。床上的被子行李，一如她離開前，鋪得整整齊齊。她來的安安靜靜，走的無聲無息。

他恹恹的蹲下身，怔愣着瞧了會。在他打算起身的當口，他眼角掃到一抹紫色，枕頭下似乎有什麽東西。他伸進手去取了出來。是一個小小的筆記本。

翻開封皮，“俞槿”２個字映入眼簾，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弄清楚她的名字，并由此烙刻在心間，再也無法忘卻。

“俞槿”，原來是這２個字。

當初瑩瑩與他說，想将他這間閑置的屋子給她一個朋友，也就是他曾經出手相助，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家教，借住一段時日。他沒有猶豫，當即同意。而對瑩瑩提及到的俞槿的名字，他根本沒有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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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來說，那完全是他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樁小事。她要來住便住，橫豎這屋子空着。他從未将此放在心上，自然也沒有留心到她的名字。

他對她真是知之甚微！

她那時候于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乙、丙。後來，也不過是個令他抱愧的人，僅此而已。

是以，當他一頁頁翻看她的日記，看到頁面上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跡，她全部的心語盡數訴諸筆端。他意外而震驚！

除了他失控打她耳光的那晚，她難得對他說了些話。平常她幾乎沒有對他有過任何言語。她比影子還沉默。

他不知道，她竟然有這樣豐富，這般細膩的內心世界。他更加不知道，她對他有如斯深情，她不計回報的愛着他，愛得全無保留。

那一刻，他本已麻木淡漠的心，受到的觸動，無可言說無以言表！

他以為自己是傻子，想不到世間竟有比他還要傻的人！

這個傻姑娘啊！

她多傻！多麽的傻！

想到那一晚，他對她殘酷的中傷與羞辱，他汗顏至極羞愧難當！

他想到杜海若，兩相對比，俞槿象一面鏡子，映襯得他曾經深愛，以為美好純真似嫡仙的人，醜陋不堪。

一個總在索取，自私自利；一個卻無私的癡傻着，用世間最笨拙的方式愛着他。

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為他付出，為他承受。

但那時，他不以為自己愛上了俞槿。他只是愧疚，良心難安。他想要彌補。

他給瑩瑩打電話，問她的號碼。結果瑩瑩說，她的電話早已停機，已經打不通了。瑩瑩很疑惑，不明白俞槿為什麽突然不告而別？消失無蹤！

又好奇他幹嘛打聽俞槿的電話，他只說，發現公寓裏還有些她的東西，想問問她什麽時候來取。

聽到他的回答，粗神經的瑩瑩絲毫沒有懷疑，反而想起俞槿幾個月前，曾将公寓的鑰匙寄給了她，她居然忘得九霄雲外。。一直沒告訴他。

問了時間，瑩瑩收到鑰匙的時候，正是他打了她那晚後，差不多四五天的樣子。

他心思沉重，複問瑩瑩：“她有沒有留下什麽話？”

瑩瑩道：“沒有！除了一把鑰匙，她什麽都沒留下。一句話也沒有。”

她納悶而擔心：“俞槿一定是遇上什麽不好的事情了，這事兒肯定還不小！不然，以她的為人，她不會這般不辭而別。”

又頗沮喪和委屈道：“不知道她怎麽了？我給她發了好多消息，打了好多電話，她都毫無反應。不回消息不接電話。舅舅你說，她這到底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有什麽不能對我說的呢？”

瑩瑩納罕極了。景初卻是難過極了！

他太知道俞槿發生了什麽事，正是他對那姑娘，做了十惡不赦的事！而這些，他當然不能同外甥女講，他沒臉說！

末了，對他說的俞槿留下的東西，一向大咧咧的瑩瑩，出乎意料的拜托他先幫收着，讓他不能丢了。說不準什麽時候，俞槿回來呢。看得出小丫頭對俞槿是有真情誼。

誠如他對俞槿所言，景初後來去了她的學校，去了她老家。只是彼時的俞槿，已來到了現今工作的這座城。将所有悲傷過往，抛卻至她離開的那座城市。

她是做夢也不會想到，她不在的日子裏，有一個人在那座城裏尋着她，等着她。而這個人竟然會是景初！

尋不到俞槿的那段時間，景初在寂寞如雪的時光裏，頻繁的翻閱她的日記。俞槿的日記讓他疼痛愧悔，但同時卻也給他孤寂的心靈，帶來了巨大的精神慰藉。

曾有一個人那樣的深愛他！他曾被那樣的珍愛着！

他漸漸從杜海若那段孽緣中抽身而退。繼而不知覺中對俞槿産生了越來越深的執念。

直到他終于與她再次重遇，他才醒悟，那是愛！是他對她的愛情。他的執念，一定要尋到她的想望，原來都是愛！他為她心折！他愛她！

在那些尋覓和等待的時日裏，她已然以一種靜谧的力量，深深駐紮進他心間，再不能移去。他對她的心意好似百煉鋼化為了繞指柔。

※

這會，他看着眼前杜海若依舊容顏絕豔的面容，心底卻沒有一絲的悸動。沒有，一絲也沒有。

“是的，我是想過要永遠愛你。我并沒有騙你！那時候我對你說的誓言，字字句句都出自真心，沒有絲毫作僞。可你丢棄了它，全無眷念的離去。讓我對你的愛象廉價的廢品，一錢不值！沒有價值，沒有意義的愛，它就不适合存在。也存在不了。

感謝你讓我在那段錯誤中徹底清醒。杜海若，愛情是需要栽培的，你放任不管，它就會枯萎死掉。我現在确實不再愛你，我不愛你了，說過的誓言，它又算什麽呢？

你從來不是受害者，過去的感情裏，負心的那個人一直是你！而你憑什麽以為，我就應該站在原地等你。你到底哪來的底氣？奉勸你一句”，

他憐憫道：“日後不要再恃美而驕，知道麽？那樣會令人倒盡胃口！最後一次鄭重告知你，再不要過來！希望我們此生永不再見！”

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杜海若驚愕的張大嘴，已顧不上儀态，她滿眼的不可置信！

她從來沒有想過，景初會有這麽毒舌的一面！

她呆滞地看着他愈行愈遠的背影，做不出任何反應。

※

景初回到研究院，看到俞槿漠然的小臉。他凝着眉，面目冷峻，将小齊叫到辦公室。

當天便傳來崗亭當值保安，全數遭到解聘的消息。連不在值的安保隊長也受到牽連，被處以扣掉當月工資的懲罰。。

理由是：管理不善！

導致公司貴賓遭到無謂的騷＆擾，充分暴露出安保工作中潛在的安全隐憂。

含冤莫白的保安們，蔫巴巴，垂頭喪氣準備離職手續。研究院實驗室的專職保安們，則暗地籲了口長氣。。

慶幸，當時那位美女災星沒有到他們這邊來……

更好在，在實驗室的進出規定上，公司有鐵令：哪怕是公司高層領導，也要帶工作牌進出。沒有工作牌，就沒有通行證，進不了。一切按規章辦事。

不然，他們怕是也難幸免！午飯時，聽崗亭那幾位倒黴蛋，陶醉地描述過那大美女的如花美顏！

講真，平心而論～換作他們任職崗亭，也是抵不住。。。

果然最難消受美人恩。。

一定要謹以為戒！這年頭，想找個如目前工作一般，福利待遇都遠高于同行的差事，還真難乎其難矣。

下班後，景初照例和俞槿同行。

下了公交，行至通往住處的小巷時，景初開口了：“我跟她說清楚了，我和她早已沒有任何關系。她以後不會再來。”

俞槿面無表情，不發一語。腳下的步伐卻更加的快了。她心裏很洩氣，她不得不承認，今天杜海若的突然來訪，給了她很大的沖擊。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她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可當她看到杜海若，容光煥發施施然坐在他辦公室的時候。那些久遠的不堪，全部被掏了出來。觸目驚心！

他對她與杜海若的比較，他那些殘酷的譏嘲，那些冷言冷語，聲猶在耳。那麽羞恥！

她越走越快，到後來，甚至小跑起來，她再也裝不了若無其事！

至少，此刻，她已無法忍受和他多呆一分一秒。

是的，她是單戀，可是單戀的人也是會後悔的，不是麽？！

她後悔了！悔不當初！

如果時間能重來一遍，該多麽好！她一定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一定不會！

可是時光永不會重來，她那些恥辱的過往，永遠不會消逝！

不論她如何自欺欺人，過去的那些陰影會永遠留存，并且将會伴随她一生！

她生命中的那部分年華被永遠的釘在了恥辱柱上。只要遇上爆點，它們就會蹦跳出來，嘲笑她，鄙視她。

就象今天重見到杜海若，那可怕的爆點便在她心頭引爆，炸得她血肉模糊，痛不可抑！

而他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管他和杜海若之間怎麽樣！

俞槿不能忍耐了，索性快步跑起來。可是，下一瞬，她的手臂就被牢牢拽住。

她使勁擺動手臂想要掙脫掉，沒想到，身子騰空而起，竟被他攔腰抱了起來。

她呆怔片刻，回過神大怒！

狠聲道：“你這是幹嘛？！快放我下來。”

景初不應，疾步前行。眼見得路過了自家家門，俞槿急了，她不敢大聲叫嚷，不敢動靜鬧大。

現在白晝變長，此時天色仍泛微光，目可能視。好多路人已紛紛側目，各色眼光看向她和景初。

她不想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更不想招來小姨和昕慈無謂的擔憂和激憤。

她心裏氣極！怒火中燒！他為什麽就不能讓她過得平靜點，為什麽一定要來招惹她！

他和杜海若之間有她什麽事？

嗯？！關她什麽事！

難道他以為她吃的教訓還不夠多麽？他們的事她再也不想攙和，一絲一毫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