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極力按捺情緒, 壓低嗓子在他耳際冷聲道:“景先生,請自重!”

景初充耳不聞,他心思凝重, 腳步不停, 走得飛快。

俞槿扭動身子,根本無濟于事。他的手臂将她箍得牢牢的。

“放開我!”她徒勞的叫喚。又氣又急。

景初只是不理。

其實他本質上就是個強勢的人, 骨子裏倔得很。兼之,打小便衆星捧月般被嬌養着長大, 家裏人從來都是由着他, 慣着他, 事事依順。由此,免不了有些個少爺脾氣。

他真正認定想要做的事,便是撞了南牆, 也會矢志不渝堅持到底。屬于老話裏常說的十匹馬,也拉不回的“犟頭兒”~

只是因為自覺虧欠了俞槿,又深深地戀慕着她,他在她面前變得溫軟好說話。

但現在, 他心裏憋悶,他覺得他們之間需要好好談一談。過去的事對她是一個膿包,深埋于她心底。他想, 只有徹底捅破它,讓腐爛的傷口真正的愈合生肌。他和她才能有生機,有未來。只有這樣!只能這樣!這是他目前唯一可做的事。

這個過程一定會很疼痛!

念及此,他的心皺縮着蜷曲起來。不用怕!他抿緊唇。這一次, 有他陪她一塊疼。他會一直陪着她。

俞槿全無辦法,她心裏憤恨難平,惡向膽邊生,幾乎不假思索,她一口咬住了景初的脖頸。

她下了狠勁,饒是景初意志剛強心性淡定,也不由痛得一瑟縮。機體本能地對尖銳的痛感,做出了反應。但幾乎是同時,他便平靜下來,眉心微蹙,任那咬人的小狗繼續施虐,他的步子仍然堅定。

直到有血沫滲進俞槿的嘴裏,她方回過神來。她放開景初的脖子,鼻端有血腥味飄過,她望着他脖子上,那醒目的一抹紅色,有些無措。沒來由感到心虛。。

不能怪她!是他逼她的!俞槿心裏自我開解,卻到底放棄了掙紮,反正也掙不脫。。

她別過頭不言不語。

Advertisement

景初将她抱進了自己租住的屋子,放她坐到沙發上。

“我們談談。”他看着她,溫聲說道。

俞槿的防備系統立刻啓動,她起身便想離開。景初剛站直的身體,迅速朝她俯傾下來。他雙臂伸展,分別搭上她兩肩邊上的沙發靠背。将她圈握在沙發與他胸前。

“你到底想怎麽樣?”對他的行為,她反感又不耐。

“我們談談”,他深深凝望她,再次重複。

俞槿明白,今日不讓他說完他想說的,是走不了了!她低下頭,不予回應。沉默着消極抵抗。

好吧,他一定要發神經,她也沒辦法!反正她和他是沒什麽可說的了,該說清楚的她早已向他表達得明了透徹,她自問與他之間不存在任何暧昧不明。

“我向你求和”,他直言不諱:“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俞槿靜默不語。

眼見她不會給自己回複,他顧自說下去:“你和昕慈是我的未來。我不可能放棄!我知道你現在排斥我,我做過的錯事,我認罰。

所以,我下了決心要用我的餘生去彌補。可是我想與你們在一起,卻并不是因為心裏的負疚與罪惡感。

我想和你們一起生活,只因為我愛你們。你們就住在我的心裏。每個人的心靈,都是他們自身的房子,是一個人真正的歸屬。而你們就住在我的房子裏,是我的歸屬。你們不要我,我就是無家可歸的人。”

他自嘲:“如果我不向前,你永遠也不會再看我一眼,永遠不會。”他的語氣極為痛楚。

“我跟她沒有可能了,”他繼續說道:“我愛的是你,我愛你!俞槿。”

“可我不愛你!”她語聲響起,冷漠無情:“我和你也沒有可能了!”

房間裏陷入寂靜。景初好半晌沒有言語。

“真的一點也不愛我了,是嗎?”他語聲緩慢,哀戚沉重。

似自語亦是問她:“你的心裏對我,當真一絲一毫的情意也沒有了麽?”

他的聲音在房間裏孤寂的飄蕩。

其實俞槿心裏震蕩,此刻她第一次真正相信了景初對她的告白。他說得那樣哀懇而真切,任是石頭做的心腸,也會動容的吧。

可她面上表現得無動于衷。她覺得她的心老了!

22歲在世人眼裏,委實是個青春嬌豔的年紀,可她卻象是歷盡滄桑。

她再也不可能有那時的孤勇,義無反顧的去愛一個人,就是景初也不能了。

她不想愛了!她只想安靜的生活。情~愛于她已是水中月鏡中花,她花不起那個心力,也不想去花心力。

她當前追逐與堅持的全部激&情,盡數奉獻給了她的工作。她是個沒有背景的人,沒有人脈沒有關系。

唯一的依傍,只有她和小姨與昕慈之間的親情。她不得不努力,她想為她們做得更多,想要成為她們的依靠。

愛情太奢侈了!她從來要不起。

她特別疑惑,景初為什麽會愛上她?

她不會忘記,訣別那晚,他說得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

他說,他永不會愛她!

他當時的面容冷峻,看着她的眼睛裏找不出丁點的憐惜,只有不屑與嫌惡。

回想那時的情景,俞槿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那現在又是為了什麽呢?緣何對她上了心?他對她的愛來得太莫名!她無法理解,更不會接受。

她想得出神,沒有留意到景初不知什麽時候,轉身去了他的書桌。當他再度走到她面前時,他手裏多了個筆記本。

俞槿只看一眼,面色驟變。她當然認得,那是她的日記本。

她曾想過去他公寓裏取回來,但她當時實在已沒有勇氣,再跨進那屋子半步。那屋子對她已是張嘴的兇獸,她永生永世不要再回去。

她後來想,算了。即便真的被人看到,或者就是被他看到,又怎樣呢?事情還能糟糕到哪裏去?!

不過,再多添上些譏嘲罷了!嗤笑她不自量力,竟然膽敢肖想高貴的王子!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她是自讨的,自取其辱自找沒趣。怨不得人。

她原以為這個日記本定然會被丢棄,沒想到會在景初手裏。難怪他會送她鈴蘭花。他一直留着它?

她似有所悟,所以這就是原因?!他看了她的日記,被她的一腔真情感動了?!

噢,不!她激動起來,那個小本子裏住着一個匍匐的乞者。有世間最卑微的靈魂!匍匐而卑微,低至塵埃!

不,比塵埃還要低賤千萬倍!

她大受刺激,傾身向前,猛然間一把去抓他手頭的本子,景初沒有防備,被她奪了去。俞槿拿起就撕。她的模樣歇斯底裏。

景初大驚,飛速制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動作。

“不要!”他悲切出聲,神色哀恸之極!

那個日記本是他最珍貴的物品,他寶貝得不得了!他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強烈,他并非有意要刺激她,他只是想要喚醒一些她曾對他有過的愛意。

只是想要表明,他有多麽的後悔!多麽後悔他沒有早一點去珍惜。

俞槿的手被他制住,不能動彈。幸虧他搶救及時,日記本沒有遭到大的損毀,只撕開了些頁面。

但景初仍是心疼得不行,這個日記本于他就象是她的心一般。裏面有世間最純摯的心意,愛他的心意。

他從她手裏拿過本子。俞槿木頭似的呆怔。他難受極了!

他抱住她,在她耳邊凄楚喊道:“是我的錯!都是我!原諒我俞槿,原諒我!我愛你,我的心裏只有你,再沒有別的人!只有你。原諒我好不好?求求你,原諒我!我們重頭來過,你再給我個機會,我們重頭來過!”

他的話讓她驚醒過來。

“可是遲了呀,遲了呀!”她情緒激動:“那個愛你的俞槿,早被你殺死!你現在做的一切,就象冬日的蒲扇,夏天的棉衣,我不需要了呀!”

她的聲音哽咽崩潰,眼淚流了滿臉:“為什麽我要的時候,你就是不給呢?!為什麽你就是不給呢?!! ”

想到曾經的癡戀與渴求;得到的羞辱與絕望。她的悲傷再難抑制!她激烈的掙紮,手腳并用對他又踢又打。

景初死死地摟住她任憑她發洩,這一刻,他心裏的痛不遜她分毫。或者更甚于她!

看她這樣的痛苦,對他真是世間最殘酷的懲罰!

他将她緊緊攬在懷裏。俞槿揮舞拳頭,雜亂得捶他,拳風時不時會落在他臉上。

他不管,不願松手。抱着她的小身子,讓他會多些安全感,至少,此時此刻,她在他懷裏。他們兩個人在一起。

俞槿情緒大起大落,她體力透支,感到身心俱疲。

房間裏靜悄悄,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還有胸腔裏兩顆心砰砰跳動的心跳聲。

直到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劃破了這寂靜,是俞槿的電話。

她推他,他稍拉開些距離,卻仍不肯放開她。長手一伸,将後面沙發上她的包取了來,掏出手機遞給她。

鈴聲不停的響,是小姨,她無暇計較他的行為。清了清嗓子,她按了接聽鍵。小姨聲音有些急問她怎麽還沒回家,也沒有消息和電話。

都是他的錯!害小姨無端為她擔心,平常她要是晚回去,都會提前給小姨發個消息,或者幹脆打電話知會一聲。

今天事出突然,實屬意外。誰知道,她會被這個神經病劫持!後又擾亂她心緒,讓她一時疏忽。

她瞪眼瞧着景初,說話的聲音卻柔和平順,只道,她馬上就到家了。今天公車晚點,等了好長時間。

她一直沒有告訴過小姨,景初現在她公司工作,而且還是她的頂頭上司!更沒有告訴小姨,他就住在她們這條巷子裏。她不想小姨無謂擔憂。

她挂了電話,使力推他。他不放手,但卻抱着她走起來。

俞槿心裏咯噔,這瘋子不會是要抱她回家吧?!

這是萬萬不能行的!

但很快,她提起的心稍安,他抱她到了洗浴間。依然不肯放下她,環抱着她,給她擰了毛巾,替她擦臉。

她偏頭,想想也是犯賤!她居然完全不能習慣,他對她溫柔的樣子。。

景初堅持,掰過她的臉,一手掌住她後腦勺,一手輕柔的為她擦拭面上的淚痕。

他的神情專注認真,手上動作緩慢而略顯笨拙。坦白說,景初并沒有多少照顧他人的經驗。

他養尊處優的長大,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中,要說照顧,也只對過杜海若一人。

而真正論起來,卻是杜海若照顧他更多一些。杜海若真要讨男人歡心起來,是很會做人很有些手腕的。她曾象個賢惠的小妻子般,柔情似水的關愛景初。也正是如此,景初深陷,一度被她拴得牢牢的,不能自拔。

而他現在想要照顧俞槿,以後還要照顧昕慈,他的女兒。

他掰着她的臉,她無可避免的注意到,他面頰上有兩處紅腫,應該是她剛才打的。她下意識望向他脖頸,沁出來的血珠已凝固,依稀是一個牙印的形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