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貓耳棉花娃娃

第2章  貓耳棉花娃娃

茫茫雪原上,萬物寂寥,一小塊雪忽然凸起,淺淺的雪趴在少女身上。徹骨的寒風将男人的話送到薰耳畔,似一把烈火燎燒起她的心髒。她揪緊胸口,冷白的膚色無限接近透明,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這片荒野,只有她。

——你是沒有朋友嘛?

薰微微張唇,眼睫顫抖,破潰的喉間只能發出難聽的“嗬……嗬”聲。

她找不到朋友可以傾訴。

是因為……她沒有朋友。

朋友這個詞,對她極為陌生。爸爸說,朋友是利益聯結在一起的關系。像她這樣毫無價值,沒能為別人帶來利益,才交不到朋友。

“哈?!你爸放他爹的狗屁!那叫什麽朋友,是工具人吧!”

暴躁的女聲驀然響起,爸爸被罵,使薰一愣,堪堪意識到她說出了心裏話。

“一、一點紅小姐、您……您是會僞男音嗎……”

她遲鈍地發現,電話那邊的人又女又男,對方到底是男是女呢?動物天性的好奇心在這一刻壓過她的悲傷,聽到電話那邊沉默下來,她一面打哭嗝,一面解釋道:“抱、抱歉,我、我沒有、想打聽您隐私的想法……”

她只是有點,有點點,就一點點的……好奇。

另一邊。

四臉沉默。

每個人都在用眼神和肢體語言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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釘崎野薔薇瞪五條悟,瘋狂比劃:所以你為什麽要突然說她沒朋友的!快想想怎麽跟她解釋啊!

五條悟指尖時不時挑開眼罩一角,任它彈回臉上,唇角笑意不變:安啦野薔薇~這麽問她,只是想确認那孩子需不需要朋友嘛~

伏黑惠滿頭黑線:五條老師,你這個問法是不是粗暴了點?

虎杖悠仁手指虛空戳戳手機屏幕,雙手合十,自信鼓掌一下:那我們豈不是可以順着free小姐的話繼續說下去了?就當我們都是釘琦!

此計一出,三只大拇指朝他豎起。

釘崎野薔薇、伏黑惠、五條悟三臉贊成:難道你就是天才!

“咳……”釘崎野薔薇握拳放唇邊,聲音盡量軟下來,“确實是這樣,我不止會那一種聲線,free小姐如果需要朋友,我很樂意和你做朋友,當然,我一分錢都不會收的!這次電話我也不要錢了!我要向你那個屑爹證明,朋友才不是工具人!”

少女铿锵有力的聲音回蕩兩處溫度不同的空間。

荒原雪野上的薰聞聲睜圓眼,不自覺坐起身,身上零零碎碎的雪滑落,聽到電話那邊又響起一道截然不同的少年聲音,“沒錯!朋友可是比金銀珠寶還要珍貴的羁絆啊!”

充斥意氣的少年嗓音像暖洋洋的午後日光,灑到薰露在風雪的皮膚表面……好溫暖,好溫暖,好溫暖……她将耳輪貼近手機擴音口,想離溫暖的太陽更近。

“除了我們——除了我,free小姐也可以去認識其他人,大多數人還是有人性的,很樂意與您做朋友。”

令薰覺得毛茸茸的、很舒服的聲音切換成有些冷淡的聲音,她緊張起來。

認識其他人嗎?現實生活裏,除了爸爸,她會去認識的人……

電話那邊的人繼續說:“不用上學的時候,free小姐也有空的時候,我們能一起去新宿、澀谷,那裏應該很受女孩子歡迎吧,有不少漂亮的網紅店能打卡。”

聽到對方邀請在現實見面,薰眼前一亮,很快熄滅,垂下顫動的長睫,嘴唇翕動,“抱、抱歉,我沒上過學……”

她想通過這種理由婉拒對方的邀請,因為現實裏她會去認識的人,下場只有死。她不想這麽好的一點紅小姐去死。

耳邊沒再傳來人聲,薰擡背擦擦眼淚,剛擦完,眼角又流了一行淚。

雖然她拒絕對方,但她也很想很想很想和她見面。

“朋友”這個陌生的詞彙,只有這時候離她最近,也在這時候離她最遠,觸不可及。

“一點紅小姐……”她輕喃,“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少女隐含落寞的聲音打斷西餐廳中師生四人的眼神交流。

她那一句“我沒上過學”如投下一枚重磅炸彈在他們中間。仔細聽下來,對方的日語并不标準,含着法式口音。

結合對方特別有錢的家庭背景,都腦補出她應該是像籠中鳥被養在家裏,有一個外國商人父親,在她的行為上處處限制她。這和養一個不會動,不會哭笑的洋娃娃沒區別。

可她是人,不是死物。

釘崎野薔薇憤憤不平,恨不得當場掏錘,去找到女孩子的屑爹,質問他:“為什麽不給孩子上學!”

少年老成如伏黑惠也不忍,看了看他們一圈人身上穿的制服,輕輕嘆氣。虎杖悠仁則不停抽紙,抹眼淚,擤鼻涕。

“Free小姐,恕我直言。”

五條悟忽然出聲,學生三人齊刷刷望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別又粗暴地說人家沒有朋友這種話了啊五條老師!

心驚膽戰,是此刻的釘崎野薔薇、伏黑惠、虎杖悠仁。

“首先,你得上學,并不是說要你在學校學會些什麽,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去上學只是體驗生活的一種形式,任何剝奪年輕人青春的做法都是可恥的,你不該被可恥的世界束縛,要走出去才行哦,Free小姐。”

男人收起調笑的輕浮模樣,一指撐開眼罩,冰藍的眼眸沉靜,如他此刻的聲音般舒緩人心,帶給聽者極致澎湃的意境。

一年級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一點紅和小老虎差點拍桌而起,被理智尚存的海膽頭一把按了下來。

沒別的原因。

燃!

太燃了!

守護今夜全世界最好的五條老師!

一通因“詐騙”而起的電話到這,産生奇妙的化學反應,完全變味,歪成“條悟勸學”。同一時間的兩片空間,同一世界的兩個世界,由一通電話結下羁絆的初始。

薰久違地感受到心髒怦怦亂跳,如鼓點般指引她活下去的方向。她歪扭地從雪地站起,攥着手機的手顫抖,敏銳的夜視能力使她望見濃郁的黑中人影乍現,正緩步朝她走來,每一步都代表死亡在靠近她。

“不管怎麽說,Free小姐,你永遠自由。”電話切回到堅定的少女聲音。

“嗯!”薰唇角微揚,重重點頭,朝黑影擡步,往前走,手指摁下電話挂斷鍵,“我們永遠自由……”

高大的人影漸漸走出黑暗,男人的輪廓一半隐在陰影中,露出的另一半額頭縫合線矚目,唇角揚起的弧度危險逼人,壓迫感無形,眸光似笑非笑投向薰,如一場暴風雪來臨前兆。

“Papa。”

在男人開口前,薰率先開口。

“您還是找到我了啊。”

“菲莉涅,離家出走可不是好孩子的行徑,難道你這麽想離開我?真是讓我傷心。”

男人聲音輕柔,卻如地獄爬出前來索命的惡鬼。薰恍若聽不出他話語間飽含的殺意,主動湊上前,伸手牽起對方,将臉頰貼到他溫熱的掌心,微微歪頭,“我沒想離開您。”

“Papa,請相信我,我只是想去上學,僅此而已。”

男人聞言,唇畔殺意收斂,喉間哼出疑音:“哦?”

“怎麽突然想上學了呢?好傷心啊,菲莉涅是對我的教育不滿意嗎?”

“當然不是!我想上學,去親身接觸人類社會,便于以後的任務裏能更好僞裝,這樣才能更好幫助Papa。”

薰說着,眼淚匆匆下墜,濡濕男人手掌心,輕顫的眼睫下眸光仰慕。

“哈哈……”

一只微微粗粝的指腹揩去她的眼淚,男人低笑不斷,空出的另一只手捏了捏少女毛茸茸的粉白短耳,見她挺翹的鼻尖通紅,淚痕在柔軟的臉上結下寶石般的透明晶體,徒添讓人破壞其的欲望。他俯身,輕聲道:“真是讓人憐愛的孩子,好孩子,好孩子……下次還想要什麽直接跟我說清楚,不能再随便離家出走了哦,找人很麻煩呢,菲莉涅知道的吧,我的耐心僅限于給聽話的孩子。”

“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他一定會親手殺死她。

薰的噩夢被一陣叮鈴哐啷響聲驚醒,睜開眼,短瞬間,一顆籃球在她眼中慢動作向她襲來。驚呼聲中,她縮袖子裏的十指猛地生出想将籃球撕碎的沖動。“碰!”一聲,籃球擊中她的額頭,很痛,她下意識咬緊幹澀的唇瓣忍痛,臉上的眼鏡仿佛綻開裂痕。

“啊那個,抱歉了小野同學!你沒事吧!”

一個男生跑到她課桌旁撿起彈跳的籃球,随口關心她一句,使旁邊的同學們發出起哄聲。

“喔唷!‘抱歉了小野同學~’,岸邊什麽時候這麽有禮貌咯?”

“就是啊哈哈哈……”

“岸邊同學,我、我沒事……”薰連忙垂下頭,擡手摘下眼鏡,一面扯衣服擦眼鏡,确認眼鏡碎沒碎,一面試圖将整個人蜷縮進牆角。

周圍起哄聲仍舊不停,惹得剛才向薰道歉的男生不耐,火氣自然順着話跑出,“別胡說行不行,你們這麽喜歡說,怎麽不見你們喜歡她,非按我頭上做什麽!”

話音落下,剛才起哄的一衆人尴尬沉默。

見角落坐着的少女将頭埋得更低,尖下巴縮進淺灰圍巾,整張臉埋在亂糟糟的長發下,完全看不見臉。

是了,誰會喜歡這麽一個陰沉女啊?

一個月前,聽說班上要來這麽一名轉學生時,衆人有多興奮,現在就有多失望。轉學生小野薰同學在班上毫無存在感,頭發蓬、亂、長,從不見她打理,臉上總戴着過氣的大黑框眼鏡,将大半張臉遮蔽,沒誰看過她摘眼鏡後的臉,也沒誰會想看。

正是青春盎然的年紀,少年們的目光更容易被容色美麗的女孩吸引,至于總縮角落的小野薰,只會是衆人口中的“陰沉宅女”或“B班出名的貞子同學”。

頂着無人在意的幽靈外表被砸籃球後,薰一直堅持到放學堪堪離開學校,拿着她碎掉的眼鏡去了就近的商場。她很念舊,在眼鏡店老板傾情推薦她換一副眼鏡時,她還在弱弱堅持自己,“只需要換鏡片就好了……麻煩您……”

眼鏡店老板皮笑肉不笑,給她換完鏡片收下錢,麻溜地揮手讓她快走。

開什麽玩笑,店裏有這麽一位幽靈般陰森森的客人,誰敢進來?真是瘟神。

薰拿着煥新的眼鏡,立刻戴上,走出眼鏡店,她摸摸口袋,裏面沒剩多少錢了。她現在很窮,自從爸爸答應讓她上學,就斷了她的經濟來源,說是為讓她更好獨立。

路過拐角,她惆悵該怎麽用這麽點錢活過這個星期,眸光不經意瞥見拐角有個娃娃機,她兩眼發光,飛速倒退步伐走回來。

只見娃娃機裏乖巧坐着一只棉花娃娃,白發藍眼,貓耳人身,短手短腿。

毛茸茸,好,好,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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