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甘堕落

第5章  自甘堕落

薰狼化後長而尖銳的指甲刮過灰泥牆體,發出撓人心肺的“滋啦”聲響,她另一只手用力摳挖喉腔深處,幹嘔不止,胃液混合血液湧上喉管,瘋狂的饑餓和作嘔感在她血液中叫嚣。

孤高的月色如照亮世界真實的鏡面,她醜陋的狼人本貌無處遁形,罪孽的血痕淌她唇角。暴虐的食欲未能得到滿足,血液幾近要被寒冷凝固,她行走于月華照耀不到的陰影裏,踏進東京最陰暗濃稠的地界。

嗆鼻的煙霧缭繞,狹窄而氣息混雜的道路兩邊開着許多店鋪,迷幻的藍紫調燈光灑進衆人眼眸,他們中不乏有外國面孔,有黑人,白人,以及東亞人。

這裏是東京滋生罪惡的天堂,器官交易,走私販私,血腥畸形秀……無處不在。

穿着修身短裙的少女出現在他們眼前瞬間,一衆人如餓狼看到弱小的羔羊般。瘋狂地,為搶奪她大打出手。

少女柔嫩的皮膚組織剝下皮能做成漂亮的人皮标本,健康的器官能販賣給有錢人,在這麽對她前,還能物盡其用将活着的她獻給當地黑-幫。

最終,她沒有絲毫反抗,跟着勝利的那一方人馬走進濃郁的黑暗。纖細白皙的身影與高壯的黑人們走在一起,她不掙紮,他們也樂得不去捆她。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數個哀嚎的人。

五條悟追着咒力殘穢到離這五十米遠徹底斷絕,他指尖微微挑起眼罩,冰藍的眼眸掃過一圈面色猙獰的人。這裏是罪惡的搖籃,氣息魚龍混雜,大量負面信息透過六眼鑽進他大腦。

而他要找的那只咒靈似乎并不在這。

擡步轉身,一道黢黑的槍口抵到他背後,“小子你以為這裏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嗎——”,那人驚恐發現,槍口無限靠近這個男人,卻無限變慢。

像被無形的磁鐵吸引,兩極無限吸引,無限排斥。

白發男人漫不經心側了側身,雙手插兜,唇角勾起的弧度彰顯危險,“嗳,我有點趕時間吶,确定不讓我走嗎?”

持槍那人朝一衆人使眼色,各類槍械同時對準五條悟。他擡手掩半張臉,低笑一聲,轉身正面面對他們。

一分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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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拍拍手掌,步伐輕快,像高傲的貓踮腳尖般,從地上躺着的一大堆難以分辨人形的人邊上“嘿咻嘿咻”走過。

打架前,他抽空看了眼手機時間,接近淩晨三點。

一股古怪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快變回娃娃了。

這次只能先放過那只咒靈,他瞬移回到那名女孩家中,乖巧躺回床上。他好歹是那孩子花了全部生活費才抓回來的娃娃,要是就這麽走掉,她肯定會要死要活哭鼻子吧。

作為一個可靠的大人,就這麽跑掉太不負責任。

等詛咒解除,他再走也不遲。

此時的五條悟不知道,他要是再晚一點離開剛才那個地方,就會和他眼中“要死要活哭鼻子”的少女面對面碰上。

月影照不到的地界,死了一整個幫派的人,每具屍體的脖頸上都有可怕的血窟窿。無人去深究這獵奇的死法出自誰手,也許能猜到,那又怎樣?他們并不關心。在這裏,他們的身份見不得光,死了誰,那就死了。

薰連日沒能得到滿足的食欲在今夜圓滿,動物嗜血天性退去,她後知後覺,自己又做了肮髒的事情,漫無目的地縮到牆角默默掉眼淚。這樣肮髒的她,還要怎麽去見一點紅小姐。

迷茫,混亂,自卑,膽怯,害怕……充斥她的神經。

淚水侵吞雙眼,她卓絕的視力使她側眸望向東邊。太陽升起的方向,破曉的輝光照在神聖的十字架上。

回過神時,她已經走到了教堂的臺階下。披着牧師袍的金發神父也看到了她,他走下臺階,“晨安,孩子,要來做禱告嗎?”

早上五點,下一夜的雨停了。薰在神父慈祥的微笑下,走進教堂,在彩窗陽光沐浴下,學着他人雙手合十。

可憐的神父并不知情,他邀請進教堂的是《聖經》裏受上帝詛咒的該隐後代。

一陣陣虔誠的禱告聲後,人們接連離去。薰逗留在座位上,無比真摯地向神像祈願,眉眼緊閉。

請讓我不要變成怪物。

她安靜的身影落到神父眼中,沒去打擾她,将一本《聖經》輕放到她面前。薰不知默念多少遍後,耳畔飄來一道輕輕的少年聲音,她耳尖一動,覺得有些耳熟,緩緩睜開眼,偏眸望去。

“請讓枉死之人去往天堂……”

是一個粉發少年,眼下有淡淡烏青,身上穿着古怪的學生制服,神色平和下是濃濃的悲傷。

薰垂下眼,雀躍的眼角餘光忍不住看他。

是、是一點紅小姐!

她從在酒吧看到他們時,就敏銳察覺,一點紅小姐是三個不同的人。她沒有被欺騙的惱怒,只覺得開心。有三位一點紅小姐,她就一下子擁有三個朋友。

既然這樣,稱呼小姐,似乎不大對。

那該怎麽稱呼呢?

思忖間,少年爽朗的笑音響在她耳側。

“早上好!”

薰驀然睜大眼,她像被驚吓到的刺猬肩膀抖了下,唇邊滾出一聲短促的氣音,小聲說:“早、早上好。”

難道他還記得她嗎?

粉發少年坐在教堂另一邊的座椅,整個人在光下熠熠生輝,像張揚的粉玫瑰。

“對了,您接下來方便嗎?”少年問。

薰忙不疊點頭。

“噢噢,那就好,小姐您接下來最好不要再去那間酒吧,包括那附近。”

虎杖悠仁說着,見少女露出茫然的神色,他解釋道:“淩晨那裏發生了殺人案……總之最近應該都不會太平。”

“這樣嗎……”

薰微微垂首,目光落到自己的雙手。

“噢對,我叫虎杖悠仁,要是您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都可以打這個電話聯系我。”

少年熱情地坐過來,将他的號碼和薰交換。

“我叫小野薰……”她悄悄擡眸,望他,沒被陽光照射的膚色偏健康的小麥色,身上散發出毛茸茸的青草香氣。只見他笑容燦爛,朝她點頭,琥珀色的雙眸流淌暖意。

暖暖的。

暖暖的。

暖暖的……

時間不知不覺快到學校的早課時間,她來不及趕回家,為避開學校保安,只能翻牆進學校。她是第一個回校的學生,從儲物櫃裏拿出之前準備好的學生制服,去洗手間換上,再把那套亮閃閃的裙子疊好裝進袋子,放回儲物櫃。

進了教室,薰總是忍不住打開手機,去看他的電話號碼。教室裏其他學生是什麽時候來的,她沒注意,開始上課,她沒注意,老師提問到她,她還是沒注意。

筆尖一直在本子上寫着那串她背下來的數字。

“小野……咳……”

老師嚴肅的咳聲總算把她飄到天外的思緒拽了回來,她驚慌擡頭,馬上低下去,扶了扶眼鏡,“老、老師,我在。”

“你的心思還在課堂上嗎?我看看你寫的什麽,這是什麽?”

“是數字……”

“我看不出是數字嗎?我問你這數字是什麽?”

薰悶不作聲。

“算了,下不為例,給我認真聽課。”

教室響起一陣陣悶笑,老師回頭瞪一眼發笑的學生們,明面上他們是都安分了。下課後,薰拿着水壺出教室打完水回來,看到教室後排的幾個不良圍到她桌前。

一只塗着漂亮美甲的手晃了晃薰熟悉的本子,“喂,轉學生,我們正無聊呢,你快講講這是什麽啊?”

說話的不良少女譏諷地笑着,而薰的桌上坐着一個吞雲吐霧的黃毛少年,兩人周圍是他們的擁護者。

薰走過去,伸手一把搶回本子。不良少女有些錯愕,她都沒看清她伸手,手裏就空了。

“喂,你是啞巴嗎?解釋啊那數字是什麽?”

“與你無關。”

“哈?”黃毛低頭,吐出煙霧,“轉學生你想死嗎?敢這麽跟我女友說話。”

不良少女拉了拉他衣角,示意收斂點。畢竟他們前幾天剛被處分過,要不然也不會無聊到找這個陰暗宅女的樂子。

“算了涼介,她太無趣啦。我們走吧。”

“不行,我要給她點顏色看看,讓她知道什麽人不能惹!”

黃毛說着,朝周圍幾個小喽啰使眼色,他們一步步逼近薰,她掩在黑框眼鏡下的雙眼冷淡直視,一條條人腿被她在心底輕數,一二三……九十。

周圍同學紛紛不忍去看,索性冷漠忽視這一幕。

薰被不良們帶到教學樓後方的樹林,她的不掙紮落到不良們眼裏就是害怕,他們一邊嘲笑她,一邊準備拿出他們之前霸淩別人的手段。

樹林陰冷,偏僻,沒什麽人會過來。

而且,沒有監控。

不會有人知道這裏将發生什麽。

不良們這麽想。

好巧,薰也是這麽想。

她後腦勺的頭發被人猛地一抓,脊背緊接迎來踢踹,她順從迎接這場毆打。然後她頭皮被人猛拽,在她新換的鏡片損壞前,她很有先見之明地把眼鏡摘了。

她的臉完整暴露在衆人視野下,空氣安靜幾秒。

“喲,長得還挺好看啊。”黃毛吹口哨。

“涼介!”

“我知道啦,就說說而已。”

薰迎來比開頭更痛的一場揍,她完全沒反抗,在衆人拳打腳踢間,她蜷縮在枯葉堆上,像條死魚。

不良們覺得沒意思了,最後踢了她一腳。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衣料摩挲的簌簌聲,他們回頭,沒想到她還能站起來。

“那個,現在到我了吧?”

薰擡手撩開擋眼睛的碎發,翠眸溫和地注視他們,十分有禮地詢問過後才動手。盡管他們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盡管接下來骨頭斷裂的聲音不絕于耳,盡管血味如馥郁的玫瑰花香撲鼻,盡管以上都是因為她。

“……不是我做的。”

當天,緊急召開的校園暴力委員會上,薰對面坐了一群義憤填膺的學生家長,而她從頭到腳滿身傷痕,孤立無援,膽怯地否認他們宣判在她身上的罪行。

在場校領導和家長看着傷痕累累的少女,心再黑也沒辦法憑借事實對她處分。

因為,沒有監控,沒有證據,口說無憑。

那片沒監控的地方還是他們的孩子親自挑選的。

再者,她身上的傷看着可怖極了,臉上,身上,青紫遍布。而他們的孩子現在躺在醫院,外表的傷缺遠沒她身上的看起來可怕。

總之,傳到別人口中,只會是他們的孩子将這個無辜的少女毆打成這副模樣,還賊喊捉賊,倒打一耙。

薰的班主任試圖調解現在緊張的氣氛,心中忍不住埋怨起薰的父親。她不是沒聯系薰的父親,得到對方冷漠的回複:

“這點事情我的孩子自己能處理好呢。”

聽聲音,是一個溫柔有禮的男性,回複簡直不像為人父母該說出來的話。

薰最終安然脫身,班主任特意給她批假讓她去醫院好好處理傷口。拖着一副輕微疼痛的軀體,她沒去醫院,獨自回到家,沖了個冷水澡便縮進被窩,看着手機裏儲存的電話號碼,抱緊貓貓棉花娃娃,喃喃自語:“咪咪,我遇到暖暖的毛茸茸了哦。”

是活的毛茸茸。

“會對我笑,是對我最好的人。”

“我們明天也能見面的對嗎?”

“咪咪你要是覺得我們明天也會見面,你就,你就,就這樣乖乖的就好……”

黑暗中,貓貓棉花娃娃一直睜着大眼睛,聽少女絮絮叨叨說她和“毛茸茸”,娃娃皮下的五條悟有些無奈又好笑。

她征詢他的看法,跟白問沒區別。

倒是她這一身傷不去處理一下真的沒問題嗎?

五條悟想到她半夜出去工作,白天正常上學,傷到底是在哪造成的?

不會照顧自己,還這麽小就放棄自我了?

貓貓娃娃.五條悟頭腦風暴一大堆,腦補出她擁有一個破碎的身世,無父無母,被社會毒打,于是自甘堕落,養成現在這副軟柿子模樣。

前路都是自己走窄的,五條悟不會幹涉他人。

就如他一直信奉的準則,他只會救做好被救準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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